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葉碎金入主江陵城,隻隔了一日,峽州軍到了。


  總算是搶到了這個時間。


  這還是第一次,葉家軍據城而守。


  十郎和飛羽都特別稀奇。他們都沒有守過城,頭一次。


  赫連飛羽道:“這樣的城我要是守不住,我腦袋擰下來給你。”


  十郎道:“但總覺得守城不痛快,不若野外之戰。”


  赫連飛羽翻白眼:“你就是好日子過得太多了。”


  赫連和三郎卻都對葉碎金道:“不能再打了。”


  葉碎金頷首:“我知道。”


  接收了城裡的幾千兵,她現在名義上近四萬兵馬,可實際上,真正的葉家軍就隻有八千人,降兵多達三萬。


  降兵是葉家軍的三倍還多。


  這其實是很危險的。


  尤其,北方雖然各地亦有方言口音,但溝通起來完全沒有障礙。


  南方真是一地一言。荊州兵說話如鳥叫,底層士兵很多完全不會說官話,現在全靠葉家軍裡的均州兵尉們在溝通。


  葉碎金南下之前的準備工作,其中就包括了均州兵的甄選和拔擢。如今都在此處派上了用場。


  但出身最正的鄧州兵、唐州兵,聽荊州兵講話就很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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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表面上看數字龐大,實際上,還沒有實現對荊州兵的吸收消化。


  若是打,讓荊州兵與峽州兵匯合了,他們講同一種鄉語,溝通起來沒有障礙,太容易反水了。


  自南下,葉碎金像一把鋒利的刀,一刀直直劈到了江陵城。


  軍事上可以說是成功的。但並不意味著她已經掌握了荊州。甚至她為了搶時間,從石梁山到江陵城之間,也隻為了埋伏才拿下了團林,其他的地方,都直接掠過。


  事實上,她這一刀劈得太狠了,必須在這裡停下整頓整頓,否則容易絆倒自己。


  峽州軍來了也傻眼了。


  他們是來拱衛江陵的,結果來到這裡發現,城已經被佔了,主公降了。


  他拱衛個球。


  高盼在城頭勸他:“我都降了,你也降了吧。”


  不料那將領沉吟片刻,卻沉痛道:“我不能降。如今大人還留得性命,正是因為有末將在。末將若降了,恐大人見不得明天的太陽了。末將不能啊!”


  高盼在城牆上與他大眼瞪小眼。


  都是千年的狐狸,誰還不懂誰。


  將領手裡有兵。這年頭,有兵是什麼概念。


  他就算攻不下這個城,還可以退回峽州去。然後頭上沒有人了。


  瞧,退一步海闊天空就是這個意思。


  你把降敵了的主公丟下,你就可以自己玩了。


  隻這將軍也不是全無軟肋的。


  將在外,父母妻兒都是要交到皇帝或者主公手裡的。他的家人當然也在江陵城裡。


  葉碎金入城後就叫人扣住了。


  現在,推上城頭來,正派用場。


  一時“兒啊”、“夫君”、“爹爹”的喊聲在城頭響起。


  將軍怒指城頭:“爾敢傷我家人,我破城後,必將爾碎屍萬段。”


  葉碎金道:“那你來啊。”


  將軍:“……”


  將軍其實並不很想攻城的。


  將軍的心態,葉碎金自然明白得很。


  誰還不是個千年狐狸。


  葉碎金道:“高盼都降了,你為著高盼與我兩敗俱傷,有何意義。”


  “我原就意在荊州,如今已得到了。”


  “不如這樣,我治襄州荊州,君治峽州歸州,何其美哉?”


  將軍被說得怦然心動。


  隻城樓上父母妻兒都還在啼哭。他道:“放我家人,我就退兵。”


  葉碎金道:“江陵水美物豐,豈是旁處可比的。二老令郎在此,才過得更美。”


  “隻我也是有誠意的,這樣吧,尊夫人我還給你。”


  當即使將軍夫人坐了吊籃,垂下城,還給了將軍。


  將軍情知葉碎金是不會放人的,隻能接了妻子,對葉碎金道:“善待我家人。”


  葉碎金道:“將軍放心,速去拿下歸州吧,我祝將軍旗開得勝。”


  將軍叫她說得心痒得不行,心思直接飛到了歸州去。


  歸州守將與他熟稔,他直接殺過去,趁著對方現在還什麼都不知道,直接解對方兵權。或許可以兵不刃血就將歸州也收歸己有。


  坐擁二州。


  隻要外部條件到了,人的野心就跟吹氣似的就膨脹起來了。


  峽州軍退兵西進,急急奔歸州去了。


第132章 無從


  佔一地之後如何收民心這一套, 便連十郎都玩得很純屬了。


  且這一套完全可以當作模板,套用在軍隊裡。


  葉碎金手裡現在降兵太多,必須得整一整。


  首先個就從軍餉下手。


  貪汙軍餉, 吃空餉, 克扣, 是軍隊的通弊。果然,讓士卒們檢舉揭發,一揪就揪出來一串。


  克扣最重的在軍中造成激憤的就被殺雞儆猴了。


  稍輕的, 軍棍挨了,貶為軍奴。比民伕還卑賤, 帶著腳镣幹苦力。


  這頗讓人振奮。然而更得軍心的, 是葉碎金補發了士卒那些被克扣的軍餉。


  軍營中歡聲雷動。


  什麼降了、叛了的,那是上司們才要考慮的事。他們當大頭兵的看來,這就是新換了好長官。


  士卒們領了積壓克扣補發的軍餉,臉上都有了光。


  至於那些手幹淨的, 自然沒事,保留了職位, 隻一時別想摸到實權,別想帶隊伍。


  也是降將本來該有的待遇。隻要俸祿照發, 大家也沒什麼怨言。


  不過就是換了個上司。


  且待日後。


  隻十郎十分不滿意,總是看不上荊南兵將,不免在葉碎金面前碎碎叨叨。


  “你和十二娘一樣。”葉碎金道。


  十郎和十二娘往日裡也是常常互掐拌嘴的。聽葉碎金竟說自己和十二娘一樣, 十郎可是要跳起來的:“十二是小孩, 我怎同她一樣!”


  這時候又不說自己不想長大了。看不上小屁孩。


  葉碎金道:“別看不上十二, 十二可都能在衙門做事了。你在她這個年紀, 還往泥巴裡尿尿呢。”


  十郎想反駁, 一回想發現是真事, 隻得悻悻改口:“那也不一樣。”


  “旁的不一樣,獨這一點是一樣的。”葉碎金道,“小孩子,總是想要十分十完美的東西。”


  “少一分都不行。有一點瑕疵都不樂意。”


  “十二是忍不了旁人德行不佳,心思不正。恨不得我將這樣的人遠遠踢到一邊,永不錄用。”


  “你呢,是對給到手的兵嫌這嫌那。隻恨不把全天下最精良、最勇猛的兵都給你帶。”


  “那算什麼本事?”


  “要照你這樣,我也隻想要三郎、赫連這樣的軍將,有些一上戰場就甩開人瞎跑的小子,幹脆我不要用了,打發回家吃奶去算了。”


  十郎語塞。


  想了想,叉腰梗著脖子道:“我也不差吧。”


  “你當然不差,但也沒有好到完美無缺。”葉碎金道,“沒關系,隻要我知道該怎麼用你就成了。”


  “隻坐在我這個位子,哪有那麼好全天下能幹的、能打都能自己跳到我的碗裡來?”


  坐的高的人能看到許多人的後背,和許多各異的心思,真假的面孔,不那麼好的、糟心的、帶著算計的、惡意的,甚至卑鄙的惡劣的行為。


  並不因為自己不喜就能不用這些人。恰好相反,正是那些能面對能處理好這些瑕疵甚至惡劣的人,才適合坐到那個位置。


  否則,要是樣樣好樣樣順,萬人一心,做掌事人又有什麼難的呢,誰都做了。


  “兵慫隻慫一個,將慫才慫一窩。”葉碎金道,“真有本事的人,我把慫兵交給他帶,就能帶成虎豹之兵。比如赫連。你信不信?”


  她抬出赫連,十郎就是想槓都沒法槓。因他也覺得赫連真有這個本事。


  葉碎金道:“我可以告訴你,荊南兵,從來不慫。”


  後來的葉家軍早不是隻有最初的鄧州兵。葉碎金轉戰各地,哪裡都有收編的降兵降將。


  兵慫不慫,隻看將。將怎麼樣,要看帥。


  兵、將、帥、臣都能駕馭得了的人,才有本事安安穩穩坐在帝座上。


  啊,這難道是在說他不成嗎?


  十郎叉腰梗脖子:“好,那我就好好帶,我倒要看看,荊南兵到底怎麼樣。”


  段錦抿唇而笑,道:“不過荊南兵確實士氣不大好是真的。”


  葉碎金道:“我正在想這個事。”


  二人都不說話了,都看著她。


  葉碎金沉思片刻,決定了:“對荊南兵,繼續用‘王師’名號。”


  因她在這裡嶽六娘的名號也是假的,用來無意義。但總得給荊南兵注入點什麼。


  這本是個講究三綱五常君臣父子的世界,雖然眼前的確是禮崩樂壞的狀態,但無視綱常爭鼎天下是梟雄們的事。普通老百姓還是老老實實地,願意頭上有個皇帝來管著他們。


  對普通老百姓來說,皇帝的優先權大於其他一切身份。


  他們甚至不需要知道皇帝姓什麼叫什麼,是年輕英俊的還是滿臉皺紋的。隻要這個人是“皇帝”,就該是天底下最大的。


  這是每個人從出生開始,便不知不覺,潛移默化獲取的認知。甚至不需要去讀書識字,越是大字不識的人,越是聽見“皇帝”的名號就情不自禁下跪山呼萬歲。


  反倒是那些讀了許多書的人,更敢質疑帝權,乃至於企圖對抗帝權,或者操控帝權。


  葉碎金在江陵城下打出王師的名號,很明顯包括高盼在內的金陵諸人都動搖了,所以才有後面開城獻俘的事。當然,他們是畏懼大晉的實力。


  但對普通的底層士兵,給他們王師的名號,更多的是施以精神上的激勵或者震懾。


  葉碎金還不能告訴旁人的是,讓荊南兵自認王師,未來,這一點是有用處的。


  反正現在襄陽隔絕南北,她在這裡做什麼,晉帝都不會知道。正好借他名號一用。


  葉碎金入主江陵城,囚了高盼。城中高門大戶倒沒什麼刺頭,至少沒人敢跳起來。


  一年半之前,葉碎金入主比陽,比陽城的大戶看她,就是看隔壁村忽然冒頭的鐵柱、二狗。他們是居高臨下地看的,反正不可能是仰視的。


  且比陽一直空虛,沒有上官。意味著它其實一直是無序的。比陽的大戶們便自己充當了秩序。


  當葉碎金這鄰村剛發達起來的鐵柱、二狗抵達的時候,是要取代大戶們成為新的秩序,他們之間的利益矛盾是不可調和的。


  而入主江陵就不一樣。荊南一直有主官,江陵城一直保持著有序的狀態。


  葉碎入主江陵,取代的隻是高盼。這是單個具體的人物取代了另一個人物,而江陵原本的秩序並沒有被改變。


  高盼失去了權力,將來自然會有人因他的失勢而失去利益,但也一定會有人因葉碎金的上臺而獲取新的利益。


  但這是階層之內的利益爭奪,階層整體的利益卻沒有被影響。


  江陵城的府庫和常平倉暫都封了,等蔣引蚨一行人過來。


  盧青檐已經與她再次匯合。他如今臉上繃帶已經拆了,那道傷已經愈合。


  隻誰看了他的臉,都感覺心痛。


  仿佛一副美煥絕倫的畫作,被人失手抹了一筆。雖然你知道這幅畫依然很美,可那一筆亙在那裡,那麼鮮明地破壞了它的完美性。


  完美被打碎這種事,但凡正常人都會覺得遺憾。便如段錦這樣,先前因他的臉對他反感的人,看了都忍不住惋惜。


  葉碎金入主了江陵,盧青檐自然有很多想法。但他現在不敢冒進或者胡來,隻做他該做的。


  失去信任很簡單,重獲信任要難得多。


  江陵的民政,葉碎金完全沒去動。她可以說是完完整整地“繼承”了江陵的全套班子。


  因眼前的重點,還是軍事。


  葉碎金一路突襲而來,直取江陵,其實並未控制住荊州其他的地方。


  如今峽州軍謀歸州去了,她也得把荊州坐穩。


  有赫連這樣的成熟將領在,總算有一個人幫她看顧著弟弟們,葉碎金的肩頭輕了一大塊——在過去的這兩年,她有相當多的精力都花在了葉家年輕郎君們的身上。現在,總算能有人幫她分擔了。


  荊南兵經過了一輪的整頓和重組改編,與葉家軍的將領們磨合了一段時間,再次整軍。


  這一次,葉碎金決定徹底放手。


  回顧起來,她重生已經快有兩年。弟弟們已經和在葉家堡的時候完全不同,個個在戰場上脫胎換骨。她一直循循善誘,為他們保駕護航。是時候放他們出去飛了。


  她自己坐鎮江陵,讓葉家郎君在沒有她在的情況下去往戰場上獨擋一面。


  五月初,葉家軍便直撲了離江陵城最近的安興,待拿下安興,又南下公安,直奔石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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