第159章

  李善與薛進來往書信多為公函,並不知薛進如今這般婆婆媽媽,心中慍怒,面上不顯:“他大概是不想讓你操心太多。”


  “李善,你應該明白。”李瓊淡淡道:“薛進若貪圖安逸,我們注定復仇無妄。”


  “……待我見到他。”李善有些咬牙切齒:“我會和他好好談一談。”


  離了李瓊住處,李善越想越惱怒,他為了給薛元武報仇雪恨,幾乎傾盡所有,薛進倒好!竟在太川安家落戶!過上了世外桃源一般的安逸日子!


  李善是個急脾氣,刻不容緩地翻身上馬,直奔安陽碼頭。


  老爹都在碼頭翹首以盼兩個時辰了,終於看到戰船從東邊緩緩駛來,高興的合不攏嘴:“哎呀哎呀!來啦!”


  忽聽到馬蹄聲,扭頭望去,眨眼之間李善就到了跟前。


  “親家!”老爹更高興了,上前想拉李善的手。


  李善冷著臉避開,目光緊盯著遠處的戰船,暗下決心,要給薛進一個深刻的教訓。


第118章


  十月深秋,日漸寒涼,江面上風大,楚楚這個年紀經不起,隻能窩在船艙裡,一連七日,小家伙實在憋壞了,聽聞即將靠岸停泊,忙穿上小鬥篷朝外面跑去。


  這艘船上都是薛進的親信,自會照顧楚楚,楚熹並不擔心,扭頭對還在束發的薛進道:“你快一點呀。”


  “好了。”薛進嘴上這麼說,但手上動作不停,那纖細白皙的手指在烏發間來回穿梭,是要束成一個齊齊整整的髻,塞進銀冠裡。


  他在太川一向散漫,隻用布帶束發,這到了安陽城,要見他那位不好惹的娘,自身形象也不敢太隨便了。


  楚熹見他死活戴不上,湊過去想幫忙。


  “不要,你哪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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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瞧人呢,不要就算了。”


  兵士在船艙外呼喊:“薛帥!要靠岸了!楚城主和李善大將軍在碼頭上!”


  楚熹不由瞪了瞪眼珠:“怎麼回事,今日太陽是打四面八方升出來的?你舅舅怎親自來接你?”


  薛進也有些詫異,剛要束好的發髻一下又散了,無奈,隻能求助楚熹:“不小瞧你,幫我。”


  “這是求人的態度嗎?”楚熹接過銀冠,又問道:“舅舅是轉性了,還是奔著楚楚來的?”


  薛進遲疑了一瞬道:“或許,想看看楚楚,他不是從未見過楚楚嗎。”


  楚熹認為可能性不大。


  楚楚抓周宴,連李瓊都讓老爹捎來太川一份賀禮,李善半點動靜也沒有,顯然是不把這個姓楚的小丫頭當回事。


  李家姐弟啊,心思全都放在給薛元武報仇這件事上。


  “搞定。”


  “多謝。”薛進對著鏡子照了照,滿意地說:“還不錯。”


  “我畢竟是個女的好嗎。”


  “我還不知道你是個女的。”


  說話間,船靠岸了。


  楚楚被兵士抱在懷裡,直朝碼頭上的老爹揮手:“阿爺!阿爺!”


  老爹方才還在生李善的氣,見到楚楚就什麼都忘了,有樣學樣的招手:“楚楚!阿爺在這呢!”


  李善不屑的冷笑。


  他其實很欽佩楚光顯斂財的本事。三年前楚光顯在常州辦了好幾處硝場,將分散的採硝人集中起來,日夜輪替,毫無間歇的大規模提煉硝石,以及硫磺場,石炭場,火藥場,均照此辦理。


  不論男女老少,皆可在場上工,場裡不僅供食宿衣物,還會按照勞力開付月銀,做得好更有機會混一個官職,於百姓而言,這活計絕對比耕農穩定且有前程,因此都掙破頭的想進場做工人,一旦端起工人這碗飯,寧死也不肯撒手,一個比一個賣力氣。


  是以安陽城中火藥囤積量發瘋似的逐年增長,這些火藥又以很不便宜的價格賣給薛軍,薛軍不買還不行,隻能掏空家底大量購入。


  楚光顯得了錢,轉頭就將常州那些沒落的商戶都扶持上馬,茶葉、布料、瓷器、宣紙,乃至醬油、醋酒、鹽糖,隻要是制作百姓日常所需,他統統眼睛不眨一下的拿銀子出來,然後再賣給手裡有餘錢的工人。


  錢滾錢,利滾利,像雪球似的越滾越大。


  從前楚貔貅是富甲一方,如今當真可稱得上富可敵國。


  富可敵國又怎樣呢,光吃不拉的楚貔貅,攢了數不清的黃金白銀,到了不過是往那母女倆懷裡一塞,無緣青史,虛度此生罷了。


  思及楚光顯攢下這些錢財兜兜轉轉還有薛家的份,李善面色稍稍好轉。


  “阿爺!楚楚好想你呀!”


  “阿爺也想楚楚!”


  老爹一把抱住楚楚,親了親她肉嘟嘟的臉蛋,笑著問道:“恁娘嘞?”


  楚楚扭過頭,指著剛從船艙裡出來的夫妻倆:“在那呢!他倆慢吞吞的,一點都不想阿爺,楚楚想阿爺,楚楚和阿爺最好。”


  老大媳婦老二媳婦相繼生子,給老爹添了兩個孫兒,不過老爹最喜歡的還是楚楚,這麼聰明機靈嘴又甜的小丫頭,誰能不喜歡:“可不是嘛。”


  “說什麼呢。”楚熹扶著薛進跳過木板,嗔怒的瞪了一眼楚楚:“我怎麼不想你阿爺?”


  老爹看看楚熹,又看看楚楚,高興的大笑,覺得自己此生足矣。


  薛進先向老爹拜禮,轉而面向李善,觀李善神情,便知來意:“舅舅……”


  李善橫眉豎目道:“誰許你提前率兵至常州。”


  楚熹實在沒想到多年未見,李善一開口便向薛進發難,終歸於心不忍,剛要為其解圍,忽聽楚楚軟糯糯地喚道:“舅爺好。”


  楚楚不認得李善,是聽薛進管他叫舅舅,才意識到這個赤面長眉的高大男人是楚熹常說的舅爺。


  李善下意識的看向楚楚。


  楚楚便從老爹懷中朝他伸出雙臂:“要舅爺抱抱。”


  李善:“……”


  李善不止李玉一個兒子,他在西北也是妻妾成群,兒女眾多,可這些年來他的心思都放在薛進和最出類拔萃的李玉身上,對兒女幾乎視若無睹。


  更別提抱一抱了。


  李善遲遲沒反應,楚楚小嘴一癟,欲哭不哭的哼唧:“要舅爺抱嗚嗚……”


  楚楚“嗚嗚嗚”的腔調,和楚熹簡直一模一樣,比起楚熹的矯揉做作,她那細嫩的小奶音更加惹人憐愛。


  老爹心疼壞了,不是好眼色的盯著李善。


  因火藥交易,李善平日和他這親家不少來往,很懂老爹眼裡的威脅之意,老爹威脅李善,不過是給火藥漲價,李善如今囊中略微羞澀,還真怕這威脅。


  再看楚熹和薛進,皆一語不發的凝視著他。


  李善原本是來興師問罪的,可讓楚楚這一哭,那陣馬風樯的氣勢立時被死死壓制。


  “舅爺……”楚楚吸吸鼻子,抽泣著喚:“抱抱……”


  李善握緊手掌,終是將楚楚接了過來。


  楚楚一到李善懷裡,便環住他的脖頸,嚴絲合縫的貼在他的肩膀上。


  陌生的甜香頃刻湧入李善的鼻息間,李善能清晰的感覺到,小丫頭溫熱的胖手在他後頸處交握。


  楚楚,丫頭,薛進的女兒,薛元武的孫女,他的外孫女。


  李善腦海裡亂哄哄的,已然將來意忘到了九霄雲外。


  楚楚側臉枕在李善肩上,眼底淚意盡失,隻衝著薛進抿嘴竊笑。


  薛進恍然回神。


  楚楚之所以親近李善,並非是因血脈相連,而是,見李善要向他發難,故意如此,想要護著他。


  老爹那個位置瞧不見楚楚笑,見楚楚和李善這般親密,心中不免有些吃味,不過楚楚到底是他楚光顯的嫡親孫女,李善,區區舅爺。


  老爹豈是那種不識大體的人,忙笑道:“好了好了,這天兒怪冷的,府裡接風宴早備好了,趕緊都上馬車吧,來楚楚,阿爺帶你回家嘍。”


  楚楚猶豫一瞬,扭身向老爹伸出手。


  老爹得意的把楚楚接過來。本該如釋重負的李善反而有些別扭了。


  楚楚又對李善道:“舅爺不和楚楚一起嗎。”


  老爹眉開眼笑道:“舅爺是騎馬來的。”


  楚楚晃晃腦袋,臉蛋上的肉都跟著直顫悠:“不,要舅爺一起坐車車。”


  李善自是沒法子和楚楚一個小孩較勁。


  楚熹隨薛進鑽進另一架馬車,終於憋不住笑出聲:“哈哈哈哈可太有意思了,薛添丁,瞧見你舅舅那臉色沒,真是吃了好大一個癟。”


  薛進微微翹起嘴角,忽然覺得李善特地趕來刁難他,實在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楚熹自己笑了好半天,冷不丁瞥見渾身冒粉紅泡泡的薛進,伸手在他眼前揮了揮:“想什麼呢。”


  “楚楚還是比較像你。”


  “廢話,我十月懷胎生下來的,能不像我嗎。”


  楚熹說完,想起自己曾經在安陽城樓上也讓李善吃過癟,又咧著嘴笑起來。


  車輪滾滾,很快回到那闊別已久的安陽城。


  楚熹不由撩開簾子向外張望。如今的安陽城,熱鬧,繁華,堪比當年的錦繡之都,不,當年的錦繡之都,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而安陽城的百姓,各個豐衣足食,腰包鼓鼓,街上陳舊的一切,不過是為了貫徹老爹“財不外漏”的理念。


  這都要歸功於冉冉升起的工人階級。


  老爹斂財的手段是高明,可他那一套略顯資本主義,正所謂哪裡有壓迫,哪裡就有反抗,楚熹不能讓自己的大本營存在禍患,因此明裡暗裡的推動了“工場”建設。


  沂江仍然不能流通貨物,可江南四州再也不至於陷入當初的困頓。


  就說安陽城吧,戰亂最激烈的那一陣子,連闫樓的都險些停擺歇業,完全是靠著舊時的底子勉強硬撐,現今綢緞莊、茶葉鋪,醫館、酒肆、糧油米店皆恢復往昔常態,百姓們不管缺什麼,上街便能買著。


  楚熹心裡是真舒坦,這種滿足感絕非富可敵國與滔天權勢可媲美。


  “薛添丁。”


  “嗯?”


  “你要渡江打沂州,有需要幫忙的地方就盡管和我說。”


  楚熹原先是打定主意要明哲保身的,總給自己留一條後路,不願真正站在薛進的陣營裡,去得罪北方勢力,想著,倘若有朝一日薛軍戰敗,她也好另尋盟友。


  但時至今日,她把牌面鋪的太大了,丘州、合州、常州、亳州,哪一處都有她傾力打造的安樂窩,一旦薛軍兵敗,那些如飢似渴的北方勢力便會虎撲而來,幾口瓜分這塊大蛋糕。


  楚熹已然不能輕易抽身。


  唯有助著薛進,一統輝瑜十二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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