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李瑤英戴了帷帽,李玄貞看不清她的臉,不過聽到身後那嬌俏柔和的笑聲就能想象得出她臉上的表情。


  他嘴角一勾,面露譏諷。


  假如李瑤英看到李仲虔在戰場上的狠辣,知道李仲虔為了取勝屠了一座又一座城,連幼小的孩童都下得了手,還敢這麼親昵地和李仲虔撒嬌嗎?


  李仲虔小霸王的名號,不是白來的。


  ……


  謝貴妃的寢殿在太極宮東北角,和其他嫔妃離得很遠。


  平時鮮少有人來翠芳宮,今天殿中卻燈火明亮,階前一排侍者簇擁著一座華麗的金頂軟簾轎輦等在那裡。


  瑤英下馬,皺眉問迎上來的太監:“誰的轎子?”


  太監躬身答:“是榮妃的轎子。”


  瑤英臉色沉了下來:“誰放榮妃進殿的?”


  榮妃本是謝家的侍女,這些年最為得寵,李德登基後冊封她為榮妃。


  其他幾宮妃嫔多是世家女,瞧不上榮妃。


  榮妃自己也自卑婢女出身,找到機會就當眾為難謝貴妃,以羞辱昔日主子的手段來立威。


  瑤英自然不會坐視榮妃欺負自己的母親。


  榮妃在她這裡吃了幾次虧,再不敢輕易放肆。


  瑤英加快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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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貴妃受不得刺激,她不在謝貴妃身邊,誰知道榮妃會對謝貴妃說什麼?


  太監一疊聲賠罪:“下午貴妃醒來,說想去園子裡看牡丹花,沒想到榮妃也在那裡,貴妃不記得以前的事,拉著榮妃說話,奴等看著著急,又怕嚇著貴妃,沒敢吭聲。後來榮妃送貴妃回來,一直留到現在……”


  “貴主放心,阿薇在一邊看著,榮妃殿下不敢胡說八道。”


  太監進去通報,榮妃知道瑤英回來了,不想露怯,不過也不敢多留,告辭出來。


  看到迎面走來的瑤英,她停住腳步,笑了笑。


  “聽說公主去大慈恩寺為貴妃請醫了?公主當真是一片拳拳誠孝之心。”


  說著嘆口氣。


  “貴妃可憐啊……剛才貴妃還問本宮大公子怎麼不來看她,本宮不敢告訴貴妃,大公子已經死了十一年了……”


  瑤英嘴角微翹,含笑打斷貓哭耗子的榮妃:“我這人不僅孝順,還心眼小,愛記仇,最看不得別人欺負我阿娘。”


  這一句意味深長。


  語氣柔和,卻滿是冰冷的警告之意。


  榮妃變了臉色:“是貴妃拉著本宮來的……”


  瑤英微笑,朱唇在燈火照耀下閃爍著豐豔光澤,潋滟的朦朧光暈中,嬌豔的臉龐好似煥發著清冷容光,仿佛瓊花玉樹盛放,開到最極致,有種讓人不敢逼視的明麗清華。


  榮妃的氣勢霎時怯了幾分,心虛地挪開視線。


  謝貴妃拉著她,她甩甩手就能掙脫,但她沒有。


  昔日高高在上的主子成了個傻子,她怎麼舍得放過看好戲的機會?


  她就喜歡逗謝貴妃說話,看著謝貴妃如今的樣子,她心裡感到很快意。


  瑤英道:“榮妃既然知道我最孝順,應當也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


  榮妃臉上訕訕,出了內殿。


  坐上轎輦,她越想越氣,冷哼了一聲。


  “看你能得意到幾時!誰不知道唐皇後是謝家逼死的?太子心裡都記著吶!等太子坐穩儲君之位,你們母子三人都不得好死!”


  離得最近的宮女肩膀顫了顫,一聲不敢言語。


  ……


  李仲虔是成年郡王,特意避開榮妃,等榮妃的轎輦走遠了才走進翠芳宮。


  廊前跪了一地的人。


  李仲虔眉頭微皺,進了裡間。


  李瑤英扶著謝貴妃出來,“阿娘,阿兄回來了。”


  謝貴妃神情懵懂,盯著李仲虔看了一會兒,疑惑地道:“他不是阿兄……”


  瑤英耐心地道:“阿娘,是二哥虎奴回來了。”


  虎奴是李仲虔的小名。


  李仲虔走上前,朝謝貴妃稽首:“阿娘,孩兒回來了。”


  謝貴妃呆呆地看著他,一臉茫然,喃喃地道:“阿兄呢?你不是我阿兄。阿兄怎麼不來看我?他是不是生我的氣了?”


  “阿兄,我錯了……”她泫然欲泣,“我不嫁了,我聽你的話,你不要生我的氣……”


  瑤英嘆口氣,示意宮女過來扶謝貴妃去內室就寢。


  李仲虔站起身,看著謝貴妃走遠的背影,臉上沒什麼表情。


  他從小被送到謝無量身邊教養,長到九歲,謝家滿門壯烈。


  李德接他回李家,那時謝貴妃因為兄長的死受了刺激,已經瘋瘋傻傻,認不出他了。


  他和瑤英相依為命,和謝貴妃卻算不上親近。


  瑤英輕聲道:“阿兄,阿娘最近經常這樣,有時候連我都不認得。”


  李仲虔淡淡地嗯一聲,低頭看瑤英:“我不在京中的時候,榮妃是不是欺侮過你?”


  她性子隨和,很少這麼討厭一個人。


  瑤英道:“榮妃心術不正。”


  書裡那個逼得謝貴妃自盡的人,正是榮妃。謝貴妃活著,所有人都知道她曾經做過謝家的婢女,她想掩蓋出身,又想討好東宮,每天言語刺激謝貴妃,最後逼死了謝貴妃。


  李仲虔道:“我去殺了她。”


  瑤英嚇一跳,搖了搖頭:“阿兄別衝動,我已經派人去查她了,等證據搜集齊了再說。”


  榮妃畢竟是李德的寵妃,不能說殺就殺。


  李仲虔不置可否。


  瑤英怕他真的跑去砍了榮妃,和他說起蒙達提婆的事:“明天法師會來給阿娘診脈。”


  李仲虔點點頭,手指抬起瑤英的下巴。


  白天看她氣色還好,上馬下馬動作利落,隻是瘦了點。


  夜裡燈下看,她臉頰白如初雪,很有幾分不勝之態。


  他道:“既然那位法師醫術高明,讓他也給你看看脈,這些天有沒有按時吃藥?”


  瑤英點頭,很驕傲的樣子:“我今年身體好多了,能跑能跳,阿兄別擔心。”


  李仲虔沒有接著問下去。


  一年前,瑤英突然無緣無故地嘔血,讓婢女瞞著別告訴他。


  等他知道的時候,她早已經昏死過去,人事不知。


  李仲虔守著她,看著她被折磨得死去活來,心如刀割。


  三天之後,她清醒過來,看到他,憔悴的小臉立馬盈滿歡快的笑容:“阿兄還活著!”


  那一刻,李仲虔幾乎落淚。


第8章 定下婚事


  長廊裡一陣腳步踏響,宮人送來一封灑金請帖:“大王,長史說趙將軍他們包下妙音閣,就等著您呢!”


  李仲虔回過神,接了請帖。


  瑤英咧咧嘴。


  李仲虔是及時行樂的性子,走馬章臺,千金僱笑,加之還沒娶正妃,不在外徵戰的時候,時常和部下通宵達旦地宴飲。


  李家男人個個精力旺盛。


  大軍凱旋,李仲虔接下來少不了應酬。


  瑤英叮囑哥哥:“阿兄,你別空著肚子吃酒,吃酒之前先用些湯餅,還有,少吃點酒,多飲傷身。”


  他喝起酒來豪飲千杯,次次喝到爛醉。


  李仲虔聽她囑咐,手指曲起,笑著刮刮她的鼻尖。


  “記住了,管家婆。”


  瑤英送他出去。


  李仲虔推她進內殿:“別管我了,你今天累了一天,早點安置。明天阿兄給你帶崇仁坊你最愛吃的羊肉胡餅。”


  瑤英眼珠一轉,趁機趴在他肩上提要求,撒嬌道:“還要他家對面果子鋪章阿婆親手做的千層酥。”


  李仲虔想也不想地道:“好。”


  瑤英的聲音更加嬌軟甜美:“阿兄再幫我沽一壺綠蟻酒吧,我就愛濁酒。”


  李仲虔挑眉。


  瑤英搖他的胳膊,拉長聲音:“阿兄,求你啦!”


  李仲虔低頭擰她鼻尖:“休想!”


  瑤英撇撇嘴。


  李仲虔對她千依百順,她要什麼他就給什麼,唯獨這點管得嚴,連護衛都得了他的警告,盯著不許她碰酒。


  上次吃酒都是去年的事了。


  今朝有酒今朝醉,也不知道他們能活到幾時,痛痛快快喝點酒怎麼了?


  他把酒當水喝,卻不許她沾酒。


  瑤英氣惱地放開李仲虔的袖子,轉身往裡走。


  剛踏出兩步,耳畔一聲輕笑,李仲虔堅實的胳膊勾了過來,輕輕攬住她的腰。


  他慣使雙錘,力大如牛,瑤英整個人被帶著轉了個身,一頭撞到他胸前薄甲上。


  李仲虔扶穩瑤英,摸了摸胸前的小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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