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如果世上沒有這樣的人也就罷了,可偏偏有,不僅有,還來到羅伽的身邊,和羅伽相處,然後又要離去……


  何其殘忍。


  ……


  當天,曇摩羅伽迅速處置了幾個濫殺俘虜的將官,軍中的騷亂平息下來。


  投降的北戎貴族被送到阿桑部就地安置,北戎強行迫徵召的北戎奴隸也被放回,隨他們返回各自的部落。奴隸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感激涕零,離去前,他們對著聖城的方向頂禮膜拜,唱誦佛號,痛哭流涕。


  曇摩羅伽一夜沒合眼,處理完軍務,命莫毗多繼續追擊瓦罕可汗殘部,自己率領大軍返回聖城。出徵前,他早有布置,即使頭幾道防線崩潰,聖城也不可能輕易被攻破,但是危機還沒解除,戰場上情勢瞬息萬變,他必須盡快趕回聖城主持大局。


  大戰後的第二天,大軍稍加整頓,分成前軍後軍,立刻開拔,趕回都城。


  前軍都是輕騎,拋棄辎重,一路疾馳,士兵吃喝都在馬背上,馬不停蹄地趕了幾天路,繞開繁華市鎮,趕到之前設伏的雪山腳下,曇摩羅伽派出斥候打探消息。


  半個時辰後,斥候和奉命埋伏在此處的將領葛魯一起返回。


  葛魯抱拳道:“攝政王,我們已經把海都阿陵和他的幾千精銳困在河谷裡,您之前吩咐過,不能和海都阿陵硬碰硬,隻要困住他就可以,末將等這些天牢記攝政王的指令,守著所有出口,海都阿陵他們已經好幾天沒現身了。”


  此前,蘇丹古命葛魯幾人分別率幾千精兵埋伏在雪山下,眾人大惑不解:茫茫雪山,連鳥雀都見不到,隻能偶爾瞥見蒼鷹的蹤影,從來沒有人能夠翻越雪山直接攻打聖城,攝政王讓他們在這裡設伏,不是白白浪費兵力嗎?


  眾人不解歸不解,還是老老實實按著吩咐挖掘壕溝陷阱,布置拒馬路障,每天給弓弩車擦幾遍油,每隔一個時辰派斥候巡視,隨時注意信鷹的動靜,如此這般按部就班地忙活了一段時日,別說北戎兵,連隻豹子都沒看到,正抱怨攝政王多此一舉,斥候連滾帶爬地衝進營地:他看到一群人像靈敏的山羊一樣從懸崖峭壁間爬下來了。


  葛魯大驚失色,想起蘇丹古的叮囑,鎮定下來,召集人馬,聯合其他幾支伏兵,在海都阿陵放松警惕、衝下山坡之後,出其不意地發動突襲,以弓弩陣將海都阿陵的五千精兵攔腰截斷,逼他們退入河谷。


  海都阿陵沒料到此處會有伏兵,狼狽地渡過冰冷的冰川融水匯成的河流,葛魯沒有窮追不舍,退回營地,堅守營盤,牢牢地守住防線。


  接下來的幾天,海都阿陵時不時試著衝破防線,有時候還派出嗓門大的士兵辱罵佛子,意圖挑釁,葛魯他們牢記蘇丹古的警告,堅守不出。


  他們早有準備,糧食、衣物、炭火充足。海都阿陵發動奇襲,翻越大山,根本沒有補給,連馬也沒有,也就沒法以馬血補充體力。海都阿陵自知勝算不大,不敢輕易突圍,這些天沒動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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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葛魯他們深知海都阿陵的狡猾,不敢掉以輕心,仍舊堅守。


  曇摩羅伽聽完他匯報的軍情,眉頭輕皺,召集另外幾支伏兵的將領,派出幾支輕騎斥候,要他們探明海都阿陵的位置。


  將領們陸續趕到,都說最近海都阿陵不敢冒頭,士兵巡邏時,經常在營地附近發現野獸的屍骨,應該是海都阿陵他們捕殺的,他們沒有補給,隻能獵殺山豹野狼。


  葛魯說出自己的猜測:“攝政王,海都阿陵會不會又翻越雪山跑了?”


  曇摩羅伽搖頭:“下山的道路不一定就能原路返回,而且他們沒有補給,海都阿陵沒辦法再翻山越嶺……”


  他環顧一圈。


  “海都阿陵不在河谷。”


  眾人驚愕地道:“不可能,末將等一直堅守,除非海都阿陵能插上翅膀飛出去,否則他沒法從我們眼皮子底下逃走!”


  話音剛落,帳外馬蹄踏響,幾名斥候奔回營地,雙手捧著一條繩索:“攝政王,在崖邊發現了這個!”


  曇摩羅伽看一眼緣覺,緣覺會意,拔出佩刀,朝繩索狠狠地砍了下去。


  一聲脆響,火星迸射,刀刃隻在繩索上留下一條小小的凹口。


  眾人目瞪口呆。


  “這是特制的繩索。”曇摩羅伽拿起繩索細看,“海都阿陵用繩索臨時在崖邊搭建了一條繩橋。”


  眾人面面相覷,這麼說,海都阿陵已經神不知鬼不覺地跑了?他沒有長翅膀,但是他們會搭橋。


  葛魯悔恨不已,氣得直跺腳:“早知道我就追出去了……”


  曇摩羅伽道:“你們的任務是堅守不出,以聖城為重。”


  眾人忙齊聲應是,心裡好受了點。


  曇摩羅伽問斥候:“山崖對面通向哪裡?附近可有部落?”


  斥候答道:“山崖對面是沙漠,人跡罕至,再往南幾百裡外有一塊小綠洲,葫蘆州,住在那裡的部落是突厥人。”


  葫蘆州是一個小部落,因為他們的整塊綠洲形狀像個葫蘆,所以被稱為葫蘆州。


  畢娑眼皮直跳,腳底竄起一陣涼意,朝曇摩羅伽看去。


  曇摩羅伽沒說話,濃密的眼睫顫動了幾下。


  葫蘆州再往南,就是高昌。


  李瑤英應該到高昌了。


  ……


  就在葛魯向曇摩羅伽匯報軍情的時候,海都阿陵帶著餓得兩眼直冒綠光的部下穿過寸草不生的沙漠,經過一個小部落,殺光男人,飽餐一頓,養足了精神。


  部下問海都阿陵他們是不是應該去沙海道接應瓦罕可汗。


  海都阿陵遙望撒姆谷的方向,思索片刻,鷹眼在日光照射下金光閃爍,果斷搖頭:“我們還沒靠近聖城就遇到伏兵,佛子早有準備,大汗此戰兇多吉少,我們不能再去送死。”


  他感激瓦罕可汗,但他不會為了瓦罕可汗葬送自己的性命。


  部下們茫然地道:“那我們現在去哪裡?”


  海都阿陵眯了眯眼睛:“天高海闊……我們哪裡都去得。”


  部下對望一眼,拔出佩刀,雙手平舉,跪在他腳下:“王子,您對大汗忠心耿耿,仁至義盡,大汗敗了,他不是佛子的對手,我們需要一個英明的首領,而不是一頭虛弱的老狼!”


  海都阿陵掃視一圈,拔刀直指南方。


  瓦罕可汗大敗,北戎現在群龍無首,他崛起的時機終於來了。


第137章 抱一下(修別字)


  山崖前一地雜亂的腳印,風聲凜冽。


  畢娑立刻叫來軍中工匠,讓他比較北戎人的繩索和王庭軍中常用的藤索,問:“北戎人用了這種鐵索……我們有藤索,可不可以用藤索鐵鉤臨時搭建索道,讓士兵滑過去?”


  工匠仔細查看地形,搖搖頭:“我們的藤索可以用來攀爬城牆,搭建索道懸渡需要的是更堅固、更長的鐵索,需要時間準備,倉促援索懸渡,風險實在太大了,強行使用藤索,要死不少人吶!”


  曇摩羅伽示意工匠退下,撥馬轉身。


  畢娑衝上去,“末將願冒險以懸渡過去追擊海都阿陵,阻止他攻打高昌……”


  從山崖邊的痕跡來看,海都阿陵铤而走險,死了一批部下才成功脫身。他也可以冒險一試,以盡快追上海都阿陵。


  曇摩羅伽搖頭,“地形破壞了。”


  畢娑一怔,回頭遙望對面。


  是了,以海都阿陵的謹慎,到達對面後肯定會破壞地形,阻止追兵,現在王庭即使派出最好的工匠也沒法在一天之內搭建好索道。


  他滿頭是汗,“末將這就帶中軍南下,走沙城,阻截海都阿陵。”


  曇摩羅伽面無表情:“來不及。”


  大軍馬上動身南下,行進速度也追不上。


  畢娑抹了把汗。


  海都阿陵的隊伍行軍速度可謂快如閃電,如果李瑤英已經到了高昌,高昌總能守十天半個月,那王庭還來得及馳援,如果她在去高昌的路上遇見窮兇極惡的海都阿陵……那後果不堪設想。


  他心急如焚,“末將可以帶先鋒精銳南下,以最快的速度趕至高昌,讓援軍隨後!”


  曇摩羅伽叫來緣覺,遞給他一張銅符。


  “她會走水城那條商道,你先帶人追上去,找到人,不要去高昌,直接帶她返回王庭。如果她已經到了高昌,留下保護她。若有緊急軍情,可向周圍部落求援。”


  緣覺神色嚴峻,應了聲是,猛地一提韁繩,帶著十幾個騎士朝南狂奔而去。


  海都阿陵已經逃竄,葛魯留下搜查河谷中是否還有他的部下,其他人拔營返回聖城,路上詳細報告數日來的軍情。


  畢娑跟在後面,心頭著實不安,幾個奉命留守的將領找到他,向他打聽撒姆谷的大戰,他心不在焉地答了幾句,問起聖城的情形。


  一人道:“海都阿陵雖然未能衝出河谷,軍中還是死傷了不少人。消息傳到聖城,城中那幫貴族人心惶惶,不知道是誰吃飽了撐的,趁機散播謠言,說什麼瓦罕可汗親自帶兵打過來了,撒姆谷的軍隊全軍覆沒,還說你小子也戰死了,十萬大軍已經兵臨城下,一個個說得有板有眼的,我都差點信了!城中起了幾場騷亂,一群貴人收拾了細軟哭爹喊娘要出城躲避戰禍,亂糟糟的,還有人讓私兵衝擊城門。內城守軍派人來求援,海都阿陵就在眼皮子底下,我們哪敢擅離職守啊?”


  聽到這裡,畢娑心裡咯噔一下:“城中起了騷亂?”


  散布謠言的人肯定是北戎細作,他們事先混入聖城,制造騷亂,想從內部打開城門,引海都阿陵入城。假如他們的計謀得逞,葛魯這些守將肯定會派兵回城幫忙,海都阿陵就能長驅直入了!


  那人笑了笑,道:“不是什麼大事,聽說寺中僧兵出面,騷亂很快平息了。”


  畢娑心有餘悸,還好留守王寺的巴米爾經驗豐富,處理這種狀況駕輕就熟,沒有釀成大禍。


  大軍很快返回聖城,嗚嗚的號角聲響起,百姓聞風而動,箪食壺漿,爭相出城迎接大軍,少女捧著晶瑩的美酒上前,唱起歌謠,拋灑鮮花。


  男女老少都換上了盛裝,城中一片喜氣洋洋,歡聲雷動。


  曇摩羅伽帶著畢娑等人避開如潮的人群,從密道返回城中,徑自去了王宮,接見大臣。


  蘇丹古還活著,民間百姓絲毫不覺得奇怪,認為這是因為佛子受上天庇佑,所以蘇丹古才能死裡逃生。


  大臣們的感受就不一樣了,他們才不會信那些傳說。


  眾人進了大殿,看到一身戎裝、氣勢肅殺的蘇丹古立在階前,驚恐不已,但一想到他打敗了北戎,下手害他的貴族也伏誅了,一個個又忍不住眉飛色舞,先是一番歌功頌德,請求舉行慶典和獻俘儀式,然後極力撇清自己和以前薛家家主的關系,最後暗示可以趁機吞並北戎的領地。


  畢娑皺眉,剛打了一場勝仗,大臣們就野心膨脹了。


  曇摩羅伽不置可否,打發走大臣,召見軍中將領,沉著處理軍務,分派任務,指揮兵馬調動。


  “北戎部落貴族間矛盾重重,瓦罕可汗大敗,聯軍已經四分五裂,莫毗多追擊殘部,其他幾軍嚴守關口,不要試圖一舉剿滅北戎,迫使他們各自為戰,各個擊破。”


  眾將領齊聲應是,如此一來,北戎在幾年之內無法恢復元氣。


  一道道指令發出,眾人心中有了成算,領命而去。


  期間,畢娑擔憂地看曇摩羅伽幾眼,遇到他兩道冰冷如雪的目光,沒敢吱聲。


  等眾將領離去,曇摩羅伽走出大殿,立在長階前,俯視腳下金碧輝煌的闳宇崇樓。


  午後卷起一陣大風,天色昏暗,雲層翻湧,殿宇宮室沐浴在沉沉暮色之中。宮牆之外,裡坊長街人潮洶湧,萬人空巷,百姓都走出家門慶祝勝利,歡聲笑語響徹整座聖城。


  普天同樂,率土同慶。


  蒼生安樂,可是她生死未卜,很可能身處險境。


  是他臨時更改了計劃,讓她提前離開。


  因為李玄貞的到來讓他意識到她終將離去,莫毗多的擁抱讓他壓抑不住心底的貪欲,她枕著他的大腿酣睡時,他無法控制想去觸碰她的手。


  書中經文,他早已倒背如流,明悟參透,他有自己的道,不在乎世人的眼光,一世踽踽獨行,不過眨眼之間,唯一的陪伴,隻是夢幻泡影。


  但泡影如此美麗誘人。


  當初默許讓她隨軍,就是他的一時放縱。


  再不放她走,他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


  所有煩惱,都是接引,放下便是。


  他放了人,卻放不下心。


  漫天烏雲狂卷,鋪天蓋地,氣勢洶湧,雲層間掠過一道道雪亮電光。


  風聲響徹大街小巷。


  曇摩羅伽抬眸,遙望昏暗天際,風鼓滿他的衣袖,袍袖獵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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