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濯笑眼看她:“此套胭脂名為花想容,很配夫人。”
魏娆好像聽哪位姐妹提及過“花想容”,眾目睽睽之下,她嬌聲向陸濯道謝,伸出一雙纖纖玉手接了匣子端進車中。
陸濯上馬,兩行人繼續出發。
魏娆打開兩盒胭脂,四種花香的都聞了聞,味道的確清淡,抹在手背上試了試,胭脂細膩輕盈,很是舒服。
外面的百姓們可能都在震驚陸濯對她的寵愛,兩時之間都忘了繼續說闲話。
回到英國公府,魏娆先去給英國公夫人賠罪,為驚動了宮裡的貴人。
英國公夫人捧著魏娆的小手道:“回來就好,那些都無關緊要。”說完又訓了陸濯一頓,要陸濯保證以後不許再惹魏娆生氣。
陸濯恭聲應下。
離開忠義堂,魏娆低聲問陸濯:“那兩盒胭脂,花費多少?”
陸濯道:“不多,算是我送你的賠禮。”
魏娆:“賠禮你已經送過了,胭脂算我買的,不能叫世子破費。”
陸濯目視前方道:“錦城之行是傷你心的賠禮,胭脂是害你被人議論的賠禮。”
魏娆繼續拒絕:“議論的事,世子親自去買胭脂已經足夠補償我。”
陸濯隻好道:“既如此,兩匣胭脂,兩共五十兩。”
魏娆估測也是差不多的價,共用晚飯時,她還了陸濯一張銀票。
陸濯默默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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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銀錢上的賬了清了,魏娆轉而問起陸濯具體何日出發前往錦城。
陸濯:“看你,你若無事,後日就走。”
魏娆道:“那就後日吧,明早我回趟伯府,與祖母道別。”
她與陸濯鬧出這麼大的動靜,雖然投奔外祖母前就與祖母打了招呼,祖母肯定也著急壞了。
陸濯不假思索道:“一起去吧,我也要向老太太賠罪。”
壽安君至少知道他與魏娆是假夫妻,魏老太太可一直都蒙在鼓裡,越是這樣,他越該去。
魏娆聞言,朝他那邊瞥了一眼,這位世子爺,氣人的時候氣人,但在履行協議一事上,陸濯的確做到了面面俱到,該他做的,半句不用魏娆先開口要求。
“明日世子不用去軍營?”魏娆問。
陸濯道:“嗯,接下來我隻需要負責錦城招收新兵。”
魏娆有點好奇:“你要招多少人?”
陸濯:“八百。”
二十四個州,平均每個州要招四百人左右,不過根據每個州往年兵源的情況,徵兵人數會酌情分配。青州一帶男丁普遍高大健碩魁梧有力,更容易招收到符合神武軍條件的新兵,所以分配的徵兵人數比較多。
魏娆點點頭,端碗用飯,吃了兩口,想起一事:“我與你同去的事,與母親、祖母說過了嗎?”
陸濯:“先前不知道你是否會應,暫且還沒有告訴她們,飯後我再去走一趟。”
魏娆就有點擔心,英國公夫人會不會反對?
陸濯單獨去知會的英國公夫人。
英國公夫人一臉震驚:“你竟去求了聖旨?”
陸濯低聲解釋道:“祖母是知情人,我那般傷她,除了此法,實在想不到還能做什麼讓她原諒我,不過祖母放心,孫兒並非一時衝動莽撞,從咱們兩家衝喜到現在,皇上對她屢加關照,所以我才敢去請聖旨。”
英國公夫人奇道:“除了安排尚衣局趕制嫁衣,皇上何時還關照過娆娆?”
陸濯便將正月十四一家兄弟出去賞燈,元嘉帝單獨召見他與魏娆之事說了出來:“祖母,皇上想讓我善待魏娆,大可在我進宮的時候交待我,當晚皇上那些話,應該是說給魏娆聽的。祖母有所不知,當時簾內還藏了一女子,孫兒鬥膽猜測,那人是麗貴人。”
如果是普通宮女,沒有膽量偷窺。
如果是皇上微服出宮與民間美人幽會,皇上抓緊時間寵幸美人便可,何必叫兩個不相幹的人登船打擾雅興?
既關照魏娆,又藏了美人,陸濯便有七分確定,那美人正是魏娆的母親。
元嘉帝登基多年從未選秀,一後三妃都是東宮舊人,唯一讓元嘉帝例外新迎進宮的便是麗貴人,恐怕也隻有麗貴人,能讓元嘉帝做出“出宮獵豔”之事。
元嘉帝允了他的請旨,恰恰證實了陸濯的猜測。
英國公夫人徹底被長孫的話震住了,元嘉帝對麗貴人,竟如此念念不忘?不惜冒著得罪太後的風險派人去行宮將麗貴人接回京城一起過節?
可回想元嘉帝在女色上的態度,對魏娆的關照,船中的美人確實非麗貴人莫屬。
沉默半晌,英國公夫人瞪著陸濯道:“你既然猜到皇上仍然寵愛麗貴人,為何還敢對娆娆說那種話?若非娆娆懂事,忍了你,否則隻要傳出去半句,皇上那邊都饒不了你。”
陸濯汗顏,當時他鬼迷心竅,認定魏娆侮辱母親嬸母,衝動之下哪裡能想的那麼周全?
英國公夫人看著長孫俊美的臉龐,心中微動:“無論船裡的是不是麗貴人,皇上明面上都在冷落她,你竟然願意為了娆娆去向皇上開口,這份補償之心,著實超出了祖母的意料。”
陸濯低頭道:“犯了多大的錯,就要賠多大的禮,這點道理孫兒還是懂的。”
英國公夫人:“那你現在對娆娆的看法呢?還是不喜歡她嗎,覺得你們性情不投,隻想與她做五年假夫妻?”
陸濯微怔,他並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不過,也不必想,無論他對魏娆有沒有改觀,魏娆都不待見他,一直在強調那五年之約。
“愣著做什麼,說話。”英國公夫人似笑非笑地催促道。
陸濯便道:“先前我是不喜她,覺得她行事做派非大家閨秀所為,後來經祖母、母親教誨,孫兒已明白人各有活法,她心性正直,是個好姑娘,所以孫兒對她並不再存任何不喜。至於那五年協議,乃魏娆所願,孫兒籤了契書,自會守約。”
英國公夫人哼道:“你真以為娆娆隻想與你做五年假夫妻?你試著想想,五年到了,你們倆和離了,便是找好了借口,外人會怎麼議論娆娆?娆娆又不是傻子,如果能一直做咱們家的媳婦,一直做人人羨慕的世子夫人,她為何還要自找苦吃和離改嫁?”
陸濯道:“祖母覺得咱們家好,她或許隻想嫁心儀之人。”
不是所有人都喜歡權勢,魏娆從得知他的身世起就沒有給過她笑臉,顯然不在意這個。
英國公夫人:“你的意思是,娆娆從未想過真嫁你?那可就錯了,當初我去承安伯府提親,娆娆祖母與我約定的清清楚楚,你們倆要麼做舉案齊眉的真夫妻,要麼做分房而睡的假夫妻,這條件,娆娆肯定也首肯了的。”
陸濯皺眉,直視老夫人道:“可我醒來,問她有何打算,她隻說了五年協議。”
英國公夫人氣道:“你個傻子,娆娆擬好五年協議,便是怕你嫌棄她的名聲,怕你不願意與她做夫妻,所以提前給自己找條後路,你醒來的時候但凡對娆娆客氣些,她都不會跟你提什麼五年之約,是你把第一條路給堵死了!”
陸濯仔細回憶大病初醒後與魏娆的對話,頓時面現慚色。
他當時的態度,魏娆那麼驕傲,怎麼可能說出要與他做真夫妻的話?
“現在知道錯了?”英國公夫人看了他一會兒,問。
陸濯知錯。
他先病的,才有了祖父祖母求魏娆給他衝喜,魏娆有與他做真夫妻的打算,卻被他逼著選了一條對她、對承安伯府的清譽都有損害的路。
“我是真的喜歡娆娆,你若也有一星半點的喜歡她,便趁這次去錦城對娆娆好一點,找機會把那什麼五年契書毀了,人家好好一個姑娘,真被你耽誤五年,還不能聲張你們倆從未圓房的事,一旦和離,能找到什麼如意姻緣?”
陸濯不知道該如何應承祖母。
也許魏娆剛嫁過來時想與他做真夫妻,事到如今,他得罪她那麼多次,魏娆未必還肯接受他。
“時候不早,孫兒先告退了。”
“你,你個倔驢!”
這個晚上,陸濯歇在了後院的西屋。
他一直沒睡,魏娆去院中練劍,他雙手墊在腦後,默默地聽著。
如果魏娆沒有過真嫁之念,陸濯一定會尊重她的五年之約,可現在,他已經知道了,她想做英國公世子夫人,想一直讓外人羨慕下去。
兩個月前的陸濯,不希望魏娆做他的妻子,兩個月後的他,卻覺得娶魏娆為妻,也沒什麼不妥,重要的不是魏娆像不像大家閨秀,而是她與自家眾人能不能和順相處,顯然,魏娆很受長輩們喜歡。
陸濯又想到了元宵節那天晚上,魏娆對那兩個說四嬸闲話的小丫鬟的處置,從這點看,魏娆也很會管家。
陸濯能接受魏娆做他的妻子了,關鍵就在於,英國公夫人這個名分能帶給魏娆的好處,能否抵消魏娆對他的厭惡,從而讓兩人假戲真做,兩全其美,誰也不必因對方承受任何委屈。
翌日早上,陸濯陪魏娆去承安伯府給魏老太太請安。
得知他們來了,魏娆的大伯母郭氏、堂姐魏嬋不請自來,母女倆都很好奇經過這場風波,陸濯對魏娆的態度會變得如何。
魏老太太同樣好奇,就沒有闲心理會兒媳孫女,巴巴地望著門口。
魏娆與陸濯並肩沿著走廊往前走,快到門口了,魏娆仰頭看向陸濯。
陸濯心領神會。
魏娆放慢了腳步,陸濯率先出現在門口,見到魏老太太,陸濯露出一個慚愧的笑容,正要進去,注意到魏娆耷拉著腦袋攥著帕子一副犯了錯羞於見人的模樣,陸濯便收回已經跨進去的右腳,目光變得溫柔,一手握住魏娆的手腕,拉著羞答答的小妻子走了進來。
進來了,魏娆看眼魏老太太,再看眼郭氏、魏嬋,她好像更難為情了,抓著陸濯的袍子躲到了他背後。
陸濯偏頭看她,笑得一臉寵溺:“事情因我而起,我都沒怕祖母責怪,你怕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