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拓拔泓試著拿起那藥膏,打開瓶口的軟木塞嗅了嗅,有股清涼的香氣,聞著挺好聞的,就像女人臉上擦的脂膏似的,仿佛還更好聞一點。


拓拔泓轉頭問她,認真道:“這藥見效嗎?”


太後面帶虛晃笑意,迎著他目光躺回軟枕上,道:“這藥不錯的。”


拓拔泓又端起那碗中的藥汁,湊近聞了聞,說:“這個藥沒什麽味兒。”


太後說:“是沒什麽味兒。”


她道:“我原來也以為湯藥得聞著苦,難聞、味兒大的才有藥效,現在想想沒什麽道理。真正的好方子其實都是最簡單的方子,往往三五味藥材就足夠了,都是對症下藥的。那些動輒幾十味藥材,什麽稀奇古怪東西都往裏加,又是弄出各種花樣百出,故意折騰人的炮制法子,那八成都是庸醫的噱頭,故意騙人錢財的,欺負的是病人不懂行。”


她嘆道:“藥這個東西最是可怕,任憑你是皇帝,身份再尊貴,人再聰明機智,得了病,落到那庸醫手裏,也隻能被耍的團團轉。誰讓你不是幹這行的呢?”


這句倒是句大實話,拓拔泓深以為然。


他想到他父皇的死。


這世上,畢竟是沒有起死回生之術的。人一旦生病,一旦要咽氣,那真是神仙也沒有辦法的,就是皇帝也隻能等死。


他竟有點難過。


拓拔泓道:“李益這藥方是從哪裏得來的?畢竟是來歷不明的東西,太後還是不要輕信的好,這宮裏這麽多的禦醫,難道就沒有一個中用的嗎。”


這話其實說的虛的很。宮中那麽多禦醫,也沒有治好他父皇的病。


才二十六歲就死了。


正是青年,最年輕有為,最充滿活力,英俊瀟灑的年紀。


拓拔泓說:“這藥方禦醫驗過了,禦醫怎麽說?”

Advertisement


太後沒有答話。


她靜靜地閉著眼睛。


拓拔泓知道她沒睡著,隻是在想事情。


她經常這樣。


或許不是想事,是想某人吧。


拓拔泓其實不太想他父皇,但是太後經常想。


太後倒是的確經常想起那人,但這會倒不是。她這會想的是,其實從什麽事都不如從醫好。學文學武,學書學畫都沒用,人要死了,文武書畫都救不了命。


還是從醫好。


要是能重活一輩子,她倒真想去從醫。


她腦子轉的倒快,思索著這中原有什麽名醫,是可以拜師的。這都是些無稽的遐想,打發時間罷了的,人就這一輩子,哪可能重活呢?


沒了啊。


下輩子也沒了。


隻有這輩子,已經過了一半了,另一半是恍恍惚惚的,像一張殘缺的,被撕毀的宣紙畫。


那畫上的人物也沒了,隻剩下些零星的花草樹木,殘山剩水。


本站無彈出廣告,永久域名()


第4章 五味雜陳


她轉頭,看到藥涼了,伸出手,端那案上的藥。


該喝藥了。


拓拔泓看到她手伸過來。


藥碗就在面前,拓拔泓心想,他應該站起來,幫她把藥捧過去。她看起來行動不太方便,其實他可以給她喂。


既顯皇上孝心,又能增添感情,拉近兩人的關系。


心裏這樣想,他卻一直沒動,不是不願意,隻是感覺這樣怪怪的,有點不正常。


感情沒到那份上。


當著朝臣,兩人還能裝一裝親如母子,私底下無人的時候,相處其實有點尷尬。


拓拔泓的感情很複雜。


有時候,他覺得太後喜歡他。因為他是他父皇的兒子,別人都說他和他父皇長得像。拓拔泓有時幻想,她愛屋及烏,興許會對自己有不一般的感情。有時候他又會懷疑她不喜歡他,甚至厭惡他。因為他是情敵的兒子,是她和那人愛情中的一粒老鼠屎。


他眼睜睜地看著她把藥端走,低頭吹了吹,喝上了。拓拔泓心裏就一陣懊惱。


總是這樣。


心裏想的,和實際做的對不上。


剛才真應該把藥捧給她的。明明就在自己身邊上,還讓她伸那麽長的手來拿,簡直是沒眼色。


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真皇帝,他也確實沒伺候人的習慣。


她低頭喝藥,拓拔泓悄悄瞅著,那神情跟喝糖水似的,眉頭都不皺。


拓拔泓很少喝藥,偶爾喝一下,也要喝一口歇一會,實在太難喝了。見她一碗藥很快喝的見了底,拓拔泓油然而生一股敬意。


拓拔泓小聲道:“苦嗎?”


太後將空碗放回案上,碗底隻剩了一點帶著未過濾淨的殘渣。


“還好。”


拓拔泓這回福至心靈了,看到案上託盤裏還放著一塊帕子,連忙拿起遞給她。


太後接過帕子拭了嘴。


她轉頭,猶捏著帕:“皇上要用了飯了嗎?現在傳膳吧?時候不早了,上了一早的朝,皇上肯定餓了。”


拓拔泓說:“那藥是苦的,要不要漱一下口?”


看來他不餓,一點沒記起吃飯。


太後點了點頭,拓拔泓連忙提了茶壺,翻了茶杯,沖了一杯熱茶。手心覆在杯面試了試溫度,不太燙,才遞到她手裏。


她咽水的同時,拓拔泓又將榻下的唾瓶移過來。


這個動作就很細致了,拓拔泓突然找到了感覺。她探身低頭時,拓拔泓自然而然地替她接過茶杯。


他難得有這樣的好心伺候人,又兼得主動示好,太後心有些不適應,但也從容接納了。


漱完口,茶杯放回去,這邊沒什麽事了,太後說:“讓人進來收拾了,這邊傳膳吧。吃了飯,皇上還要去做功課呢。”


拓拔泓其實還想在單獨和她相處一會,總感覺太短暫了,還沒說到幾句話。


但太後已經喚了來人,那楊信很快就進來了。太後低聲吩咐傳膳,楊信笑應,說:“就等太後說話了。”宮女魚貫而入,將藥碗、茶杯、帕子等等都撤了下去,小案撤下,唾瓶也換了新。


太後看拓拔泓還穿著朝服,衣裳還沒換呢,說:“用膳了,皇上先去換衣服吧。”


拓拔泓知道這一天的密處到此結束了,隻得起身,到屏風後去更衣,準備吃飯。


他經常在太後這邊更衣,所以殿中備著穿換的衣物。


很快就換好了。


出來的時候,早膳已經擺好了。


排場不算太大。


太後並不好奢靡,一頓飯也僅僅是兩三個菜,拓拔泓稍微奢靡一些,十幾個碟,葷素錯落地排了一桌,各種杯盤碗盞羅列陳次,看著倒也熱熱鬧鬧。


有拓拔泓最愛吃的鮑魚粥。


這玩意很稀罕。平城距海遙遠,海鮮之類的東西,不說普通人,連貴族王侯府上也難見得到,更別說這季節,也不是時令。還真隻宮裏才能吃到。


北方人喜食牛羊肉,飲酪漿,但拓拔泓卻喜歡魚蝦海鮮之類的。他嫌牛羊肉有腥膻的氣味,聞都不聞一下,卻不嫌那魚蝦腥。


他還喜歡吃包子。桌上還有一疊熱騰騰冒著氣、雪白蓬松的大包子。


鮮素包子、豆沙包子、蟹黃包子都是他的最愛,每天都要吃幾個。


拓拔泓開始用膳。


太後的一日三餐都很簡單。


早膳是一碗白粥,一枚雞子,一樣小菜,這是正餐。飯後食一盞酥酪或燕窩。總之吃的不多。


拓拔泓知道她很喜歡吃炭烤的食物,以前宮裏經常有烤全羊,烤乳豬或乳鴿,都是常菜。後來先帝得了病,碰不得葷腥,這玩意就在宮裏絕跡了。皇帝不吃,皇後、後妃、宮人們,自然也都不敢大嚼。


沒了烤肉,太後像是吃什麽都沒味兒了。

推薦書籍
我和謝沿是江湖第一殺手。 他排正數第一,我……倒數第一。 他看我可憐,時常給我留幾個人頭撿撿。 沒有任務的日子,我倆就在小破院子裡廝混。 從門口的梨花樹,到廊下,再到榻上。 一個月裡床榻壞掉的次數,比我身上的人頭數還多。 直到有一天,我接到了暗殺謝沿的任務。
2024-12-04 21:50:47
重生回十九歲,蘇菱發誓,這一世絕不要重蹈覆轍。 她要保護家人。 進擊娛樂圈。 最重要的是,不要被秦驍看上,不做他的嬌軟情人。
2024-11-11 15:08:29
本該狂暴厭世的反派主動戴上止咬器,把脆弱的晶核暴露在我眼前。 我教他向善,結果他隻學會了回家前擦幹凈手上的血。 再可憐兮兮地抬眼:「外面又黑又冷,我好害怕,抱抱我吧。」
2024-12-15 10:01:55
有身孕的第四個月,我感染了風寒。彼時外面正飄著雪,我床邊烤著火盆,被窩裏還放著湯捂子。秦暮小心地將被角給我掖好,隨後起身坐在了床上。
2024-11-19 15:45:16
都說周京臣光風霽月,聖潔不可攀。隻有程禧知道,他在夜晚和她獨處時,要多壞有多壞,要多瘋有多瘋。他道德高尚,也斯文敗類。他是周京臣,更是裙下臣。後來,程禧另覓良配,那個男人是他的死對頭……
2024-11-27 14:17:42
結婚第十年,邵文清出軌了。 他帶著出軌對象的一雙兒女來到我面前。 說孩子們可憐,需要個父親。 女兒苦苦哀求,他始終不為所動。 我沒糾纏,帶女兒離開,又怕她受欺負,並未再嫁。 多年後,女兒得遇良人。 外孫女也很可愛,我整日照顧她,日子幸福順遂。 我六十歲那日,女兒女婿說公司事忙,外孫女也要臨時補課,明日再補壽宴。 可當天晚上,我就刷到了一個同城視頻。 酒店的豪華包廂裡—— 女兒一家人和邵文清站在一塊,還有那一雙兒女,六個人圍在一起,給當年那個出軌對象唱生日歌。 女兒還喊她:宋媽。
2024-11-19 15:35:16
設置
  • 主題模式
  • 字體大小
  • 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