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狂風怒吼,滴水成冰。


  瑤英立在風口處,冷得輕輕哆嗦,身子打了個晃。


  她已經幾天幾夜沒合過眼了。


  曇摩羅伽走了過來,低頭為她披上鬥篷,系緊系帶:“天亮之前他們不會再攻城,去休息吧。”


  瑤英看著他,眉宇間掩不住的疲憊:“你呢?你累嗎?”


  曇摩羅伽抬眸,看了她半晌。


  “累。”


  他輕聲說。


  很累。


  不過他毫無知覺,一點都不在意身體的疲倦和病痛。


  近衛軍的背叛,百姓的質疑,僧人的指責,他都不在乎。


  這些是他早就預料到的後果。


  哪怕全天下人都唾罵他,也不會動搖他的心志。


  但是她來了。


  她關切地看著他,問他累不累。


  於是頃刻間,那些掩埋在最深處的疲憊盡數翻湧了上來,他覺得很累,很想停下來休息一會,養足精神後,再繼續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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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孤獨跋涉的道路上,忽有一道璀璨華光溫柔地籠罩下來,驅散無邊的黑暗,明亮,溫暖,柔和,似乎隔著千山萬水,遙不可及,又仿佛無處不在。


  他生出貪戀,想要獨佔這束光,久久貪戀地凝視她,終於伸出手,捧住了這束光華。


  曇摩羅伽扶著瑤英,帶她去休息。


  搖曳的火光中,兩人肩並著肩,緊緊依偎在一起,一步一步走遠,風吹起他的僧袍和她束發的絲绦,火光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融為一體,密不可分。


  士兵們紛紛站了起來,讓開道路,目送兩人的背影離開。


  長街熙熙攘攘,百姓們紛紛從藏身的地方走出來,一雙雙眼睛凝望著兩人,他們神情各異,有的淚如泉湧,有的一臉呆滯,有的落寞失望。整座城的人都在這裡,但一句說話聲都聽不見,唯有曇摩羅伽和瑤英的腳步聲。


  瑤英輕輕顫抖了一下。


  手上忽然一暖,一隻手伸過來,握住了她的手,溫熱的掌心磨蹭她的手背。


  她嚇了一跳,抬起頭。


  曇摩羅伽垂眸,在信眾們無言的注視中,握著她的手,骨子裡的強勢散發出來,眸光沉靜,堅定,不容置疑。唇角輕輕一扯,漾起一個極輕極淺的笑意,像三生池裡,蓮花輕輕搖曳,映下晃動的光影。


  從今天開始,以後的路,就這樣陪我走下去吧。


  瑤英看著他,和他相識的種種一一在腦海裡閃現,他像天神一樣出現在沙丘上,從海都阿陵手裡救下她,他彌留之際,仍在為王庭的長治久安謀劃,他一個人孤獨地忍受病痛,他坐在書案前研讀佛經,她在一旁好奇地扯他的袖子,他千裡奔襲來救自己,又獨自離開,他仰躺在地上,狀若瘋癲,問她是不是要走了……


  最後一次見面,他語氣溫和,答應她會好好照顧自己。


  分別以來堆積在心頭的擔憂、氣憤、惱恨、思念在這一刻化為烏有,她鼻尖一陣發酸,眼眶湿熱,朝他笑了笑,手指在他掌心撓了幾下。


  曇摩羅伽身上忽地僵直繃緊,眸色加深,緊緊握住她的手指。


  他走進議事廳,推開裡邊一間屋子的門,拉著她進去。


  瑤英環顧一圈,房中沒有高廣大床,隻設了案幾蒲團和長榻,案幾上堆滿輿圖和文書,幹淨整潔,一股淡淡的沉水香味,一看就是他住的地方。


  他讓她在榻上坐著,轉身出去。不一會兒,侍從送來吃的,她吃了些東西,洗了個澡,長發拿了根發帶松松挽著,換上幹淨衣裳,躺倒在榻上。


  幾日策馬疾馳,她像是被碾過一樣,渾身骨頭酸軟,大腿疼得厲害。


  她昏昏欲睡,半夢半醒中,感覺到一道身影坐在榻邊,睜開眼睛。


  曇摩羅伽靠坐在榻沿邊,低頭看她,眼圈青黑。


  瑤英睡意朦朧,側過身往裡面挪了挪,拍了拍長榻:“法師,上來睡。”


  她剛剛沐浴,膚光勝雪,面頰暈紅,側臥長榻,豐豔烏發披散下來,身上隻穿了一件貼身的淺色長衫,線條玲瓏起伏,衣襟松散,依稀能看見裡面柔和起伏的暗影,紅唇微微張著,雙眸湿漉漉的。


  似雨後含苞帶露的花枝。


  空氣裡一縷甜甜的幽香浮動,如馥鬱花香。


  曇摩羅伽俯身,扯起錦被裹住瑤英,把她裹得嚴嚴實實的,這才躺了下去。


  城外有十萬如狼似虎的北戎聯軍,糧食吃光了,武器耗盡,他不知道自己還能活幾天……


  他有很多事情要思考。


  可是她來了,冒著烽火來到他身邊,躺在他的榻上,這一瞬,他什麼都不想考慮,心裡隻有她。


第175章 明月奴


  寒風凜冽,嗚嗚吹著,軍旗被風吹得獵獵作響。


  瑤英睡得迷迷糊糊的,夢中掙開了錦被,覺得有點冷了,伸出雙臂,翻個身,指尖夠到什麼東西,身旁溫暖堅實。


  熟悉的味道讓她覺得很安心,她一把抱住他,往他懷裡拱了拱,發頂在他胸膛蹭了蹭。


  身邊的人微微發僵,輕輕拉開她的手,扯起錦被籠住她的肩膀,壓了壓。


  瑤英無意識地嘟囔了幾聲,語氣兇巴巴的。


  那個人不動了。


  耳畔一聲低沉的,若有若無的淺笑,像月夜下平靜的湖面蕩開一圈圈水波,聽不見聲響,隻能看到粼粼閃動的銀光。


  瑤英抬起腿,啪的一聲,一腳搭在他身上,又睡著了。


  再醒來的時候,天還沒亮,榻邊點了一盞燈,一室柔和的光暈潋滟浮動。


  眼前一張輪廓鮮明的面孔,清癯消瘦,五官深刻,似墨筆勾勒,眉宇間隱隱帶了一層陰冷青氣,碧綠色的眼眸微微低垂,睫尖上有淡金色燭光輕輕閃顫,呼吸間,溫熱的鼻息灑在她頸側。


  他俯身看著她,兩人中間隔著的錦被凌亂地堆在榻角,她身上涼飕飕的,目光睃巡一圈,發現自己衣衫半褪,腿和手都露在外面,襪子不知道什麼時候脫了,他身上倒是衣衫齊整,還穿著袈裟,手指拂過她的衣袖,慢慢坐起身,另一隻手往下,掀開她的紗裙。


  一陣異樣的帶著熱流的觸感在瑤英的腿上遊走,長有薄繭的指腹擦過她腿上嬌嫩的肌膚,她身上滾過細細的寒慄,周身冰冷,唯有他的手指碰過的地方火燒一樣發燙,渾身直顫,腳指頭都繃直了。


  瑤英呆了一呆,一聲難受的輕吟溢出齒間。


  身上的人動作停了下來,氣息變得沉重,手收了回去。


  瑤英意識昏昏沉沉,呆呆地看了他一會兒,抬起手勾住他的脖頸往下壓,柔軟的唇印在他微皺的眉心上,雙手撫過他的頸側,摸索著捧住他的臉。


  “法師,我好想你。”


  她柔聲呢喃,似在夢中。


  曇摩羅伽身上緊繃,凝眸望著睡意朦朧的瑤英,平時總是無悲無喜的雙眸暗流洶湧,眸光比屋外的夜色還要深沉,整個人朝她壓了下來。


  瑤英臉上浮起潮紅之色。


  溫軟的唇落在她額頭上,慢慢往下,在她鼻尖停留了一會兒,然後吻住她的唇,溫柔纏綿,清冷的沉水香氣侵入她的齒頰,克制而又貪婪地索取,唇舌交纏,像是嘗不夠似的,含著吸吮。


  一汪春水盈盈流動,水聲潺潺。


  瑤英暈乎乎的,抬手抱住曇摩羅伽的肩膀,衣領滑落,胸前半邊都敞開了。


  燭光下,雪白柔滑,蕊紅初綻,花枝迎風輕顫,嬌豔欲滴。


  曇摩羅伽整個人僵了片刻,倏地放開瑤英,扯過錦被蓋在她身上,起身下榻,背對著她。


  瑤英這下徹底回過神來,坐起身,揉了揉頭發,鮮潤的唇泛著湿光,看一眼曇摩羅伽,再看一眼自己腿上卷起小半邊的裙角,雙眸慢慢瞪大,呆住了。


  法師居然趁她睡著的時候……


  正驚呆著,曇摩羅伽轉過身,坐回榻邊,手蓋在她光著的小腿上,手指輕輕揉了幾下。


  一陣酸痛襲來,瑤英疼得直皺眉頭。


  曇摩羅伽抬眸看她,眸光已經恢復平時的沉靜淡然,“還有哪裡疼?”


  瑤英一愣,聞到一股陌生的味道,嗅了嗅,發現是從自己身上傳出來的,低頭一看,自己腿上他手指剛剛碰過的地方抹了一層淡青色的藥膏,胳膊上也有。


  原來曇摩羅伽剛才是在給她塗藥……她想多了。


  瑤英發了一會兒怔,嘴角輕翹,抱著錦被笑了笑:“法師怎麼知道我腿疼?”


  曇摩羅伽看著她,雙眉輕皺:“你夢裡說身上疼。”


  她疲憊不堪,躺下沒一會兒就睡著了,他舍不得睡,靜靜地擁著她,聽屋外風聲狂嘯。半夜時,她忽然不安地翻身,把錦被踢開了,他幫她蓋好被子,碰到她的胳膊,她立馬皺眉。


  “我疼。”


  曇摩羅伽心尖輕輕顫動了一下:“哪裡疼?”


  “腿疼,腰疼,背上疼……渾身疼……”


  她在夢裡抱著他,軟語撒嬌。


  那一刻,再堅硬的金剛心也變得柔軟,他拂開她的衣袖和裙角,她胳膊和腿上好幾處青腫紅痕,還有幾道結痂的傷口。


  她看上去很累,他不想吵醒她,點了燈,為她擦藥,幫她按揉傷處。


  他問過她的部曲了,他們這一路為了避開北戎聯軍的斥候,走了一條隻有牧民知道的山路,她得和親兵一樣跋山涉水,攀爬山丘,這幾天更是幾天幾夜幾乎沒下馬,身上到處是傷,得好好按一按,不然接下來半個月都得嚷疼。


  瑤英不記得自己睡夢中說過什麼,試著動了動胳膊,道:“也不是很疼,休息一晚,明天就好了。”


  曇摩羅伽沒作聲,給她塗好了藥,穿上襪子,撫平衫裙,隔著裙子繼續按揉她的小腿。


  瑤英睜著一雙明眸,目光灼灼地盯著他看。


  曇摩羅伽輕聲道:“好了,接著睡罷。”


  瑤英嗯一聲,躺下去,側身面對著他,合上眼睛,感覺他指腹按壓的地方又酸又麻,力道適中,很舒服。


  她想和他說說話,不想睡,又睜開眼睛,直直地撞進他溫和的視線裡。


  他一直看著她。


  “路上是不是很辛苦?”


  見她不肯睡,曇摩羅伽問。


  瑤英在枕上搖搖頭,輕描淡寫地說:“翻山的時候有點辛苦。”


  曇摩羅伽沉默不語。


  親兵告訴他,王庭軍隊偷襲西軍,搶了好幾個部落和莊園,高昌的世家豪族頗為震怒,而她在第一時間想到的是他出事了。


  “佛子在位一天,王庭絕不會背棄盟約、偷襲我們,一定是他出了什麼事,王庭邊城的駐軍已經不受控制。”


  瑤英心焦如焚,短短數日間,安撫西軍將領,集結人馬,籌措糧草,調兵遣將。


  人人都知道海都阿陵的十萬大軍朝著聖城來了,隻要有軍隊靠近就會被聯軍攻打,西軍被攔在東面,無法靠近,她當機立斷,讓大軍繼續等待時機,自己帶著幾百部曲匆匆趕來聖城。


  這些天她和西軍將領據理力爭,和李仲虔爭執,調動所有能調動的兵馬,冒著風雪趕這麼多天的路,在十萬大軍的眼皮子底下聲東擊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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