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馮朗面色嚴肅貼了耳過來,李益側手擋著嘴,小聲說:“太後跟我說你。”


馮朗小聲說:“啊,太後說我什麽啊?”


李益聲音更低了,口中的熱氣吹的馮朗耳根子癢癢的,隻想撓。


李益目光假裝看前面,好像在防著有人偷聽似的,一本正經地悄悄說:“太後說,她想你了。”


馮朗心一熱,滿臉詫異看他,大驚道:“啊?”


李益此時很適時地收回了頭,擺正了姿勢,表情神秘,不再藏著掖著:“此事千真萬確。”


衆人隻看到馮朗一臉恐懼,聽到李益那最後一句“千真萬確”,隻感到有大事要發生,真是一天的飯都要吃不下去了。


馮朗想了半天,也沒想明白到底是什麽千真萬確。再問他,李益卻什麽都不肯說了。


這隻是一小撮。整個朝堂上,還是有很多人,都是冷眼旁觀,不把這當回事的。更有一些人,比如拓拔泓那邊的親信,看太後一系不順眼的,見到其他人恭維馮朗的樣子,就暗暗皺眉頭,心裏是厭惡的不行。隻是沒法說。然而不管怎麽樣,到皇上和太後出來時,大家都各自站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安靜下來了。


拓拔泓龍袍冠冕,十分整齊。太後倒不嚴肅,穿著尋常的宮裝,暗紅色缂絲齊胸襦裙,赭色的薄紗衣,襦裙麗而不妖,紗衣薄而不透,挽著裙子一色的絲綢披帛,整體顏色偏深。雖是日常穿著,但也莊重大氣,能壓的住陣,也符合她這大病初愈的身份。除了美麗端莊無別的詞好形容。


到了朝上,拓拔泓要謙讓,請太後先坐,但太後的座位又在簾後,拓拔泓遂請太後到自己的禦座上坐。馮憑倒不在意,皇帝那禦座很大,四個屁股也坐的下了。她款款往那龍椅坐了,又拉了拓拔泓的手坐下,將他半摟在懷裏,極親近的樣子,聲音溫柔和藹說:“列位大臣平身吧,都請起。今日我本當坐在後面的,隻是有幾件事情要同列位大臣商議,為了方便,所以才到前面來拋頭露面,讓諸位見笑了。我要說的事,想必大家也都知道了。一件是乙渾作亂謀反的事,昨夜我同皇上已經下旨,將其與一衆黨羽抓捕歸案,而今已經交付刑部審訊。原先的朝廷政務都是由丞相在主掌,而今丞相沒了,朝政之事不能沒人打理,朝廷也不能少了人就不轉了。我今日要同諸位商議的事,第一就是要另選一位賢能,來主錄尚書事。這件事我心中尚無人選,也不打算一個人自作主張,想徵詢大家的意見。諸位心中若有好的想法,盡可提出來供大家一起討論參詳。好了,諸位暢所欲言吧。”


這話可是聽的衆人如沐春風。本來還以為她會趁機鏟除異己,扶植自己的勢力,一上來就給大家一通下馬威。如此看起來,還是比較通情達理,原先還緊張擔憂的衆人頓時都放松了很多,開始紛紛有人出列,倡議進言。最後推舉出了三位老臣,一個是先帝時曾經擔任過錄尚書事的常英,一個是京兆王拓拔子推,太後又舉了一個漢臣高允。此三人不論能力資歷,還是德高望重的程度都是數一數二的,且都能代表某一方的勢力,雖不太完美,但也平衡。誰都佔不了便宜,誰也吃不了虧,衆人都沒有什麽話說。


太後婉婉說:“那這件事就定了。常英,京兆王,高允,三位大臣,接下來朝中的大事,就要交託給你們了。你們三位要好好共事,不要吵鬧才好。”三位老臣即出列,分別謝太後,謝皇上,發誓要盡心盡力,絕不辜負太後信任。


太後說:“另有一件事,而今朝中已經有了三位大臣,皇上也大了,我想朝事交託給你們,由你們來輔佐皇上也就夠了,我就不再多事了。先前是先帝剛駕崩,皇上又年幼,我才受諸位大臣之邀來這殿中垂簾聽政,而今便可罷了吧。”


常英,京兆王,高允,衆臣一聽此話,紛紛出聲道:“而今朝局還不穩,皇上還年幼,我等也剛錄事,太後還不可罷令,懇請太後繼續垂簾聽政吧。”


其餘人也道:“臣等也懇請太後繼續垂簾聽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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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後繼續推辭,重臣繼續懇請,如是者三,太後終於勉為其難道:“既然如此,那我便隻好應了諸位,暫時留政一段時日吧。”


衆臣一通稱頌:“太後英明!”


拓拔泓聽她一個早朝的話,幾百句說下來,行雲流水,自自然然的,心中就很納悶。她是哪來的把握,讓朝臣推舉人錄事,推舉的剛好合她心意,和她的盤算丁點不差。她又是哪來的自信說了要罷令,大家全都跪下,三番的留她非要留下她不可呢?憑什麽大家都要買她的帳呢?但是事實是,一切都如她心意,這個朝會非常完美非常成功。拓拔泓隻能認為自己年紀太小了,所以說話沒分量。大家都願意信任太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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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英俊


總是這樣。


宦官通傳,李大人到了,她有些惶惶,心就開始亂跳,身體開始戰慄。她從榻上站起來,走到殿中立住,他掀開簾子,大步走上來,一把將她抱住。男人的體熱和陽剛撲面而來,她的癮就上來了,雙臂勾住他脖頸急切地索吻。他順勢擡起她腿,像抱小孩似的,將她整個抱到懷裏,讓她騎在他的腰上。她直是身子軟,直是要往下掉,臉上通紅的直是喘。他一面吻她,一面不住用手將她往上提,好像極力挽救一個落水的掙紮者,她就難過地捧著他臉,感覺自己熱燙的快要融化,危險而可怕。她聲音顫顫的,幾乎帶著哭腔:“床上去吧,你抱我去床上。”


李益也說不清楚。


其實他不是沉迷肉。欲的人,平常和妻子也同房,但總感覺,這種事,雖然舒服,但無非也就那樣了。舒服的隻是高。潮那一瞬,其餘的整個過程其實都味同嚼蠟。女人的**,對他來說並沒有太強的吸引力。脫光衣服,裸。露私密的器官,像牲口一樣交。配,那畫面情景,實在也並不怎麽美好。他隻是隱隱感覺這不太雅觀,有些太怪異,太尷尬了。


他知道自己不正常。


沒有男人會這樣想,性。欲是人的本欲,沒有什麽可羞恥的,夫妻之間袒露身體也很尋常。在他很少年,大概十五六歲的時候,他為這種感覺感到茫然而不安,懷疑自己是有病。過了二十歲以後,他承認自己有病,並且釋懷了。有病就有病吧,埋藏在心裏,他不向任何人訴說。過了三十歲以後,他又成熟了一些,終於大約的明白,其實不是他有病,可能隻是他確實不愛慧嫻。但是不愛慧嫻又怎麽樣呢?愛情太稀少,不是人人都能遇到的,大多人隻是湊合過罷了。慧嫻是他妻子,跟他有感情,十年二十年,到後來,其實也習慣了,親熱起來,也是很好的,是有感覺的。別的女人對他來說隻是更別扭更陌生。他自認為他對妻子很專一,是盡了丈夫的職責的,兩個人都在努力維持感情。


他不明白男人為何都鐘於此道。然而此時此刻,他終於明白了,原來就是這種感覺,的確是好,難怪人人都會迷戀。


李益隔三差五的入宮。


一見面就是親吻,大力地摟抱。


除了身體,好像沒有別的言語或表達。


他吻她,揉她,他抱著她,靠到床上,沖動的身體抵上去,一邊熱情昂揚地親吻,一邊狂熱的擁抱。他的聲音沖動、低啞而可怕:“好奇怪。為什麽一見面就要這樣子呢,一見面就想要你,想抱你。明明打算要正經地說一會話,不要動手動腳的,可是一見到你就情不自禁了。我瘋了,你怎麽不攔著我。”


馮憑兩眼癡迷的看著他,說:“不攔。”


李益說:“為什麽?”


馮憑說:“想你。”


李益說:“為什麽?”


馮憑說:“不知道,就是想。白天也想晚上也想,每時每刻都想。”


李益知道她為什麽想他。


他知道她的痛苦。他是她的藥,他願意做她的藥。不為了療傷,隻是兩顆寂寞的心需要彼此依靠。


她也是他的藥。


半個月後。


這天,李益剛到崇政殿外,楊信就侯在那裏,笑道:“李大人,太後今日身子有些不爽適,您進去留心一些。”


楊信對李益和太後的事知道的門清,太後召李益入宮,都是他在迎來送去。李益知道他是太後的人,也默認他參與這個秘密。聽到楊信提醒,李益約摸明白是什麽意思,他低聲道:“她怎麽了?”


楊信說:“月事來了。”


李益說:“哦。”


楊信笑說:“您去吧,太後在裏面呢。”


李益掀簾進去,馮憑躺在榻上,臉色有些蒼白,見到他仍是笑,隻是不說話。


李益坐到榻邊,伸手摸了摸她憔悴的臉,將她短頭發別到耳後去,眼神擔憂地說:“氣色怎麽這麽難看,吃東西了嗎?”


馮憑笑,張了口,沙啞地說:“沒胃口。”


李益說:“嗓子怎麽啞了?”


馮憑說:“我也不曉得。昨夜睡了一覺,早上起來就說不了話,可能是受了風了。”


李益說:“月事來了?”


馮憑說:“嗯。”


李益說:“怎麽樣?是不好嗎?”


馮憑說:“腹裏有些疼,血流得太多了,有點止不住。”


她已經流了一上午血,剛換的止血帶,不過一會就浸透了,不小心就將裙子染了。每隔兩刻鐘就要換一次,整個人完全沒法下床,也沒法見人。


李益將她抱在懷裏。她身子單薄得很,他像抱著個千瘡百孔的、破碎的人偶,感覺特別可憐,特別心疼。真想把自己的健康分一點給她,讓她能夠強壯一點。


“怎麽才剛剛好了沒幾天又病了呢?這樣下去可怎麽得了。”


馮憑說:“沒事,剛服用了禦醫開的藥,這會已經好很多了。過幾天就沒事了。”


李益說:“你這身體不行的,必須得想法子根治,否則落了病根,沒法長命的。”


馮憑就隻是笑。


長命不長命,也都沒法。這也不是自己願意的事,隻是看老天爺。


“我要求也不高,活到四十便足歲了。”


李益說:“四十?”


馮憑說:“四十,我就老了。”


李益說:“再過幾年,我就到四十了。”


馮憑笑說:“女人老的快。男人過了四十還強健,女人過了四十就不能看了。”


李益笑說:“這不是你該操心,是我該操心的才對。我比你大,你現在才二十出頭,我已經三十五了。等你三十多四十的時候,你還要跟一個五六十歲的男人在一起睡覺嗎?你還年輕,我已經老了,你到那時也看不上我了。”


馮憑靠在他懷裏,他握著她柔軟的小手,貼在自己臉上,一邊說話,一邊用自己粗礪的下巴碾她手心,把玩她指尖。


馮憑摩擦他臉,笑說:“你知道我看上你什麽?”


李益說:“英俊。”


他回答的很坦然,好像隻是在說一個很普通的事實,也沒有自矜。


馮憑笑,臉有些紅,因為他說的是實話。


李益說:“我知道你偷偷看我,大概是喜歡我的相貌吧。”


馮憑笑,說:“是很英俊。”


李益知道自己相貌長得好。


相貌好,身材也好,他經常被稱贊外貌。女人看中他,也往往是看中他的外貌。但他自己從未對此得意,並非因為謙虛,隻是因為外貌的英俊並沒有給他帶來任何好處。小的時候,他外貌很好,在家族中也隻是默默無聞,別人找不到稱贊他的地方,或者找不到話說才會說他的外貌。長大了,外貌也沒有給他換來美好的婚姻或者愛情。對於公侯府的庶子來說,相貌這個東西,實在是雞肋。有它無用,沒它也行,大約隻是一件沒有實際用途的裝飾物,給人順眼而已。他是靠勤奮苦學成才的。


李益吻她手,說:“等我老了,五六十歲,我就不纏你了。人老了要講體面了,不然成了老不羞,不過還是會對你好,還是心裏愛你,心裏裝著你。”


馮憑聽的有些感動,笑說:“你這模樣,我料想你老了也不難看,還是體面的。我不介意你是五十六十歲,你現在五十歲,大我三十歲,我也跟你好,你信不信?我也要把你帶上床。”


李益笑:“我信。沒有你做不出來的事,你隻是不會去找女人。”


馮憑心一熱,貼在他胸膛就沒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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