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趕過來看熱鬧的五支神武軍龍舟隊,將士們此時紛紛喝彩起來,高呼副將威武。


  陸濯旁若無人地擰幹中衣上的水,穿上堂妹遞過來的官袍,手握幾株湿噠噠滴水的藥草朝魏娆走去。


  魏娆想到他的條件,要她露出臉給他看,不知為何心慌。


  其實又有什麼好看的,有什麼好緊張的,兩人做戲演了一年的夫妻,她穿中衣的樣子陸濯都見過。


  可她就是慌,隨著陸濯越走越近,魏娆突然想逃。


  她也確實逃了,隻是用了嫌棄做偽裝,一路走到她雪白的駿馬前,魏娆翻身上馬,放好藥簍,這才勒著韁繩,冷冰冰對距離她隻有十幾步遠的陸濯道:“世子耽擱的太久,我的藥簍已經滿了,那苦草世子留著自用吧。”


  說完,魏娆策馬往前跑去。


  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口哨,魏娆心中一跳,卻見前面悠哉吃草的飛墨突然跑過來,朝她身後去了,而她身後,正是陸濯啊!


  陸濯要來追她嗎?


  魏娆回頭,就見陸濯翻身上馬,果然朝她來了!


  不知是不想被陸濯追上要求她摘下帷帽,還是起了不服輸的心思,魏娆一甩馬鞭,催促她的白馬全力往前奔。


  兩岸的風景飛速倒退,岸邊看熱鬧的百姓好像都在看她,魏娆無暇去分辨他們在說什麼在笑什麼,隻管一路往前跑。飛墨的馬蹄聲越來越近,魏娆往左拐是京城的城牆,往右拐是順河,左右無路,她隻能硬著頭皮繼續向前。


  餘光中黑影一閃,下一刻,魏娆頭上一輕,帷帽已經被人搶了去。


  飛墨橫攔在前,魏娆的白馬發出一聲嘶鳴,被迫停了下來,帶著魏娆原地轉了兩圈。


  “還我!”魏娆怒目叱道,雙頰一片酡紅,像那開得過豔自己都難為情的芍藥,不想叫賞花人仔細瞧。


  陸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魏娆,雖然她眸子裡一片盛氣凌人,可她此時的模樣,似羞似惱,甚是可愛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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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讓他想到了在西山行宮的草原上,他言語戲弄她,魏娆惱得想甩他鞭子,被他抓到馬上,緊緊地扣著她的腰,那時的魏娆,耳根都紅透了,看得他口幹舌燥。


  其實,如果不是河邊都是人,剛剛要追上她的時候,陸濯都想再把她搶到馬背上,恣意地罰她。


  驅馬靠近,陸濯先將手中的草藥遞給她:“這是苦草,幸不辱命,還望郡主笑納。”


  魏娆看向他手中,他明明追得那麼快,被他握在手裡的苦草卻連片葉子都沒有捏毀,水靈靈綠汪汪的,根須也洗得幹幹淨淨。


  再看陸濯,他的發髻還在往下淌水,流經那張玉白俊美的臉。


  魏娆抿唇,取下藥簍遞過去,陸濯一放進苦草,魏娆馬上縮回手來,重新掛好藥簍,魏娆再次伸出手,繃著臉,垂著眼:“帷帽還我。”


  陸濯看看手中的帷帽,再看著她嬌豔的臉龐,低聲道:“近日市井間有些莫須有的流言,郡主可有耳聞?”


  魏娆當然知道,謝畫樓除喪了,謝畫樓素來有美貌勝過她的贊譽,如今還是黃花大姑娘,在外人的揣測中,謝畫樓對陸濯的吸引當然比她這朵已經被陸濯“睡”過的“敗柳”強,所以都有人押注,賭陸濯肯定會放棄她,去求娶謝畫樓呢。


  魏娆對謝畫樓沒有敵意,可換誰在流言中處處被另一人壓了一頭,心裡都不可能毫無芥蒂。


  怪謝畫樓嗎?不能,謝畫樓也隻是被有心人推出來打擊她的工具罷了。


  怪陸濯嗎?也不能,陸濯根本都沒表現出對謝畫樓有什麼心思,全是外人臆測罷了。


  “什麼流言?”魏娆別開臉,背著盛夏酷熱的日光問。


  耀眼的陽光打在她雪白的脖頸嬌嫩的肌膚上,陸濯雖然很喜歡看,卻也不忍她被曬著,先將帷帽還了她。


  魏娆馬上戴好。


  戴上面紗,更加託顯她櫻紅的唇色,讓人無法不冒出唐突的念頭,想要將她飽滿誘人的唇抵在唇下,肆意品嘗。


  陸濯微微低眸,看著她的手道:“牡丹芍藥之論。”


  魏娆諷道:“這個啊,三四年前我就聽說了,不瞞世子,前幾日宮裡的花會上我有幸見過謝姑娘,確實有牡丹之姿牡丹之雍容華貴,世子與她本就有前緣,如今再去求娶,恰好圓了一段佳話,償了百姓們的期盼。”


  “可我隻愛芍藥。”陸濯等她諷刺夠了,才靠近她的白馬,在她耳畔道,“若你是芍藥,從此我隻愛芍藥,牡丹再好,與我無關。”


  魏娆攥著韁繩,頓了頓才淡淡道:“世子真喜歡芍藥,去對芍藥花說吧,我姓魏名娆,才不是什麼花花草草。”


  話音未落,魏娆繼續往前跑了,朝城門的方向而去。


  那邊人更多,陸濯沒有再追。


  陸長寧見兩人分開了,這時才跑過來,好奇地問:“大哥,你與郡主都說了什麼?她原諒你了嗎?”


  陸長寧真被兄長的行為震撼了,如果有個男人願意為了她去跳河尋藥草,她肯定嫁了。


  陸濯看看妹妹,笑道:“我今日所求隻是見她一面,既已見到,便得償所願。”


  陸長寧目瞪口呆。


  陸濯叫妹妹快去追魏娆,他調轉馬頭,繼續去看陸涯操練神武軍的龍舟隊。


  今年陸濯不會參與比試,但二弟第一次帶隊,陸濯希望二弟能取個好名次。


  


  五月初五,三年一度的皇宮龍舟賽又要開始了。


  魏娆上次去是跟著祖母,這次她作為郡主,單獨獲得了邀請。


  今年瓊華島觀賽的席位與上次不同,上次是元嘉帝與後妃陪著太後娘娘一起坐在摘星樓,今年元嘉帝叫了幾位重臣同坐摘星樓,皇後娘娘點了最有頭臉的幾位诰命夫人一起在僅次於摘星樓的望仙樓觀賽。


  魏娆仍是坐在月照軒,謝六姑娘謝畫樓竟然也在,同席的還有幾位閨秀,並無長輩。


  巧合的是,那幾位閨秀都是與謝畫樓交好之人,魏娆過來的時候,幾個閨秀都面露不屑。


  倒是謝畫樓,主動請魏娆坐到了主位,畢竟,魏娆的身份最高。


  比賽尚未開始,湖水對岸,上四軍、皇城司、御前衛的龍舟賽手們已經開始做起了準備。


  魏娆認出了神武軍的陸涯、飛鷹軍的李蔚,戚仲愷仍是御前衛的指揮官,龍驤軍那邊,今年的指揮官換了人,想來三十五歲的韓遼再也沒有顏面與一群二十出頭的年輕小輩同場競技了吧。


  “謝姑娘,皇後娘娘請您去望仙樓說話。”


  魏娆賞景的時候,皇後突然派了宮女來請謝畫樓。


  謝畫樓領命,跟著宮女走了。


  馬上就有閨秀小聲羨慕起來:“畫樓姐姐是咱們這群閨秀中的淑女典範,自然會獲得娘娘的青睞。”


  “是啊,如果不是老太傅去世耽誤了,畫樓姐姐也不至於至今尚未婚配。”


  “看娘娘那麼喜歡畫樓姐姐,說不定會讓畫樓姐姐做……”


  那閨秀露出一副不可說的神情,但大家都明白,謝畫樓可能會做景王妃或者福王妃。


  魏娆從自帶的荷包裡取出一包酸梅,捏了一顆放到口中。


  沒過多久,她看到了陸濯,一身官袍,跟著一個小太監往瓊華島上走來了。


  魏娆及時移開視線,可周圍的幾個閨秀也都看見了陸濯,興奮地低聲議論起來,魏娆不用看都知道陸濯走到哪裡了。


  “咦,世子去了望仙樓,是皇後娘娘叫他過去的嗎?”


  “今年世子不參賽,娘娘可能是請世子過去解說賽況吧。”


  “真巧了,畫樓姐姐也在望仙樓。”


  閨秀們故意刺激魏娆,魏娆嘴裡含著酸甜可口的話梅,心中倒是有些替謝畫樓惋惜。


  謝老太傅一去,謝家的威望大不如從前,但老太傅餘蔭尚在,以謝畫樓的容貌性情家世,完全可以勝任一王之妃,但皇後娘娘竟然故意要陸濯與謝畫樓碰面,便說明皇後並未把謝畫樓當回事。


  就是不知,自稱喜歡芍藥花的陸濯,看到謝家牡丹,又會作何感想?


  話梅的果肉都吃完了,魏娆輕輕地咬了一口果核。


第98章


  瓊華島,望仙樓。


  皇後在她身邊給謝畫樓賜了坐。


  謝畫樓貌美端莊,又出身書香世家,如果謝老太傅還活著,如果謝家不曾拒絕過給陸濯衝喜,哪怕今年謝畫樓已經十九歲了,她也會是京城各名門世家爭相迎娶的第一閨秀。可是沒有如果,雖然當年謝老太傅的死為謝家拒絕衝喜蒙上了一層遮羞布,但大家都知道,謝家就是不忍心將花容月貌的女兒嫁給難測生死的陸濯。


  換成別人,可能也舍不得嫁,但事情既然隻發生在了謝家,其他名門自然會站在禮法道義的制高點,對謝家求全責備。什麼書香世家,明明那種情況謝畫樓不替老太傅守喪也不會被人詬病,她不嫁,就是怕當寡婦!


  再對比後來魏娆寧可替魏老太太守喪也要與陸濯這個金龜婿和離,誰是真孝誰是假孝,一目了然。


  謝畫樓的名聲早就沒那麼好了,隻是大家都不曾拿到明面上說而已。


  皇後更不可能讓謝畫樓做她的兒媳,她隻是想利用謝畫樓。


  如果陸濯見了謝畫樓,被謝畫樓的美色與端莊打動,放棄再三拒絕他的魏娆而求娶謝畫樓,那京城關於魏娆的議論必將大轉,從羨慕魏娆得到了陸濯的痴情變成嘲諷魏娆裝腔作勢丟了陸濯這個好夫婿。到那時,小周氏麗貴人知道了,肯定會怨恨陸濯害她的女兒淪為笑柄,從此與英國公府勢不兩立。


  皇後可不希望陸濯真的追回魏娆,然後變成麗貴人與四皇子身後的助力。


  反過來,如果陸濯對謝畫樓無動於衷,仍然要對魏娆死纏爛打,那陸濯得罪的就是謝家,謝畫樓、謝家也會將陸濯、魏娆、麗貴人一黨一起恨上。謝老太傅雖然沒了,謝家男兒官職也都不高,可謝畫樓的五個堂姐全都嫁入了名門,姐妹情深,多少都會在夫家耳邊詬病魏娆母女。


  總而言之,今日皇後做成了媒人,陸濯、謝畫樓便要謝她,做不成,對皇後亦沒有什麼損害。


  早在派宮女去宣謝畫樓之前,皇後已經提前派人去宣陸濯了。


  謝畫樓對此一無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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