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是苦生。


  羅玉靜沒有思考,下意識將手遞給了他。他的眼睛彎了一下,從窗外俯身把她從房間裡抱出去。


  外面有許多人跑來跑去尋找闖入者,還有人聚在牆下說話:


  “那人闖進來是去找今日見氏神的女子?”


  “應該是,可不能被他把人帶走,氏神說了,今後讓那女子住在這裡。”


  羅玉靜想起那一場和氏神的交談,回想起他似乎真的說過既然是自家孩子就別出去亂跑了。她當時都沒能回神,也沒能做出反應。


  闖入氏神地盤搶人的苦生從眾人頭頂掠過,快步下山,他問道:“今日之行,可為你解惑了?”


  “不知道。”羅玉靜說,“有越來越多的事不知道,我隻想明白了一件事。”


  “以前,我因為那些人不能安息,現在我想為愛我的人安息。”


  她抱著苦生肩頭的手稍稍一緊,說:“對不起。”


  苦生:“怎又和我說對不起。”


  羅玉靜:“我之前說對不起,因為你不想殺我了,我還要你殺我,所以要和你說對不起。現在說對不起,是因為我現在不準備死,我這樣反復,所以和你說對不起。”


  苦生:“誰說我不想殺你了?”


  羅玉靜:“……”


  羅玉靜:“……那你把我放下來吧,我不走了。”


  苦生大笑。同時,他們離開了行雲山羅氏祖宅地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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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那!快追!”


  一群到處搜索他的羅氏族人聽到笑聲,正要追過去,忽聽後面又匆匆跑來幾人,說道:“氏神說,莫追了,隨他去吧。”


  ……


  “日後便跟著我行走修行。這天地廣闊,萬物循環,善惡兩面,若眼中隻能見惡,沉溺於怨憤,隨心所欲卻不加以克制,終會迷失自己。”


  “跟你修行……所以我要拜你為師嗎?”


  “我不收徒……隻教你用誅邪劍。”


第208章 14 畫符


  羅玉靜從前用誅邪劍, 都是將它當做刀隨便劈砍,誅邪劍,毫無作為劍, 並且是作為一柄靈氣寶劍的尊嚴。


  苦生教她,便是教她用劍, 御劍術配著輕身的功夫,練好了和一兩個大漢周旋不在話下。


  “能御劍飛行嗎?”羅玉靜問。


  苦生答:“再修煉兩百年。”


  羅玉靜:“……”


  他教的御劍術, 通俗來說,更像是召劍術, 隔著一段距離念咒, 能讓飛劍飛到手中。


  羅玉靜遲疑道:“可是, 我不用念咒,短距離內隻要喊誅邪劍, 它也會飛過來的,畢竟是靈劍。”


  苦生不信:“怎麼可能。”


  羅玉靜當場為他表演,走出去三米距離回頭喊:“誅邪劍!”


  插在一邊的誅邪劍瞬間出鞘飛來, 被她接住。


  見到這一幕的苦生抓著自己的頭發:“怎麼可能,我不用御劍術,它根本不聽我的!”


  他氣急敗壞,對著她和誅邪劍大喊可惡。


  羅玉靜:“人和人的體質不能一概而論。”


  從此, 誅邪劍就由羅玉靜拿著,她每日將劍擦得幹幹淨淨, 還配上一個白色劍穗。平日練劍, 誅邪劍也很慈愛隨和地讓她用, 與之相比,苦生從前可謂是養子待遇。蹲在一邊將可惡翻來覆去念叨了八百遍。


  不過苦生這御劍術還是有用的,可以控制誅邪劍遠距離與人纏鬥, 由近戰變作遠攻。缺點便是要看得見敵人才好指揮,若看不見便如盲人打架。


  為了練習,羅玉靜從苦生背上下來,自己行走。苦生常不走尋常路,什麼峭壁山崖、什麼茂密森林,尋常牛馬骡子不好走的地方,沒有路的地方,他都照走不誤。可對羅玉靜來說,路途艱險,行走吃力,苦生為了等她,趕路的速度慢下來許多。


  若是從前,他大概要對著緩慢的速度暴躁煩惱,但如今他對此一聲不吭。羅玉靜若走得慢,他便在一旁等著——倒不是他脾氣突然變好,而是他一旦顯露出暴躁的情緒,羅玉靜就要求燃安魂香。


  “看到你暴躁,我也想暴躁。”羅玉靜此話一出,苦生隻好抓著頭發遮著自己的臉,拼命忍著,連喊可惡的聲音也沒有從前那麼中氣十足。


  如此一日不停地走著,羅玉靜到晚上休息時,腳上盡是水泡紅腫。苦生湊近一看,嚇了一跳:“怎麼不與我說!”


  羅玉靜:“我可以忍。”


  身體上的痛,對她來說,比心理上的痛更容易忍受。便是如這般近乎自虐的行為,會讓她覺得好受一些。一旦陷入糟糕的情緒,她就發狠地練劍、狂奔。


  苦生擰眉畫符,給她貼在腳上,隔日又讓她坐著背後的藤椅,帶著她走一天,等到好些了,再放她下來自己走。


  習慣這樣行走的速度之後,羅玉靜感覺身體都輕了不少。


  待到再遇到那種越不過去的溝壑,苦生用手託著她的腳,輕輕將她往前送上一送,羅玉靜便如同乘著風輕飄飄躍到另一邊。


  便是翻牆,也不需要苦生或是牆邊樹木的幫助,輕車熟路翻上去。


  黃昏時路過一個縣,縣內不知是什麼節日,搭了戲臺表演,簡陋的草臺子上熱熱鬧鬧紅紅綠綠,敲鑼打鼓彈琵琶。臺下的人們擠作一團,大人小孩還夾雜著一些精怪。


  見了這場面,羅玉靜不願意走,說要看上一場,跳到戲臺不遠處一棵樹上坐下。苦生一聲兩聲喚她不下來,無奈隻得也跳到她身旁的枝椏上,一起看著這一場不知演什麼的戲。


  羅玉靜往臺上看得出神,不像是在看戲,而是在回憶。


  “我小時候,好像家附近也有戲班子搭臺唱戲。”演的什麼不記得了,隻記得那種熱鬧,那種親人都在身旁緊緊牽著她手的安全感。


  她不自覺看向旁邊苦生的手,他正在不自覺撓著腳邊的樹幹,手上有鐵指套,撓的人家樹皮上都出現了幾道印子。


  羅玉靜忽然抓住他的手。


  苦生的身體往另一側傾斜:“做什麼!”


  羅玉靜說:“給我牽一下。”


  眼睛繼續看臺上的戲,心裡卻想:涼冰冰的,和記憶裡溫暖的手掌不一樣。但是,天氣快要熱了,這樣抓著也不難受。


  她漫無邊際地出神,手上松松地牽著那隻涼涼的手。想的太出神,一不注意身體一滑險些從樹幹上掉下去。那瞬間,被她握住的那隻手迅速抓緊她,將她拉了上來。


  不隻是在她要摔下樹的時候。


  走在陡峭的山路,腳滑要摔下深澗,這隻手輕輕一推就能把她推回去。不管從哪裡摔下去,這隻手都能拉住她。


  ……真是奇怪,明明以前是一雙想要殺死她的手。


  羅玉靜不愛走夜路,從前一到天黑便要休息,如今偶爾會走一走夜路。


  夜晚最容易遇見鬼怪,羅玉靜坐在苦生背上,提一盞燈籠,這燈籠裡油燈添了些定風香,不容易搖晃,一旦開始晃動,就代表著周圍出現“妖風”,有些非人的東西來了。


  誅邪劍歸了羅玉靜用,隻要不是誅殺厲鬼僵屍,尋常遇到那些攔路作妖的非人之物,苦生大多用符。


  但他其實並不怎麼喜歡畫符,嫌麻煩。


  停下來休息時,見他畫符,羅玉靜說:“我也想學畫符。”


  苦生頭也不抬說:“普通人畫的符隻是廢紙,不可驅邪殺鬼。”


  羅玉靜說:“我也想學畫符。”


  苦生:“聚氣才可成靈符,你無法聚氣於符。”


  羅玉靜:“想畫符。”


  苦生憤怒地抓一把頭發,把筆讓給她。


  捏著苦生的筆,蘸著苦生調的朱砂墨,拿著他的黃紙,羅玉靜照貓畫虎,照描畫符。畫完一張,果真沒什麼用。


  雖然沒什麼用,但她這人有幾分倔性,偏要畫,而且好像畫上了癮,常常亂畫打發時間,哪怕被苦生背著走的時候,她有空都要墊一張紙在苦生頭頂畫符。


  本來隻是隨意玩耍,誰知這一日,羅玉靜畫出一張符,覺得看上去還不錯,隨手貼在苦生腦袋上。


  隻聽滋啦一聲,苦生的幾根頭發冒出一縷青煙,打起卷來。


  羅玉靜:“?”


  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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