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可他解扣子的動作比之前更利落,柳餘還沒反應過來,就發現從他那兒得來的外套已經落到了地上。


  帶著白芒的手依次落到她的傷口——


  少女瑟縮了下。


  她渾身上下的傷口實在太多了,少年一寸寸地撫過,那些毛躁的、破皮的,甚至有深深抓痕的,都被他用白光撫平。


  可他的動作越來越慢……


  汗落到她身上。


  “抱歉,弗格斯小姐都是為了我……”


  “跟你無關,我說過,是為了我自己,對,我是為了自己,而且,是我害的您……”


  少女慌慌張張地開口,語氣帶著股色厲內荏的虛弱。


  就在這時,肚子咕嚕嚕叫了起來。


  少年帶著股了然:“弗格斯小姐還沒吃東西。”


  “誰、誰說我沒吃!”少女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我吃了很多、很多。現在,對,現在是過了一夜,當然餓了!”


  像是要和她唱反調,肚子此起彼伏地叫喚。


  柳餘卻在心中贊了聲:叫得好!


  “隻過了兩個小時。”一聲嘆後,一隻紫色的小果子被推到她嘴裡, “吃吧。”


  誰知這一舉,竟像是惹惱了對方。

Advertisement


  “啪的”一聲,果子被打了下來,少女被戳破的自尊讓她一下子紅了眼睛:


  “好吧,萊斯利先生,您可以盡情嘲笑我,不過,果子隻有幾個,誰也不知道要在這鬼地方呆多久。附近已經找不到食物了,得省著點吃,我拖累了您,所以,自願少吃一些,絕不是因為什麼見鬼的愛——”


  “——唔。”


  嘴唇突然被狠狠地摁住了,少年的手指用力地摩挲著她的唇珠部分,柳餘感覺到了疼痛。


  “萊斯利先生?”


  她驚訝地張開嘴。


  “叫我蓋亞。”


  他湊到了她面前。


  “……蓋亞?”


  柳餘抬頭,怔然地看著少年銀白而聖潔的長發漸漸染了灰,透出一股冷然。


  “是的,貝莉娅,我習慣這樣。”


  少年眯起的眼睛,讓她感覺到了陌生:


  “黑暗力量……您……”


  難道是他剛才替她療傷……加快了被黑暗腐蝕的過程?


  “是的,我想,沒錯。”他晃了晃腦袋,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又連忙放開她,“抱歉,剛才失禮了。”


  少年又恢復了彬彬有禮的模樣。


  可柳餘分明覺得,他指間的滾燙還殘留在她嘴唇中央,剛才某一瞬間,她似乎能感覺到他對她……強烈的渴望。


  現在,又是疏離而冰冷的了。


第五十八章


  “貝莉娅·弗格斯。”


  “唔——”


  就在柳餘還在迷茫的當口, 嘴裡突然被塞進了一顆紫果子。


  甘甜的水果堵住了她,她還觸到了對方的手指,抬頭, 在對上那雙灰蒙蒙越發黯淡的綠眸時, 柳餘發誓,她絕對看到了那濃烈的、幾乎要將她吞噬的欲望。


  這時,一件藏藍色的挺括外套罩了下來。


  柳餘的眼睛被遮住了,少年聲音沙啞:


  “別看。”


  “你……”


  “醜陋的魚望。”


  少年道。


  柳餘:……


  透過衣縫, 能看到少年瘦而緊繃的下頷,往上,是越發深邃的眉峰和眼窩, 冷淡的銀發, 白皙的肌膚。


  “萊斯利先——”抖落外套,隨著對方眉毛的蹙起, 少女及時改口,選了個更安全的話題,“蓋亞, 您還能使用神術嗎?”


  “恐怕不行。”


  少年指間彈出一個光明球, 豆子大小,還未升起就啞火了。


  不過,他看起來也不太在意:


  “很微弱。”


  “那黑暗……”


  柳餘想, 她該掙扎一下再安慰呢, 還是直接抱住他痛哭呢……


  “即使可以,我也永不使用。”提起黑暗,少年眉目中有種格外的冷酷, “不過很幸運,我體內的光明與黑暗應該一起湮滅了。”


  “一起……湮滅?”


  是說, 既不是黑暗,也不是光明?


  ……平民?


  這可跟她原來的打算不一樣啊。


  “睡吧,貝莉娅,如果你不想——”


  “——我不想。”


  少女立刻斬釘截鐵地回絕了,她閉上了眼睛,一隻眼皮悄悄撩開,卻隻看到對方稍嫌冷淡的側臉——如果,脖子上的青筋沒那麼明顯的話。


  “貝莉娅·弗格斯。”


  “我閉上眼睛了!我閉上眼睛了!”


  她連忙道,半晌,又低低地問,“要不要我用……”


  伸出的手,卻被按住了。


  他皮膚的溫度高得嚇人,柳餘隻覺得指間都被攥痛了,從接觸的地方,就開始燎起一場大火。


  她被送了回來。


  聽他用沙啞的聲音道:


  “貝莉娅·弗格斯,要麼全部。”


  “要麼沒有。”


  柳餘:……


  那她不要了。


  少女若無其事地“哦”了一身,屈身靠著牆、強迫自己入睡。


  可到底也沒睡安穩。


  半夜,柳餘又一次發起了高燒,這一次來勢洶洶,甚至開始說起了糊話。


  “……貝莉娅?”


  “……貝莉娅?”


  “……貝莉娅?”


  臉被輕輕拍著,略顯粗糙的掌心滑過,柳餘睜開眼睛時,甚至已經看不清對方的長相,卻本能地抱住對方:


  “疼。”


  “哪裡疼?”


  她一會捂著胸口:


  “這兒。”


  一會又指了指右肩:“這兒。”


  似乎自己也拿不定主意,隻是眼淚汪汪地拉著對方看。


  “對不起,”良久,那沙啞的少年音音砸到人耳朵裡,“雖然……再來一次……”


  柳餘醒來時,隻記得這兩句了。


  慶幸的是,大概是之前強烈的心靈暗示,讓他在燒糊塗後沒露餡。


  “貝莉娅?”額前湿漉漉的劉海被修長的手指撩開,少年的臉露了出來,“醒了?”


  眼底的蒼黑在他薄薄的白皮膚上完全遮不住。


  “你——”


  柳餘正要開口,卻又聽到一陣熟悉“咚——咚——咚——”,她下意識直起身,身子卻軟得一下子滑倒了。


  腰肢被人掐住,扶好。


  “你聽到了嗎,蓋亞?”


  “那隻怪物。”


  少年放開了她。他的表情更淡了,襯著那冷灰銀的皮膚,和更加慘的膚色,顯得比從前更疏懶,更高傲,他仿佛從那層溫和的外殼裡脫了出來:


  “貝莉娅,你該走了。”


  “走?去哪兒?”


  “離開這兒。”少年道,“隨便哪兒。”


  “那你呢?”


  柳餘感覺到了不對。


  一切都不對。


  蓋亞的情緒不對,連怪物出現的時間都不對。


  它提前了,按照她和路易斯的約定……


  布魯斯大人最早,也要明天到才對。


  事情……脫軌了。


  “咚——”


  “咚——”


  “咚——”


  沉沉的腳步聲,一聲一聲,都像踏在她心口。


  柳餘敢肯定,這時的諾西德肯定不會再跟她玩什麼貓抓老鼠的遊戲,它會在看到她的第一時間就把她抓來,“嘎吱嘎吱”地咬掉她的頭,然後吃掉。


  “我留在這兒。”蓋亞道,“我出不去。”


  “不,我做不到。”


  柳餘搖頭。


  是的,是她將他拉到這兒,她有許多很壞的打算,可在此之前,她從沒想過——


  要害他性命,從來沒有。


  我得負責。


  她想,按照計劃……她是要為他“犧牲”的。


  戲場提前開鑼,她也得按部就班地唱下去。


  “貝莉娅,你得承認,這是最優解。”少年冷淡的臉上透出股理性的漠然,甚至是對他自己的生命,“我留在這兒,吸引怪物的注意,你變羊,出去。運氣好的話,我們還能留下一條性命,告訴來營救的人發生了什麼。”


  他死了,光明神就回來了——


  反正都是死。


  “抱歉,我的最優解……不是這個。”少女話落,“變羊術。”


  一隻金色的小羔羊出現在了她面前,正憤怒地“盯”著她。


  灰蒙蒙的眼睛很美,像被流霧罩住的夜空。


  柳餘低下頭,在他軟軟的羊毛上親了一口。


  “……你得承認,蓋亞,你現在不香了,作為餌,我比你更適合……當然,當然,我明白,你不高興變羊,不過我保證,這是最後一次了。也許,以後就沒機會了。”她道,“所以,原諒我,好不好?”


  小羊羔掙扎的動作停住了。


  金色的羊毛在黑夜裡,像是細碎的流光。


  “從這兒出去,如果可以的話,往外去,去求救……也許等你回來時,我還在。”


  她強硬地將這個失去力量的小羊羔從之前刨出的洞口送了出去,自己卻彎腰,用單臂使勁地將之前堵住洞口的大石頭推開,細微的光透了進來。


  她彎腰,一滋溜從洞口鑽了出去。


  而後,對上一個縮小版的……諾西德。


  依然是黃金豎瞳,亂七八糟的動物器官,可所有的尺寸都小了一號,剛好能容納它在這個甬道裡行走。


  ……金蟬脫殼?


  這到底是個什麼樣的怪物?


  該死的路易斯,一定知道。


  諾西德得意地道:


  “……狡猾的人類,你以為這樣,就能擺脫諾西德?這次不論你說什麼,諾西德都要將你的頭咬掉,咬掉!”


  怪物蓄力衝了過來,柳餘拔腿就往洞的相反方向逃——


  這時,她什麼計劃都想不起來。


  隻知道本能地逃。


  至於後悔……


  不,她不後悔。


  人如果總往後看,多沒意思。


  所有選擇,不到蓋棺定論的時候,誰也不知道,它是好,還是壞。


  “往左。”耳邊悄悄傳來一道聲音,是路易斯的,“布魯斯沒來,但馬蘭那極端教徒來了,就在前方三百……噢,兩百五十米。”


  “馬蘭大人?”


  “是的,他聽說星辰騎士下去,就急吼吼地來了。”


  “你怎麼不早說?”柳餘剎住腳步,險而又險地在那爪子旁避過,卻還是被甩來的尾巴擦到了,她咬著牙往另一個甬道跑,“那我得去找蓋亞。”


  親自演一場可歌可泣的“英雄救美”“為愛犧牲”。


  “馬蘭可不一定打得過這醜蜥蜴。”路易斯嫌惡地道,“噢,這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醜的東西。”


  “可加上路易斯大人,一定能行。”


  區別隻在於,他肯不肯出手。


  “不不不,不行,我可一點都不想碰這可怕的黏糊糊的醜東西。”


  “路易斯大人是不是在找一個鐵片。”柳餘直白地道,“如果您幫助我,我會幫您得到它。”

推薦書籍
我和謝沿是江湖第一殺手。 他排正數第一,我……倒數第一。 他看我可憐,時常給我留幾個人頭撿撿。 沒有任務的日子,我倆就在小破院子裡廝混。 從門口的梨花樹,到廊下,再到榻上。 一個月裡床榻壞掉的次數,比我身上的人頭數還多。 直到有一天,我接到了暗殺謝沿的任務。
2024-12-04 21:50:47
重生回十九歲,蘇菱發誓,這一世絕不要重蹈覆轍。 她要保護家人。 進擊娛樂圈。 最重要的是,不要被秦驍看上,不做他的嬌軟情人。
2024-11-11 15:08:29
本該狂暴厭世的反派主動戴上止咬器,把脆弱的晶核暴露在我眼前。 我教他向善,結果他隻學會了回家前擦幹凈手上的血。 再可憐兮兮地抬眼:「外面又黑又冷,我好害怕,抱抱我吧。」
2024-12-15 10:01:55
有身孕的第四個月,我感染了風寒。彼時外面正飄著雪,我床邊烤著火盆,被窩裏還放著湯捂子。秦暮小心地將被角給我掖好,隨後起身坐在了床上。
2024-11-19 15:45:16
都說周京臣光風霽月,聖潔不可攀。隻有程禧知道,他在夜晚和她獨處時,要多壞有多壞,要多瘋有多瘋。他道德高尚,也斯文敗類。他是周京臣,更是裙下臣。後來,程禧另覓良配,那個男人是他的死對頭……
2024-11-27 14:17:42
結婚第十年,邵文清出軌了。 他帶著出軌對象的一雙兒女來到我面前。 說孩子們可憐,需要個父親。 女兒苦苦哀求,他始終不為所動。 我沒糾纏,帶女兒離開,又怕她受欺負,並未再嫁。 多年後,女兒得遇良人。 外孫女也很可愛,我整日照顧她,日子幸福順遂。 我六十歲那日,女兒女婿說公司事忙,外孫女也要臨時補課,明日再補壽宴。 可當天晚上,我就刷到了一個同城視頻。 酒店的豪華包廂裡—— 女兒一家人和邵文清站在一塊,還有那一雙兒女,六個人圍在一起,給當年那個出軌對象唱生日歌。 女兒還喊她:宋媽。
2024-11-19 15:35:16
設置
  • 主題模式
  • 字體大小
  • 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