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柳餘右手置於左胸,行了個禮。


  誰知蓋亞也還是隻點了點頭:


  “大主教閣下安。”


  “布魯斯主教,”阿諾德好奇的目光落到銀發青年身上,“您都沒有跟我說,星辰騎士閣下竟然和我長得一模一樣。”


  騎士以低到高,分為黃金騎士、黃金聖騎士,最高,則是傳說中的星辰騎士。


  星辰騎士一千多年才能出一個,和大主教一樣,都是需要加冕的。


  聖靈體有望成為星辰騎士,但不是所有的聖靈體都能成為星辰騎士。


  而認定星辰騎士的方法很簡單,發出的神術是淺金色的。


  神使和騎士,甚至主教、大主教,他們的神術一律都是白色,唯有星辰騎士,是接近神的淺金,在有關神的歷史冊上,被稱為為“代神行走”之人,地位尊貴無比。


  現在都稱蓋亞為“星辰騎士”,柳餘猜,大概就跟“叫副主任為主任”有異曲同工之妙。


  “大主教閣下,我上一次見您,您還隻有兩歲。”布魯斯大人樂呵呵地捋著胡子,“跟現在可不大一樣。”


  阿諾德大主教站起,這時,他收起臉上的笑,倒是有了些威儀。


  代表著大主教的日月權杖將光明球推到兩人面前:


  “很抱歉,失禮了,在閣下加冕星辰騎士之前,還需要閣下向我神,表明忠誠。”


  他的目光從頭到尾,都沒落到柳餘身上。


  即使偶有掠過,也像針尖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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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餘猜,這阿諾德大主教應該是見過娜塔西了。


  很奇妙的規則,但凡先見過娜塔西、喜歡她的,都會在初次見面,對她這個女配角表示不喜。


  她將注意力收回,落到蓋亞身上。


  他伸出修長的、骨節分明的手,落到那水晶球上。


  所有的人目光一同看向水晶球:白色的瑩潤的光,一點點從水晶球透了出來,漸漸,越來越亮、越來越亮,“咕咚,”造價不菲的水晶球突然滾了一下。


  它的外殼似乎膨脹了一些,沒有之前那麼圓潤了。


  阿諾德眼神贊嘆:


  “布魯斯大人,神冊上說過,當神力龐大浩瀚到極點,水晶球將無法容納……這已經到達極限了。至於您說的灰色……看這潔淨的白光,閣下的信仰即便短暫出走過,依然十分純粹,恭喜您,回到神的身邊。”


  阿諾德屈身行禮,“我想,我神必定欣慰。”


  蓋亞直直地受了這一禮,一聲未吭。


  柳餘:……


  行吧。


  這是他的信徒,受禮沒什麼不對。


  阿諾德似沒想到,摸了摸鼻子:


  “第二道手續,還請閣下喝下這聖杯之水。”


  他拍拍手,門外進來一個十分貌美的少女,她穿著白衣聖使的袍子,整個人像幹幹淨淨的水中仙子,手中恭恭敬敬地捧著一個白底雕金的盒子,盒子被她高舉頭頂:


  “大主教閣下,聖杯拿來了。”


  柳餘注意到,剛才還有些懶洋洋的布魯斯大人立刻站直了身體,一張臉滿是激動,老淚縱橫:


  “真正……神賜的聖杯啊。”


  “布魯斯有生之年,沒想到,有再見一天……”


  神留下的聖杯,隻有這一個,被高高供奉在聖殿。


  而各處神殿內的聖杯,其實都是仿的,其內的聖水雖有一些作用,但遠遠不及這真正聖杯孕育的聖水。


  不過,柳餘記得,書中寫過,這聖杯隻有在大主教,和主教的加冕儀式上會被請出——沒想到,星辰騎士也需要經過這一道。


  阿諾德大主教將頭頂的王冠脫了下來。


  他以頭點地,起身時,臉上也滿是淚,看著聖杯的眼神,就像看到了至愛之人:


  “偉大的光明神在上,閣下,請喝下神賜之水,向我神宣告忠誠。”


  “若你沾染上黑暗 ,有任何一絲一毫的不忠,這聖杯之水,將灼穿你的喉嚨,焚毀你的骨血,讓你永生永世都生活在烈獄!”


  柳餘悚然一驚,下意識看向蓋亞:


  這個聖杯……還會有這樣的後果嗎?


  她想攔住他,卻到底還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手:這隻是個化身……是的,隻是個化身……即使被黑暗汙染,那也是神自己……


  盒子打開。


  一隻無法形容、從未見過的華美之杯,出現在了面前。


  金色的,鑲嵌著無數華美的寶石,那聖使少女用手將杯子拿了起來。


  遞到蓋亞面前,目光盈盈:


  “閣下,請。”


  剛才還空無一物的杯內,一瞬間被金色的液體充盈。


  柳餘仿佛聽到,蓋亞曾經唱過的聖歌在耳邊縈繞。


  “……信仰,忠誠,勇敢……”


第七十二章


  金澄澄的液體在光下, 如流淌的金子。


  鼻尖仿佛能聞到花的芬芳、雲的氣息,整個房間都仿佛被某種玄奧的、說不出的東西充盈,心靈仿佛被滌蕩一清。


  幹淨而透徹。


  柳餘感覺自己回到了嬰兒時。


  一個女人抱著她, 輕輕地搖、慢慢地晃, 她在她耳邊唱:


  “……月亮睡著了,兔子眯起眼……快快長大,快快長大……”


  她的眼裡漸漸含了淚,抬起頭, 似乎能看到對方漆黑的、溫柔的眼睛,她朝她笑,用溫暖的懷抱裹著她……仿佛她也曾被認真地愛過, 她也曾是某個人生命中的珍寶……


  “母親……”


  柳餘向前伸出了手。


  “咚——”


  這時, 塔樓的鍾聲高高的響起。


  一群白鴿成群結隊地飛過穹頂,柳餘的意識清醒了過來。


  她看到了阿諾德大主教眼中的寒冰, 看到了布魯斯大人和煦的微笑,唯有蓋亞,絲毫沒有受到影響。


  他已經接過了聖杯。


  雪白的袍袖松松垂下, 露出一截如冰玉的手腕, 手指就這麼搭在金色的杯子上,有種蒼白而綺麗的美感。他毫不遲疑地一仰脖子,飲盡了杯中聖水。


  “咚——”


  才報過時的尖塔, 像是被某種力量從沉睡中喚醒, 發出暮鼓晨鍾般的一聲巨響。


  光明信徒們停下腳步,他們紛紛看向塔樓所在,神使、騎士們, 都不約而同地屈身對尖塔行禮:他們知道,光明的輝煌, 將再一次降臨這個世界。


  星辰騎士……終於真正地出現了。


  阿諾德微微屈身,他左手託著他的王冠,右手置於左胸,屈身朝他行禮。


  布魯斯大人顫顫巍巍地跪下,親吻他的靴子。


  屋內的聖使聖騎士們也紛紛匍匐在地。


  他們揚聲道:


  “恭迎星辰騎士!您將是光明的未來,帶領我們與黑暗、邪惡作戰,我們願意聽候您的指揮,為光明奉獻一切,即使是死亡,也無法剝奪我們的信仰!”


  “光明!”


  “光明!”


  “光明!”


  在場,除了蓋亞自己和屈身行禮的紅衣大主教,隻有柳餘站得筆直。


  不知道為什麼,這一刻,她一點都不想彎下腰去。


  她想站著。


  阿諾德擦去激動的眼淚:


  “星辰騎士閣下,您對我神的忠誠毋庸置疑,您的信仰,比鑽石更純粹。”


  “我會昭告各地的神殿,讓他們一同來參加閣下的加冕儀式。”


  蓋亞頷首:


  “多謝。”


  他並未推辭,神色淡然,仿佛再恭敬的禮儀、再盛大的宴會對他來說,都不值一提。


  “……如果閣下不介意,請在艾爾倫神殿多呆幾天。等聖子聖女的候選人出現,閣下便可去聖殿。”


  阿諾德絲毫不介意蓋亞的傲慢,恐怕他自己都沒有發現,對著這青年說話時,他的腰總是屈得更厲害一些,他的那些壞脾氣,也完全收斂了。


  不過柳餘發現了。


  這感覺很微妙,就像大臣在皇帝面前,天然矮一頭……


  “去聖殿的話,我想多帶一個人。”


  就在她發呆之時,蓋亞已經隨手將聖杯丟進了木盒,而這毫不在意的舉動,卻讓那少女聖使手忙腳亂,木盒一傾——


  “咕嚕嚕”,


  聖杯掉了下來。


  布魯斯大人,阿諾德大主教,和聖使騎士們同時撲了過去——


  “砰”,他們頭碰頭,撞在了一起。


  半空中,柳餘伸手接了過來。


  “大膽!竟敢碰……”


  阿諾德大主教臉紅耳赤地站起來,他打算狠狠地將這不馴的少女訓斥一頓,卻發現,那聖杯竟然抖動了起來。


  它像是從一個靜物變成了一個有靈魂的活物,渾身冒出白光,死命地想要往少女的懷抱鑽。


  阿諾德大主教訓斥的話立刻咽了回去。


  他與光明相伴已久,當然能感覺到此時聖杯的情緒,它是快樂的,激動的。


  代表著光明和聖潔的聖杯,應該會排斥一切心靈醜惡之徒,可它現在,卻表現得……像是遇到了老朋友。


  布魯斯大人連連點頭:


  “弗格斯小姐,您用您的忠貞和虔誠,贏得了聖杯的心。”


  聖使們和聖騎士們不約而同地用欣賞地眼光看著那金發少女,此時,他們不再覺得她的獨臂刺眼了。


  “貝莉娅?”


  隻有蓋亞回過頭,關切地“看”著她。


  柳餘遠沒有其他人看起來那麼輕松。


  她的手,像是捏著一簇熊熊燃燒的火焰,燒灼和疼痛折磨著她。


  但她不能表現出來。


  聖杯的親近,也絕不是因為她,而是衝著她胸口的記憶珠——


  她必須用盡全身的力氣,才能阻止聖杯靠近自己。


  “蓋亞……”


  她看向前方的青年。


  蓋亞蹙了蹙眉,他果然伸手,取走了黏在她指間的聖杯。


  聖杯還想掙扎,但在他的手中,卻像是被捏住了脖子,不一會就沒了脾氣。


  它安靜了下來。


  蓋亞將它重新放回盒子,蓋上。


  柳餘這才松了口氣,她摩挲著手指,那裡一個傷口都沒有,可那絲灼痛卻像是鑽入到她的骨頭縫裡,隻要蓋亞晚上那麼一秒,她恐怕就要露餡了……


  耳邊響起阿諾德大主教慷慨激昂的宣告:


  “……若你沾染上黑暗 ,有任何一絲一毫的不忠,這聖杯之水,將灼穿你的喉嚨,焚毀你的骨血,讓你永生永世都生活在烈獄裡……”


  ……不忠……黑暗……灼穿……焚毀……


  是的,僅僅接觸聖杯,她就已經感覺到了被焚燒的痛苦。


  神雖然聽不見她的祈禱,但聖水卻能檢驗她的忠誠……


  阿諾德大主教用好奇的眼神看了下她,轉頭回答蓋亞上一個問題。


  “星辰騎士閣下,是想將這位……”他頓了頓,“弗格斯小姐帶去嗎?”


  蓋亞頷首:


  “是的。”


  “噢當然可以。不過,在這之前,需要弗格斯小姐驗一下水晶球。”


  布魯斯主教將手置於胸前:


  “我敢擔保,弗格斯小姐對我神的誠心,就如這頭頂的日月一樣,不可更改。”


  “布魯斯大人,請您原諒我的魯莽和無禮。每一個踏入聖殿之人,都必須經過這一道手續。為了聖殿的安全,我不得不這麼做。”阿諾德大主教堅持,“請,弗格斯小姐。”


  柳餘上前了一步。


  她也很好奇,她的體質……到底是什麼。


  上一次測驗,還是在索倫學院。


  在眾人的注視中,少女將手放到了有點鼓包的水晶球上。


  一點點瑩潤的白光,從水晶球透了出來。


  越來越亮,越來越亮……


  當那光刺得人睜不開眼睛時,布魯斯主教瞪大了眼睛:“又一個聖靈體?!可之前還不是……”


  人的體質,從一出生就已經決定。


  中途改變的,歷史上從未出現過。


  阿諾德大主教臉上的微笑未變,他沒聽清布魯斯驚訝之下的話語,還在漫不經心地想:


  聖靈體?


  他也是聖靈體。


  “砰——”


  水晶球炸裂了。


  它在空中炸成了無數細小的碎片,


  阿諾德的嘴角僵住了,布魯斯大人甚至失態地走到水晶球前,他撈起一片看了看,驚駭又驚奇地道:


  “不,不止……聖靈體。”


  可聖靈體之上是什麼?


  布魯斯主教不由將目光落到阿諾德身上,期望由這個聖殿出身的紅衣主教告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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