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虞靈犀身披一層毛茸茸的橙金燈火,抿了抿唇問:“你就是為了這隻貓,才跟不上我的馬車?”


  寧殷垂下眼,默認。


  虞靈犀半晌無言,往門內走了兩步,復又頓住。


  她沒轉身,吩咐侍衛:“把這人給我抬進來!”


  在她看不見的角度,少年蒼白的唇輕輕一勾。


第9章 生病


  侍衛們將寧殷扶入角門,在罩房中尋了處幹淨偏僻之所給他躺下。


  “臨近年關,若有人凍死在府門前,終歸不吉利。”


  虞靈犀吩咐門外值夜的侍衛,“父兄國事繁忙,阿娘還病著,這等小事由我做主,不必驚擾他們。”


  侍衛們忙抱拳稱“是”。


  虞靈犀打量了一番屋中擺設。


  房中隻有一桌一椅和一張墊著陳舊褥子的床榻,榻旁擱著一座略微破損的屏風,簡陋狹小,但勝在幹淨整潔,避風養傷綽綽有餘,隻是不怎麼暖和。


  少年躺在硬板床上,臉還是煞白煞白的,隻有一雙眼睛還閃著些許倔強的亮色。


  他救回來的那隻小野貓無助地縮在牆角,細細嗚咽。


  虞靈犀蹲身,纖白的手輕輕撫了撫小貓亂糟糟被雪打湿的皮毛,撓撓它的下巴,那貓兒很快停止了嗚咽,甚至還貪戀地蹭了蹭她的手心。


  “去拿兩床被褥來,給貓兒做個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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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虞靈犀嘴角浮現一抹淺笑,又很快壓下,瞥了眼床上硬生生躺著的寧殷,“莫凍死他了。”


  侍從自然明白她話中意思,忙下去安排去了。


  油燈昏暗,寧殷虛弱的目光一直落在虞靈犀身上。


  他唇瓣動了動,似要說些什麼。


  虞靈犀卻起身打斷了他的話,兔絨圍脖襯得她的臉龐精致嫵媚,淡然道:“我不可能留下你,雪停後你便自尋去處,總之別賴在這。”


  於是寧殷喉結動了動,垂眼抿緊了蒼白的唇線。


  虞靈犀沒再多言,轉身出了罩房。


  她身後,十餘名侍從提燈跟著,在風雪中開闢出一條耀眼的光河。


  寧殷望著門外那道窈窕矜貴的身形漸漸遠去,黯淡,最終隻留下寂靜的黑。


  他的眼睛也像是夜色浸染般,望不見底。


  即便他心有準備,可方才在檐下睜眼見到她摘了面紗的容顏,還是難掩驚豔。


  他在欲界仙都見過的美人不少,但那些都是關在籠子裡的鳥雀,厚厚的脂粉也難掩滿身麻木的風塵味,不似她這般美得天然幹淨,不施粉黛,卻能讓萬千燈火黯然失色。


  可她不喜歡自己,寧殷能感覺到。


  他至今不明白她的矛盾從何而來,每次她望過來的復雜眼神,都像是在透過他看到另一個人的影子。


  想要長久留在她身邊,恐怕比想象中更難。


  正思索下一步的計劃如何,便聽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寧殷警覺,閉目不動,原是侍從抱著床舊棉被進門,罵罵咧咧咒罵這凍人的鬼天氣。


  侍從將棉被往榻上一扔,隨意扯了兩下,又添了一壺冷茶並兩個饅頭,便搓著手離開了。


  許是粗枝大葉,又許是不想伺候一個“乞兒”,竟然忘了關緊門扉。


  半掩的木門被朔風吹得哐當作響,寧殷的目光也逐漸冷冽起來,屈指有一搭沒一搭叩著榻沿。


  角落裡的小貓許是餓極了,大著膽子爬上案幾,狼吞虎咽地咬著饅頭。


  寧殷勾起一抹蒼白的笑意,伸手拎起那小畜生的後頸。


  那貓便像是見到什麼可怕的野獸,瞳仁豎成一線,渾身毛發炸起,喵嗚掙扎起來。


  “再動就捏碎你的脖子。”少年喑啞的嗓音自黑暗中響起。


  於是小東西喵嗚一聲,顫顫不動了。


  寧殷將它丟進舊被褥中,隨即不再管它,翻身閉目,任憑門戶半開,冷風灌進來,凍得皮膚疼。


  油燈被吹滅,死寂的黑暗吞噬而來。


  ……


  一覺醒來,雪霽初晴。


  虞靈犀打著哈欠坐在妝臺前,託著下颌望著鏡中眼底一圈淡青的自己,懶洋洋問道:“那個人如何了?”


  胡桃拿著梳子,不解道:“哪個人?”


  虞靈犀皺眉:“昨夜撿回來的那個。”


  “噢,您是說那個受傷的乞兒呀?”


  胡桃想了想,如實回答,“早上起來時,罩房那邊並無動靜,想必是還睡著。”


  該不會是想賴在府裡吧?堂堂未來的攝政王,竟也做這種蹬鼻子上臉的事。


  不管如何,這次絕對不能再心慈手軟了。


  虞靈犀藏著心事,從侍婢捧著的首飾匣裡挑了對翡翠珠花,心想最遲雪化,定要打發他走才行。


  管他以後權勢滔天,隻要不再來煩自個兒便成。


  虞靈犀打定主意,便起身去虞夫人房中侍奉湯藥。


  虞家父子直到午時方回,俱是一臉疲色。


  尤其是虞煥臣,滿身黑灰,眼中通紅,顯然是忙了一夜未眠。


  虞靈犀被哥哥灰頭土臉的模樣嚇了一跳,忙問道:“兄長忙了一晚上?”


  虞煥臣連連灌了幾杯水,方一抹嘴角,呼出濁氣道:“永寧街燒了一整夜,好幾處宅邸都燒沒了,西川郡王府六十餘口人,無一生還。”


  西川郡王?


  虞靈犀想了想,沒什麼印象,便問道:“是被燒死的麼?”


  雖說這不是什麼朝政機密,可畢竟是滅門慘案,不方便說給女孩兒聽。


  虞煥臣便揉了揉妹妹的發頂,笑嘻嘻道:“小孩子家別打聽這些事。”


  他的手上滿是黑灰,都蹭她頭發上了。


  “我不是小孩子了。”虞靈犀無奈地躲開虞煥臣的手,瞪了他一眼,轉身出了門。


  剛走到廊下,便聽廳中傳來父子倆略微沉重的談話聲。


  虞靈犀情不自禁停住了腳步。


  虞煥臣道:“爹,我總覺得此事沒有這麼簡單。西川郡王雖然殘暴,卻是個繡花枕頭,怎麼有本事反殺那麼厲害的打奴呢?就算是打奴叛主內亂,偌大別院一個活口都沒留下,太奇怪了。”


  虞將軍沉聲:“有沒有問題,大理寺自會查驗。”


  “隻怕也查不出什麼來了。昨夜救火的人來來往往,雪地不是被踏壞就是被大火燒化,什麼痕跡都不會留下。”


  說到這,虞煥臣嗤了聲,“豢養打奴廝殺的人,最終卻死在了打奴手裡,也算是他的報應。”


  “好了,這不是你我該妄議的。”


  虞將軍打斷兒子的話,“午膳過後去南衙禁軍走一趟,欲界仙都留不得了。”


  “這麼快!”虞煥臣一頓,問:“皇上要滅欲界仙都?”


  “西川郡王畢竟是皇親,死在打奴手裡,不滅不行。”


  虞將軍道,“尤其是鬥獸場藏汙納垢,掀起京城血腥好鬥之風,是該根除了。”


  門外,積雪從枝頭吧嗒落下,虞靈犀的心也跟著一沉。


  莫非欲界仙都的毀滅,與父兄所說的原因有關?


  可是時間提前了數月,而且前世欲界仙都應該是毀於一場大火。


  莫非隨著自己的重生,很多事情都在悄然改變?


  她想起了寧殷。


  他昨夜才從欲界仙都拼死逃出,今日那裡就即將被夷為平地,會不會……太過巧合了?


  總覺得有什麼東西被忽視了。


  想到此,虞靈犀斂目,快步朝後院罩房走去。


  侍衛們都在府中執勤,罩房空無一人,連積雪都無人清掃,冷清得很。


  偏僻處的小房間,門戶半開,裡頭不見人的動靜。


  “他走了?”虞靈犀問侍婢。


  胡桃搖首,也是一臉茫然:“奴婢從早上便留意著呢,沒見他出門。”


  正說著,屋中隱隱傳來一聲細微的貓叫。


  虞靈犀不再遲疑,上了石階,匆匆推門進去。


  霎時寒氣撲面而來,門戶大開的小房間內如同冰窖,竟是比外面的冰天雪地還冷上幾分。


  虞靈犀縮了縮脖頸,忙攏緊了掌心的手爐。


  抬眼一看,便見那個熟悉清瘦的身影蜷縮在榻上,唇色蒼白。


  泛黃的陳年棉被一半垂在地上,一半堆在他腳下。


  棉被中,一個毛茸茸的花腦袋冒出來,朝著虞靈犀可憐兮兮地“喵嗚”一聲。


  屋中連個炭盆也沒有,桌上隻有一壺冰冷的濁茶並兩個硬的像鐵的饅頭。


  虞靈犀掃了一眼屋中的景象,便知定是下人瞧不起寧殷這樣的“乞兒”,心生怠慢,連門都懶得給他關上。


  如此行徑,和虐待他有何區別?


  唯一的一床被子,寧殷還分給了那隻受傷的小貓,自己大半個人暴露在冷風中……


  縱使虞靈犀再怨寧殷,見到此番情景也不免氣急。


  她顧不上那隻嗚咽討食的小貓,上前推了推寧殷的肩膀:“王……喂,醒醒!”


  手掌剛覆上他滾燙的肩頭,便又倏地縮回。


  滿身是傷的黑衣少年抱著胳膊直打顫,嘴唇蒼白幹燥,臉頰卻是不正常的嫣紅,氣息濁重急促,顯然是吹了一夜冷風傷勢加重,引發高熱了。


  這樣下去他小命真會沒了。


  虞靈犀心口一堵,回首道:“還愣著作甚?快去請大夫。”


  胡桃也被嚇到了,忙不迭道:“哎,好!”


  “等等。”虞靈犀喚住她,“從角門進出,別驚動爹娘他們。”


  尤其是她那個聰明過頭的哥哥。


  “奴婢曉得。”胡桃連連應允。


  待侍婢請大夫去了,虞靈犀盯著雙目緊閉的少年寧殷,心緒復雜。


  屋中唯一的椅子上落著薄薄的灰塵,虞靈犀愛幹淨,沒敢坐。


  想了想,便挪到榻邊,扯了個被角墊著,小心翼翼地坐在榻沿上,審視重病垂危的寧殷。


  上輩子,寧殷腿疾發作時也會疼得渾身冰冷發顫,靠折騰虞靈犀取暖。她便也是這般,整夜呆在他身旁。


  可即便是那個時候,他也是強悍霸道的,好像世間沒有什麼能摧毀他。


  全然不似眼前這個可憐的少年,虛弱到隨時都會死去。


  這樣的少年,會和欲界仙都的覆滅有關嗎?


  他到底是如何一步步,成為人人畏懼的瘋子的呢?


  寧殷的呼吸急促滾燙,與前世種種交織,虞靈犀第一次生出類似迷茫的情緒。


  她伸手,遲疑地為寧殷蓋好被子。


  “我不如你涼薄,你若死了,一張草席我還是願意施舍的,隻是……”


  她垂下眼:“我沒想過害你性命。”


  走神間,掖被角的手不小心掃過寧殷的頸側。


  很輕的力道,昏迷的少年像是驚醒般,猛地睜開了幽暗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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