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既然如此,”李老爺說,“那就叫它不能正常吧。”


  “告訴各家,是我的意思。大家聯起手來——”


  他抬起眼。


  “罷市。”


第57章 裹挾


  段錦腳步鏗鏘, 進入了正廳:“主人。”


  葉碎金抬頭,問:“怎麼樣?”


  段錦道:“去看過了,空的, 連隻老鼠都沒有。”


  比陽的常平倉是空的。空到老鼠都要餓死的程度。


  十郎也回來了:“六姐。”


  十郎被派去街上查訪。


  “和你想的一樣, 比陽的賦稅根本就沒斷過, 一直在徵收。”他咋舌,“茶、鹽、青苗錢一個不少,還有修城錢、通渠錢、過壽錢、求雨錢……好家伙, 隻有咱想不到,沒有他們不敢收的。”


  府牢裡關的五郎也都在審。


  截止到現在為止, 提審的幾全是因為賦稅和徭役入獄的。


  交不上稅錢要坐牢。


  服不了徭役可以用錢抵, 沒錢抵的也要坐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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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郎來問:“要都放了嗎?”


  葉碎金問:“審完了沒?”


  五郎道:“還沒,審了大半都是。”


  “那也等審完了再說。”葉碎金道,“縱我們知道可能全是,也得等都審完了一起放。不能讓人覺得有機可乘。”


  他們如今拿不到任何冊簿, 包括牢獄裡記錄,隻能靠審訊。若間有其他罪名的, 見前面的都放了,自然也會聲稱自己也是因為賦稅徭役才被枷了來。


  雖然眼下這種可能性很小。但不能給人留下葉家軍做事疏漏的印象。


  弟弟們, 都還需要磨練成長。


  “哦!”五郎受教,“好!”


  他匆匆去了。


  段錦看了一眼五郎的背影。


  這幾個月,其實大家都在成長。這種成長是自己和旁人互相都能感受得到的。


  他又轉過頭去看葉碎金。


  隻有她是不一樣的。


  段錦其實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今年夏日裡, 主人傳授他回馬槍的那時候, 他曾一度覺得他與她之間似乎與從前不同了。有一種無法與外人道的親密, 遠超從前。


  可這幾個月, 在他們大刀闊斧地做大事的這幾個月, 他卻又覺得那曾經的感覺或許隻是錯覺。


  當然葉碎金對他的疼愛和偏愛從沒變過, 甚至比從前更深。這一點是誰都沒法否認的。


  可……


  就在剛剛,段錦忽然意識到——


  不是她對他疏遠了。事實上,她對他、對葉家郎君們,都比從前更親密更關心更好了。


  是她本人。


  是她本人變得不一樣了。


  有時候他望著她,會覺得她遙遠。


  可她明明就是她。


  怎會這樣?


  入城的第三日,城裡開始有流言散布:


  “知道諸位老爺為什麼被抓起來了嗎?因為女刺史張口就要一萬石軍糧!”


  話不能隻說半截,緊跟著就是下半截:“這要攤派到各家各戶,折成錢,不知道又要多少錢?”


  這下半截話才是流言的重點。


  果不其然,街坊百姓聽上半截還是聽熱鬧的狀態,聽下半截一下子火就燒到自己身上了,個個大驚失色:“怎還要攤派?今年繳的錢已經夠多了!再多就吃不上飯了!”


  沒有人去質疑這個流言,因為老爺們的確是被新刺史給關起來了。大家都看到了。


  所以全假的東西不容易取信人,但真真假假摻和著的,就很容易讓人相信。


  本來百姓見青衫軍軍紀嚴明不擾民,已經逐漸放下警惕,又敢出門上街,生活恢復正常了。忽然這城裡的氣氛又緊張了起來。


  “裹挾民意唄就是。”葉碎金知道後,輕輕哼了一聲。


  段錦看了她一眼,很清晰地察覺到她厭惡這種事。


  段錦當然不知道葉碎金的視角全是“朝廷”視角,當然最厭惡裹挾民意,裹挾百姓。


  “瞧著吧,下一步。”葉碎金嗤笑,“我來猜,大概是要罷市了。”


  第五日,比陽城罷市。


  有頭臉的大店鋪都關門謝客。一時間,百姓惶然。


  三郎都驚了,從街上回來,直問葉碎金:“六娘,你怎知道他們會罷市?”


  大家都向葉碎金望去,目光種都帶欽佩。


  他們六姐竟全預料到了。


  因為我,都經歷過啊。


  當然不是比陽,是別處。但十分相似,俱都是本地根深大戶。


  手段,也就是那些手段。


  若都經歷過,都看過了,吃過虧受過教訓,現在再回頭看,便都不稀奇,甚至可以預料他們將要邁出的腳步。


  “統共也就那麼幾種手段。”葉碎金道,“比陽周邊已經被我們清理幹淨了,無外援可引。”


  “如果咱們上來便直入比陽,而不是先周邊掃蕩的話,這些人最可能做的便是像馬錦回那樣,勾結杜金忠。但這條路走不通了。”


  “那唯有從內部。沒有外力,便隻好靠內力了。內力是什麼呢?”


  “自然就是百姓。”


  葉碎金的眼中泛起了戾氣。


  “記住,旁的都可寬恕。”她道,“凡裹挾百姓、或以民意脅迫朝廷的,絕不可饒。”


  兄弟們下意識地都應道:“是!”


  連三郎都恍惚了一瞬,差點以為他們就是“朝廷”了。待醒過神,他不由摸摸腦袋。


  再看看六娘。


  或許是他格局沒有六娘大吧。


  而段錦又生出了那種感覺。


  那種“她很遙遠”的感覺在這一刻尤其強烈。


  葉碎金在他的眼裡有一瞬變得甚至有點縹緲。


  為什麼會這樣呢?


  三郎問:“那我派人回去催催我爹?”


  葉碎金點頭:“叫四叔和蔣引蚨動作快點。這種事就是,拖得越久,百姓越恐慌。百姓越恐慌,民意的力量就越能擰成一股繩。”


  十郎不是很懂:“不就是關門不賣東西嗎?”


  他想不明白葉碎金說的恐慌。


  葉碎金道:“因為這裡不是鄉下,是城裡啊。”


  這裡甚至不是縣城,是州府級的大城。這裡的人的生活模式和他們鄉下是完全不一樣的。


  在鄉下,大家都能自給自足,偶爾趕集才買買東西。或者有什麼特別需要的,會特意去集市甚至縣城去買。


  大家的主要營生是種田。主要的糧食來源是自己種的田。


  但大城就不一樣了。


  百姓各有營生。若忙起來,沒時間開伙,便可到街上購買食物。


  楊家肉餅、徐家炊餅、孫家湯餅……總之,這是一個錢流動得比鄉下頻繁的生活模式。


  且跟鄉下人最關鍵的一點區別是,城裡人家裡,沒那麼多存糧。


  城市商業繁榮,購物方便,既有糧鋪在,當然是等沒糧了再去糧鋪買就是了。


  一家子就這麼些收入,各處都要花錢的,不能一下子把錢都壓在糧食上。


  所以,一旦罷市,如布匹紙張等非民生必須品買不到,人們還隻是抱怨而已。


  但家裡的面缸、米缸空了,糧鋪不開門,鹽罐空了,鹽鋪不開門的時候,百姓就慌了。


  也有一些個人的小鋪還開門,但價格直接飛漲十倍。


  百姓就更恐慌了。


  城裡買不到糧,總不能餓死,等到鄰居家也借不到糧的時候,便隻好背上褡裢出城去鄉下買糧。


  又做不到嘴巴嚴密,直接就把城裡的情況帶到鄉下。鄉下人也不傻,一弄清楚怎麼回事,或者捂糧惜售,或者坐地漲價。


  一連串的效應便從城裡蔓延到了周邊。


  百姓溫順的前提是吃飽肚子,若吃不飽豈能行。才幾日功夫,比陽城就亂了。


  若不是兵器锃亮、身上有殺氣的青衫軍一隊隊地在街上巡邏,隻要就要出現□□的亂象了。


  葉碎金問十郎:“看明白了嗎?”


  十郎親眼看到,終於曉得厲害:“明白了。”


  他抱怨:“四伯怎麼還沒來?”


  葉碎金淡定得多了:“快了。”


  因為她不是等到比陽諸家罷市了才想的對策,她是在入城之前就已經向鄧州下了手令。


  比陽的常平倉是空的,可鄧州的常平倉全都是滿的。


  她取下鄧州,可是追繳了足足三年的錢糧!


  眾人又聚集在李府。


  本來從前商議大事都是在刺史府的。以前官府無人,他們聚集在刺史府,儼然就是官府了。


  讓人有種飄飄然之感。


  李二尤其後悔。


  “早該向新朝投誠的。”他扼腕,“實在不該一直觀望。若我們先投誠了,或許唐州刺史之位就是我爹的了。就不會被她一個女子先搶佔了名分。”


  是這樣嗎?


  有人點頭,可也有人感到迷惑,總覺得不對。


  細一想,恍然。


  是不想投誠嗎?是沒有能力投誠啊。


  往京城去,拿什麼與皇帝說?說我是比陽大戶嗎?


  那你有多少兵,佔了多少地?


  沒有,我隻有家丁。


  比陽最大的短板就是,他們真的全都是良民。


  便是李家,素來自稱祖上是隴西李氏,可也僅僅就是“祖上”罷了。隴西李氏的威風他們就是半點沒有。


  李家,並沒有武人。


  招的一些門客,也就是那樣。訓了些民壯、家丁尚看得過去。可等他們見到了葉女子帶來的青衫軍,才驚覺了家丁與士兵的差距。


  葉女子,咳,雖然消息不太靈通,但也能想得到,人家能獲取皇帝的敕封的前提,必然是已經掌握了鄧州。


  你李家……怎好意思說差在了“沒搶先”上。


  抱怨完,李二聽了下人回稟的城中恐慌之象,又得意一笑:“小小女娘,不知道天高地厚。這下知道了吧,如果沒有我等,整個比陽城都得過不下去。”


  “大家都準備準備,再等幾日,鼓動百姓去刺史府前哭去!”


  “到時候,看她慌不慌,有她來求我們的時候!”


  算計得挺好,哪知道第二日,家丁慌張來報:“二爺!不好了!”


  “鄧州!鄧州來了車隊!”


  “很長!很長的車隊!”


  蔣引蚨掀開車簾子,望著城門,心情激動。


  他本來隻是瑞雲號南陽分號的掌櫃,誰知道天上掉餡餅,葉節度使對他青眼有加,選中了他做聯絡人。


  他從中牽線,使瑞雲號的東家與鄧州新勢力搭上了線。


  這已經是他職業生涯向前跨出的一大步了。


  不想,葉節度使是真的看得起他,竟將這麼重要的事也交給他來辦。


  葉家家學淵源,當然有很多能做將軍的人,但若論起行商之事,蔣引蚨敢拍著胸脯講,整個葉家也挑不出一個能強過他的。


  隻要能將節度使交給他的事辦得妥妥帖帖,蔣引蚨已經隱隱察覺到,他的將來,或許不隻是一個掌櫃。


  “葉大人,咱們這就入城嗎?”他問。


  他喊的這個“葉大人”不是旁人,是葉家四老爺,鄧州別駕從事、節度副使。


  葉四叔仰頭望著比陽城樓,內心激動一點也不少於蔣引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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