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慧嫻見他無動於衷,好像已經沒有任何話能進到他心裏了。她就感覺很無助,不知道要怎麽才能抓住他。她眼睛紅紅的,隻是看著他流眼淚。


李益坐在馬車中,心中就想,他已經三十五歲了。


三十五歲,不管是對他人,還是對自己,甚至於對這個世界,他都已經足夠的了解。他不會再因為別人的某種評價而猶豫不安,進而去懷疑自己。


狹隘,好爭。慧嫻心裏一直是這樣覺得他的。


慧嫻的感覺是從何而來呢?大概是因幼年的時候讀書。幼年他和大哥一起讀書。李羨真是個很聰明的人,別人說他是百年難出一個的聰明人,這話一點也不誇張。不管什麽書,他隻要看一遍,就能記誦,過目不忘。而且伶牙俐齒。有客人到家裏來做客,聽說過他的名聲,總是愛故意考較或刁難他,他總能語出驚人,把客人懟的啞口無言。大概就像是書中的那一類狡童,總之就是非常出衆。加上又是家中的嫡子,衆星捧月。李益小時也不笨,但是跟大哥比起來就平庸的很。


同樣的書,李羨讀一遍,他要讀三遍,才能達到和對方一樣流暢。所以李羨玩的時候,他常常在讀書,李羨睡覺的時候,他也在讀書,在慧嫻看來,他太“用力”,太苦心孤詣,缺少了一點優雅。


到後來,李羨和父親關系鬧僵,他成了父親最看重的兒子。在仕途上的成就也遠遠超過大哥,有能力,試圖擺脫這段家庭婚姻時,慧嫻便認為他“心裏隻有自己”,狹隘,好爭,為了小時候的事嫉妒大哥,跟她,跟家人賭氣。


幼年的時候他不太愛說話,性子非常溫順,父兄說什麽就是什麽。隨著年紀長大,角色變化,越來越強硬。在慧嫻看來,他大概就是那類人:出身不如人,天分不如人,非常賣力地終於爬到了頂峰。但骨子裏總是嫉妒,好爭,狹隘,欲求太多,不夠淡泊名利,屬於小人得志。


李益也無意去辯解,無意去改變慧嫻的看法。一個人十歲,二十歲,你可以去改變她的看法,因為年輕人的思維尚未成型,觀點尚有可改。三十歲四十歲,大半輩子已經歷練出一套自己的人生經驗來,都認為自己已經懂得了世間真理,看透了人的百態,再說那些就沒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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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愛戀


李羨心情不太好, 下了朝到署中處理公事。


剛剛坐定, 公文才看了才幾份,宮中遣來個小宦官,送來一盤水靈靈的葡萄。


“這是宮中剛進的龍眼葡萄, 最新鮮的,才摘下來不久,娘娘命小人送一點來給大人嘗嘗。”


李益聽到她名字, 心中一動, 臉上肌肉就控制不住地牽動,心情莫名就好了起來。


他低著眼, 唇邊帶著一抹隱約的笑意, 不注意看卻很難察覺。手上蘸墨走筆不停, 他一邊閱著手上的奏報,一邊揮毫疾書, 輕聲說:“放在桌子上吧, 替我向娘娘問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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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宦官領了賞去了, 李益繼續處理事情。


他上午都比較忙,正事一堆, 沒有時間吃東西, 那葡萄又多水,一吃弄的滿手都是,沒法做事了。本來打算空下來再吃的,哪曉得那人按耐不住,沒過半個時辰又派了小宦官來:“娘娘問大人吃了葡萄味道怎麽樣?要是大人喜歡吃, 讓小人再送一點過來。”


李益笑說:“我這邊還忙,稍等一會吧。”


小宦官去了。


李益說吃吃,結果忙著忙著,又給忙忘了。兩刻鐘後,那小宦官第三次尋來,問他葡萄吃了沒有,並送來一盤哈密瓜。挖去了籽,洗淨切好,用小竹簽紮著。


“這是宮中剛進的哈密瓜,娘娘說讓李大人嘗一嘗。”


這一上午沒完沒了了,每隔半個時辰就來一趟,一會葡萄一會哈密瓜,一會又是核桃酥酪。李益一個沒注意,那面前的桌子上就擺了一排,各色瓜果點心開會了。


李益有點害臊。


往往都是男人去追求女人,寵愛女人,送吃的送喝的,沒有倒過來的。他沒有遇到過,便有些不好意思。然而心裏又隱隱的歡喜,忍不住笑,感覺特別傻。


他起身洗了個手,去吃葡萄。葡萄圓圓的,紅的鮮豔透亮,像上好的瑪瑙珠,光看著就感覺酸甜可口。哈密瓜也清甜,酥酪入口即爛,他每樣各吃了一點,重洗了手,回到案前,處理剩下的工作。


小宦官過來,看他吃了,便十分高興,詢問他味道如何,李益說好,小宦官便喜地過去回話了。


那小宦官跑來跑去,一上午的時間很快就沒了,也沒覺得枯燥。


大概離正午還有半個時辰,小宦官又來了。


“娘娘問,大人中午準備吃點什麽?”


李益說:“怎麽了?”


小宦官說:“娘娘讓大人下值了去崇政殿,太後設宴,囑咐李大人要早些到。”


李益說:“我知道了,有哪些人?”


小宦官說:“隻有李大人一個,沒別人。”


李益笑,知道她的用意了。


他一目十行地瀏覽奏報,含笑輕聲說:“好,我早點去。”


小宦官說:“娘娘問大人喜歡吃什麽。”


李益說:“都可以。”


小宦官說:“大人說幾樣吧,小人才好去回話。”


李益笑,實在很難為情了。他從案上抽了一張便箋小紙頭,擡筆書寫了三個字:不吃蔥。一折二,夾在手中遞給小宦官,強忍著笑說:好了,去吧。


“不吃蔥?”蔥那麽好吃,這個人竟然不吃蔥。


這人的癖好真奇怪呀。


馮憑知道他能吃甜的,口味比較清淡。是北方人,喜歡吃面食,不太吃米飯。


過了一會,李益收到了傳回來的小紙箋,展開一看,上面寫著字。


“姜和蒜呢?吃辣嗎?”


他再次忍俊不禁。合上紙條,他手扶著額頭,擋著眼睛,笑了半天,再次拿了張便箋,又寫道:可以的,都不忌的。


又讓宦官傳了回去。


事情處理完,剛剛好到下值,一切都是這麽合適,他讓下人送來水,就冷水洗了個臉,整理了一下儀容,便去了崇政殿。


馮憑上午身體還是不舒服。還是流血,躺在床上躺不住,坐在那,腹痛的厲害,腰又直不起來,隻好借了個憑幾放枕邊靠著,難受時趴一會。但是心情不壞,一會這事一會那事。李益進來時她正休息,聽到腳步聲從臂彎裏擡起頭來。


她臉色比昨天還要蒼白,背稍稍有些佝偻,像是直不起腰。但是笑容還是暖的,像初春正午的日光明亮,讓人心情柔軟。她看著他,目光熱烈的像有人在她眼中放了一把火,又因為熱烈的過度,所以有點羞澀:“這路上過來很熱吧?”


李益笑了笑,臉皮跟她一樣薄,受點刺激就要紅。


“還好。”


兩人雖然認識很久了,但止步於君臣,對於彼此私底下的愛好習性,其實不甚了解。除了床上的歡好,類似這樣日常的相處之前沒有過。她在試圖熟悉他親近他,在除了**之外的領域探索彼此,他心裏也一樣。但因為兩個人都很害羞,心一起跳,臉一起紅,眼睛一起笑,就都羞愧的不知道說什麽了。


馮憑一邊笑,一邊感覺自己的臉在隱隱發燙。這太大膽了,簡直不是一個女人該做的,好像在上趕著倒貼,但就是非得這樣做。時刻牽掛他,把自己喜歡吃的一股腦兒塞給他,找機會跟他見面,聽他說話。除了這樣,沒有更好的法子能表達自己渴望戀慕的心情。


不好意思找話,就吃飯吧。


叫的設宴,其實很簡單,就在榻上擺了個食案,兩三道小菜。一道去了骨的烤乳鴿,將整隻乳鴿剃了骨,又不損其形,烤的焦香四溢,切成薄片,擺在銀器裏。一道烤脆餅,是將面擀成薄面皮,將肉糜調好味,抹在面皮上,放進爐中烤制,出來是脆脆的。還有一道羊羹,是將上好的羊肉煮至融化,使肉完全爛入湯中,倒進容器,放涼後結成凝固的羊肉凍子,再切成薄片。吃的時候蘸著酸辣的蘸汁,夏季涼爽開胃,一道涼拌的羅勒,另有幾片哈密瓜。主食是湯餅,煮熟撈起來又過了冷水,再入放涼的湯中,看起來也十分涼爽,最適合炎夏食用。


兩個人的宴也是宴。


他吃飯的動作也很認真,細嚼慢咽不發出一點聲。馮憑坐在對面,手託著下巴,像欣賞一件藝術品似的,兩眼迷迷看著他笑。


李益被她一直看著嘴咀嚼,就也是笑,感覺他在吃飯,她在吃他。


“為什麽不吃蔥?”


李益笑:“不知道,就是不愛吃,吃不慣。”


“還不愛吃什麽?”


“肉桂茴香,香味太重的香料都聞不慣。”


馮憑心想:可愛。


不吃蔥,不吃肉桂茴香有什麽可愛的?但聽他一說,就覺得滿是可愛。


吃完飯,李益漱了口,問她:“下午還長,要睡一會午覺嗎?”


馮憑說:“要的,要先洗個澡。”


李益說:“身上不方便,這要怎麽洗?”


馮憑笑說:“不能下池子,擡個大沐桶進來,站在沐桶裏,用水淋浴。”


李益說:“那你自己不好弄,我來幫你吧。”


馮憑有些羞:“身上不幹淨,還是不要了。”


李益笑說:“沒事。”


馮憑拒絕了兩次,李益堅決,她便笑了。等食案撤下去,太監擡了個大沐桶進來,足足有半人高,大的可容納四五人。大桶的熱水也擡進來。馮憑除了衣服下到沐桶中,過了一會兒,後背感覺到了不同尋常的肌肉和體溫,李益也下來了,他也除了衣服,不留寸縷。


馮憑就背對著他笑。


很快,溫暖幹淨的熱水從肩上澆灌下來,燙得她渾身舒服,反射性地打了個哆嗦。


李益也笑,一邊用瓢連續不斷地往她身上澆水,一邊說:“水燙不燙?好像有點燙。”


馮憑說:“不怕,燙一點好。”


李益說:“冷不冷?”


馮憑笑說:“不冷。”


血水順著她的腿往下流,混合著熱水,在腳下彙聚成紅的顏色,淹沒了兩個人的腳,卻誰都不在意。她低頭看到腳背,男人的腳大一些,瘦而且骨骼分明,女人的腳嫩小一些,柔若無骨,但顏色都是象牙般的無暇淨白,各有各的美處。


馮憑有些無力,他胸膛的體溫刺激著她,讓她不由自主地後靠,後背幾次貼在了他結實的胸膛上。李益一隻手抱著她靠在懷裏,一隻手給她身上抹澡豆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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