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嘉帝可不是剛剛登基的新帝,他已經在位二十多年了,大臣們互相觀望,還真沒有人特別激烈地反對,那些不疼不痒的認為貴妃太高封妃足矣的折子,則被元嘉帝輕飄飄地壓了下去。
因此,宮中再沒有麗貴人,隻有淑貴妃。
淑貴妃上位之後,立即獨寵於行宮,皇上處理完政事去遊賞行宮時,走哪都要帶著淑貴妃。
這日黃昏,換值的戚仲愷跑來找陸濯喝酒了。
經過半個多月的休養,陸濯的膝蓋早好了,曬紅的臉也恢復了美玉般的膚色,唇也不幹了,總之還是俊美得令女子痴迷,令男兒嫉妒。
戚仲愷卻很是幸災樂禍,給陸濯添酒的時候道:“今日皇上與貴妃娘娘去跑馬,回來路上我就跟在身後,你猜我聽到了什麼?”
陸濯面無表情地喝酒。
戚仲愷就知道跟他賣關子無用,嗤了一聲,他嘿嘿道:“貴妃娘娘想替郡主挑選佳婿,皇上提議讓此次隨行的年輕俊傑們比試兩場,從文的設文宴吟詩作畫,習武的去圍場狩獵,到時候讓貴妃娘娘與郡主一同觀賞,她們看上誰,皇上便為郡主賜婚。當然,名義上隻是皇上要看俊傑們表現,賢妃、惠妃等人也會在場。”
陸濯握緊了酒碗,她還真要選婿了,文武俊傑都要挑挑?
戚仲愷自然不會騙他,六月初,元嘉帝在暢春園設文宴,挑選了二十幾位未婚的世家公子、年輕文官赴宴,宴席上元嘉帝出了一個題目,命這些文人以園景為題作畫題詩。
陸濯並沒有受到邀請,隻聽說有三位公子畫好詩好,貴妃娘娘都給賞了。
又過了幾日,元嘉帝下旨,將於六月十五舉行圍場狩獵,此次狩獵旨在查驗隨行年輕武官的騎射武藝,尚未獲得官職的世家子弟也可參加,如果表現夠好,可能破例獲得授官。
陸濯既是世家子弟,也是年輕武官,可他並沒有作為武官被元嘉帝點名,又不符合可自己報名的世家子弟條件,顯然,貴妃娘娘有意選婿,特意將他踢出了備選名單,讓陸濯在貴妃娘娘、郡主面前表現的機會都沒有。
不能參加狩獵,陸濯倒是被元嘉帝派去負責圍場內眾人的安危了,若有人遇到猛獸攻擊求救,陸濯便要帶人及時救援。
轉眼就到了六月十五這日。
天未大亮,陸濯已經率領三隊神武軍精兵進入了圍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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圍場分為外場、內場,外場沒有猛獸,全是兔子、山雞這等兇性不大的小獸,用於給皇族女眷以及應邀的夫人閨秀練手用。內場便是正式的狩獵場了,男兒們在裡面獵殺熊、狼、野豬、狐狸等野獸,不過多數也都是由宮人飼養,遠不如山林裡野生的獸類兇殘。
安置好每個精兵負責的地帶,陸濯策馬,望向圍場之外。
透過樹冠灑下來的陽光漸漸變得耀眼,外面終於傳來了陣陣的馬蹄與人語:元嘉帝等人到了。
魏娆今日也要下場的,就連小周氏也換上了馬裝。
狩獵開始,年輕的武官以及急於在皇上面前表現的世家子弟率先衝進了圍場內場,待馬蹄揚起的塵土散去,元嘉帝、小周氏騎馬並肩而行,率領躍躍欲試的女眷們進入了外場。
元嘉帝要陪小周氏狩獵,魏娆自然不想跟著二人,叫上陸長寧以及幾位閨秀換了個方向。
圍場佔地以萬畝計,期間分布著草原、湖泊、森林,便是外場也足夠遼闊了。
魏娆一行十幾個閨秀,但魏娆隻與陸長寧關系最好,其他閨秀的騎術隻是能保證她們可以騎馬緩行而已,做不到魏娆、陸長寧那般恣意奔馳,更不用說一邊騎馬一邊狩獵了。她們似乎也沒有興趣,隻想找個風景秀美的地方,看看花,看看水。
“這樣慢騰騰的沒意思,郡主敢與我比馬嗎?”陸長寧湊到魏娆身邊,指著遠處山坡上的一棵獨立生長的白楊道。
魏娆早想放開速度跑一場了,欣然應允。
在其他閨秀或驚訝或羨慕的目光中,魏娆與陸長寧快馬朝山坡跑去。
魏娆的白馬與陸長寧的黑馬是同等級的良駒,魏娆騎術更好一些,提前陸長寧來到了山坡上。
不過陸長寧很快就追了上來。
這處山坡的視野極好,越過一片樹林,能夠望見對面的一片湖泊,湖面上似乎有幾隻野鴨在遊動。
“我想去那邊,獵隻野鴨也不錯。”休息片刻,陸長寧指著湖水道,“可惜不能去內場,據說內場有馴鹿,我還想獵隻鹿呢。”
魏娆同樣可惜,然而今日內場全是男子,她與陸長寧明知道這種情況還要過去,不合適。
“就去獵野鴨吧,到時候我負責將野鴨趕到湖邊,你來獵。”魏娆安排戰術道。
陸長寧興奮道:“好!”
二女再次騎馬朝湖邊跑去。
看著距離近,其實隔得很遠,光是擋在山坡與湖水中間的樹林,都綿延了一裡多地,好在樹木之間空隙很大,跑馬也方便。
跑著跑著,陸長寧突然停了下來。
魏娆疑惑地勒馬回頭。
陸長寧慚愧不安地看著她:“郡主,大哥想見你,他託我引你來這邊。”
魏娆臉色微變。
陸長寧低下頭道:“我,我又想你原諒大哥,繼續做我的大嫂,又怕你真的不願意,怕你生我的氣……哎,我不知道該怎麼說了,郡主若不想見大哥,還是早點回去吧,大哥應該在林子那一頭等著。”
魏娆不是不想見陸濯,隻是,他突然跑出來也就罷了,讓陸長寧知道算怎麼回事?
“我不怪你,隻是請你轉告世子,以後不要再做這等無禮之事。”魏娆心情復雜地道。
陸長寧愧疚地都要哭了。
魏娆調轉馬頭,朝來路跑去。
就在此時,身後突然傳來馬蹄聲,陸長寧看見一抹赤紅衣袍,急著提醒魏娆:“郡主,好像是我大哥!”
魏娆便頭也不回地往前跑。
心跳很快,想見他也怕見他,見了不知道說什麼,不見,他會不會被母親的虛招打擊,以為她真的要挑選他人做夫君?
她與陸濯相處那麼久,幾乎光是吵架與生氣了,便是後來陸濯誠心挽回她消了她的怒氣,魏娆對他也絕談不上多深的感情。喜歡肯定是有一點的,畢竟他是所有京城未嫁閨秀心儀的英國公府陸郎,他長了那麼一張臉,他身手確實了得,他的家人又那麼好……
如果他繼續堅持,魏娆願意嫁,願意再試一試。
奇怪的是,不願意的時候,魏娆隻是生氣,隻是懶得理他,一點都不怕陸濯,現在陸濯追來了,魏娆反而心慌起來。
魏娆的白馬經常跑的是平地,到了山林裡需要拐來拐去,速度一下子慢了下來,還沒有看到樹林的邊緣,身後的馬蹄聲已經逼近了。
魏娆甚至都不知道那到底是不是陸濯,可她不敢回頭。
前面樹木較密,魏娆驅馬換個方向時,餘光中便闖入了一匹黑色的駿馬,以及馬背上穿赤紅色官袍的身影。
魏娆急紅了臉,繼續往前奔,就在外面的草原已經在望時,腰間突然多了一隻大手,以不可阻擋的力量將她提離了馬背。魏娆的手還握著韁繩,雪白的駿馬抬起前蹄發出一聲嘶鳴,韁繩終於脫手,她跌進了男人寬闊的懷抱。
魏娆本能地抓緊他的衣袍,怒目抬頭,看到陸濯冷峻的臉。
他隻看了她一眼,便駕著飛墨朝樹林深處跑去,薄唇緊抿。
“世子這是做什麼?”魏娆掙了掙,他的手臂勒得她太緊,不舒服。
陸濯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麼。
他想娶她,做了那麼多,卻仍然猜不透她的心思。
因為這個,他自從來了行宮便再也沒有睡安穩過,他看不到她,卻能看到那些隨行的世家子弟,有溫潤如玉的,有英姿颯爽的,有健碩魁梧的,有精明內斂的,隨便哪一個拎出去,都會收獲一片閨秀的芳心。
魏娆又喜歡什麼樣的男人?
陸濯不知。
在她面前,陸濯再沒有任何自信,她但凡會愛他的身世容貌,都不會毅然和離。
陸濯想問她,想問個清楚,嫁與不嫁至少給他一個答案,若她實在不願,陸濯便是不娶,也不能強迫她什麼。
他從來都不是君子,與己無關時他可以處處守禮,真的涉及到自己的大事,陸濯便利用了堂妹。說好要在林子那一頭等她,可又怕她察覺他的詭計半路而退,所以陸濯追了過來,終於將人搶到了懷裡。
“放開我,被人看見算什麼?”
他不說話,冷著一張臉,魏娆突然也心頭竄火,雙手去扒他摟著她腰的那隻手。
“這一帶除了我,除了長寧,沒有旁人。”她力氣不小,陸濯放慢速度,低頭解釋道。
他的手臂如鐵打一樣,堅硬難以撼動,魏娆推不開,氣得仰頭,瞪著他質問起來:“沒有旁人又如何?你憑什麼這樣對我,你不是最重禮法嗎,你……”
陸濯能聽到她的聲音,卻分辨不清她在說些什麼,眼中隻有她兇巴巴的眼睛,隻有她跑出酡紅的嬌美臉龐,隻有那雙飽滿豔麗的唇。
然後,陸濯聽見她說,禮法。
禮法算什麼,他為了她舍棄的禮法還少嗎?
放在她腰間的手臂繼續收緊,在她驚得失聲時,陸濯扣住她的後腦,低頭壓了下去。
魏娆全身一顫。
陸濯卻閉上眼睛,趁著她的失神深深地掠奪起來,恨不得將她揉進胸膛。
第102章
飛墨是一匹戰馬,萬裡挑一的良駒,陸濯不讓它動,便是有利箭迎面射過來,飛墨也不會躲。
綠蔭掩映,黑色的駿馬雕塑般站在那裡,四蹄穩穩地抓著地面,烏黑的眼睛平靜地看著前方,它沒有感受到危險,主子隻是不讓它亂動而已。
馬背之上,魏娆快被陸濯那突如其來的熾熱的吻融化了,她心裡知道不該這樣,可體內似乎埋藏著星火,平時毫不起眼,此時全被陸濯調動起來,燒得她身子發軟,腦海裡一陣一陣地暈眩,僅存的理智讓她想要推開陸濯。
可她的左手被他的手臂繩索般束縛在腰側,右手倒是可以從他扣著她後腦的手臂下抬起來,碰到了他的衣袖,衣袖下是萬年古藤般遒勁有力的鐵臂,她的手搭上去,竟然絲毫撼動不了他。
馬镫被他踩著,魏娆雙腳無處著力,便無法調動全身的力量去抗拒。
她被迫仰著頭,一手垂在下面抓他的腿,一手徒勞地抓著他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