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他一個僵屍,不知疲累,一心要甩脫身後的麻煩,晝夜不停隻往前走,猛虎蟒蛇出沒的深山老林也照進不誤。


  待到第二天中午,苦生已經背著個破竹筐翻過兩座山,那些追他的人,便是長了四條腿都追不上了。


  太陽熾烈,作為僵屍,苦生自然是不喜歡這日精火氣,停在一棵樹下歇息,破竹筐也放了下來。


  裡面的女人一聲未出,苦生心說這破竹筐難道是封印這奇怪厲鬼的工具不成,怎的每次裝進竹筐就沒了聲。


  把人倒出來,這才發現她好像是暈了過去,出氣多進氣少。


  苦生見狀大喜,這看著莫不是要死了!剛好,他就在這等著!


  偏這個時候,誅邪劍又自行出鞘,劍尖直指他。


  苦生大覺冤枉:“……作甚!我又沒想殺她,我隻是想等她自己死了而已。”


  誅邪劍逼近他,劍上靈光閃爍。


  這誅邪之劍是白鶴觀祖師爺的劍,因陪著祖師爺多年降妖除魔有了靈性,成為一口寶劍,後在一次伏魔時被折斷,祖師爺為了修復它,投入劍爐以身鍛劍,從此祖師爺的一魂一魄就留在誅邪劍中,凝成劍靈。


  這把充滿靈性的誅邪劍被白須道人傳給苦生,主要是為擔負看守苦生之責——簡言之這把靈性的誅邪劍會時刻看著他不讓他做壞事。


  當誅邪劍覺得這廝要為非作歹,就會像這樣,自動出鞘對著他進行警示。


  如果不改,仍然要做壞事,那誅邪劍就會先給他一劍。


  普通厲鬼被這把誅邪劍刺一劍就會死,可見它有多厲害,苦生雖說被刺一劍也不會死,但那痛苦滋味他是下輩子都忘不了。


  眼看誅邪劍不講道理,越逼越近,苦生大怒:“我可什麼都未做!”


  苦生:“你莫非要我救治她?我又不是大夫,也不會醫治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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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被誅邪劍逼得抓狂,苦生還是臭著臉在劍尖指著腦袋的情況下,去檢查了羅玉靜的情況。在他一通死馬當活馬醫的陰間操作下,他發現,這人似乎是餓暈了過去。


  不管內裡魂魄怎麼樣,這具身體終歸是個普通人,鄭氏還在時就日日以淚洗面,等到羅玉靜到了這身體裡,她心情鬱鬱,同樣夜不能寐,食不下咽,這如何能受得了。再被苦生這麼囫囵顛倒一日一夜,自然氣息奄奄暈倒過去。


  “我還得給她找食物?”苦生怒捶一旁的樹幹,忽然頭頂一陣窸窸窣窣,一個刺球從樹上掉下來,恰好砸在他腦袋上。


  苦生伸手一摸,從頭上抓下來一個板慄球。原來旁邊這棵樹正是棵板慄樹,仰頭一看,刺果稀疏,隻有樹頂位置有一些。


  僵屍有銅筋鐵骨鋼皮,普通的刀也刺不進皮肉,板慄球這點小刺他當然不放在眼中,徒手捏開,取出裡面的板慄。


  “凡人應當是能吃這個果實?”他問誅邪劍。


  誅邪劍一動不動。見它不反對,苦生蹲在羅玉靜身邊,把板慄塞進她嘴裡。他剝出一個塞一個,很快把羅玉靜嘴裡塞滿了板慄,塞得鼓鼓的。


  “她不往下咽,這可如何是好?”苦生搬起羅玉靜的腦袋,“待我來幫她咽下去。”


  昏迷中的羅玉靜露出痛苦的神情,她的嗓子被卡住了。


  誅邪劍顫動,開始指著苦生,苦生再把羅玉靜一個翻轉,猛擊她後背,讓她把嘴裡的板慄吐出來。


  他對著誅邪劍抱怨:“方才你不也同意了喂這個,怎的都怪我!”


  “可惡,我從出生起就沒吃過東西,怎麼知道這時候該給她吃些什麼!”


  他把軟綿綿一團的人抱起來,煩惱地四處張望。這裡是深山中,人跡罕至,沒有人煙。


  好在這是秋日時節,山中也有些成熟的野果,苦生尋到一樣,就問誅邪劍:“這東西能不能吃?”


  “誅邪劍,你不要裝死,給我一點回應!不然,若是吃出了問題你不要再指著我!”


  苦生口枷取不下來,又不能嘗,隻好依靠手指捏著的硬度來判斷這東西會不會噎死人,依靠嗅到的氣味來猜測這東西能不能吃。


  “一股甜味,能吃。”他捏了個柿子就往羅玉靜嘴上糊。


  這人醒著時碰一下就忽然尖叫哭泣,現在昏過去了,卻靠在他懷裡,還將腦袋往他衣襟裡藏,顯得又安靜又可憐。


  苦生沒什麼心思,抬手把她的腦袋揪出來喂柿子,糊了她一臉的黃。


  再尋一樣野果,捏開殼聞聞味道,氣味很奇怪。苦生心說這氣味和從前師父做的飯一個味道,應當也是能吃的,再次毫不猶豫往羅玉靜嘴裡塞。


  羅玉靜被一股令人作嘔的臭味燻醒,剛睜開眼睛就看到一隻帶著鐵指套的手捏著什麼往她嘴裡塞。她掙扎著躲開,幽幽問:“你在給我……喂屎?”


  ……


  在水邊洗掉臉上的殘渣,羅玉靜將自己亂七八糟的頭發打散梳理,梳著梳著,望著水裡的倒影又開始發呆。


  “她怎又發呆?”苦生蹲在旁邊的大石頭上等著,問旁邊的誅邪劍。


  一般而言,厲鬼都是沒有神智無法交流,但這個女人雖然有厲鬼的氣息,卻又是人,似鬼非鬼,似人非人。從某種意義上,倒是與他很像。


  人之所以成厲鬼,無非是含恨或不甘,這個女人卻不知道是因為什麼。若是為恨,不見她去報復仇人,若是為不甘,也沒見她有去做什麼事的強烈意願,隻有一身悲與痛。


  “那厲鬼,你以後就跟著我。”苦生說,“不要想著逃跑,你是跑不掉的,可明白?”


  羅玉靜不言不語,用手緩緩梳著頭發。


  苦生又道:“就算你藏在凡人身體裡,一身厲鬼怨氣也會侵蝕身體,這身體你不可能一直用下去,過不了幾年終是要死。”


  “是嗎。”羅玉靜終於開口說了兩個字,看上去仍然是無動於衷。


  苦生要繼續去尋厲鬼蹤跡,不願在這耽擱時間,提起破竹筐準備再如之前那樣把人裝走了事,結果破竹筐被折騰這麼久,整個散了架。


  將破竹筐一丟,苦生一腳踢斷一棵樹,折下樹幹做了個背柴的架子。把羅玉靜往上一放,背著就走。


  這人對外界反應遲鈍,不用多說,將她當個菩薩像背走就是。隻要不碰她,她就沒什麼反應。


  行在山路,羅玉靜坐在並不舒服的柴架子上,兩條腿垂下,白色裙子飄飄蕩蕩,出神看著兩旁樹木倒退。


  一陣風從後方吹來,將羅玉靜的長發吹到苦生臉頰邊,他嫌棄地抓了一把往後拋:“你頭發綁起來,不然給你燒了。”


  羅玉靜抓著頭發怔然望天。


  前方有棵柿子樹,苦生摘了兩個柿子隨手一拋,精準地拋到羅玉靜腿上,滾進她懷裡。


  山間秋葉紅黃交雜,深深淺淺。苦生在前頭揮開頭上的樹枝,幾片黃葉飄飄蕩蕩,也落到羅玉靜懷裡。


  作者有話要說:  現在:她什麼時候死?


  後來:不要死。


第198章 04 喝藥


  人來人往的大街上, 但凡走過都要多看兩眼那一對男女。


  男子面上戴著奇怪罩子遮嘴,手上叮叮當當鐵指套,拿一把道士用的驅邪劍,看外貌就是個“奇人異士”。


  女子倒是面容姣好, 但發極黑, 臉又極白, 一身孝服似的白麻衣看著讓人心裡發怵。


  這兩人的姿勢也怪,男子把女子背柴一般背在身後,兩人隔著幾根樹枝背靠著背, 這姿勢本該非常吃力, 但看那男子輕松自如的模樣, 好似那女子沒有重量。


  挑著擔,提著籃的普通人, 紛紛避開他們, 抱著孩童的婦人見不懂事的孩子伸手去抓那白衣女人,忙把他的手捉回來,低聲呵斥, 生怕他衝撞了不幹淨的東西。


  在這個時代,遇到“不幹淨”的東西是很尋常的事,所以眾人見到些“奇詭”人士都是敬而遠之。


  苦生早已習慣那些目光,大步走在街上四處感應厲鬼蹤跡。


  “這位過路的道長,請到家中喝杯茶吧?”走到一個巷口時, 一個臉帶忐忑的男人站在一扇門前說。


  苦生朝他身後的門戶裡看一眼, 腳下一轉朝他走了過去。


  男人忙殷勤地打開大門,將他迎進去,還畏懼地看了眼他背上的羅玉靜。


  前面說道,這時的人們常遇見一些怪事, 於是與之相關的一些驅鬼捉妖人士便多了起來,有許多人家若是遇上怪事,請不起本地那些“神聖”,遇到路過的奇人,就會將人請到家中幫忙看一看,這也是一種約定俗成的做法。


  進得小院,見屋舍老舊,院內養了雞鴨,但掃灑的很幹淨,聞不見什麼氣味,院子一角種著棵梨樹。


  男主人按照習慣倒上一碗茶,捧到近前見這位怪道長面上鐵罩子罩著喝不了茶,一時不知道該不該繼續遞過去。


  苦生道:“什麼問題?”


  男子忙放下茶道:“是我的兒子,睡了三天都喊不醒,在廟裡拜過也沒什麼用,不知道是被魘著了還是什麼。”說完朝屋裡喊了一聲,讓把孩子抱出來。


  裡屋他的妻子和老娘都走出來,妻子雙眼哭腫,懷裡緊緊抱著個幾歲的孩童。


  兩個女人七嘴八舌一通述說,眼見又要哭起來。苦生一手捏著孩子的臉翻看,一指涼冰冰地戳在他眉心,打斷兩人的哭聲。


  “是‘走蛙’,讓孩子母親抱著往外面有橋的地方走,走到哪孩子發出哭聲,就停下挖土,土裡會有一隻土蛙,用碗裝了帶回來,給家裡的雞吃。”苦生說完就擺擺手。


  孩子的母親立即抱著孩子,帶著小鋤子和碗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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