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蕭缙剛過去,就聽皇後冷聲道:“怎麼回事?你不是在場,為何沒能攔下她?”


蕭缙未語。


溫月聲倒酒,甚至往酒裡倒東西時,都沒人想到過,她會這般做。


“也罷。”皇後眼眸深沉:“她這些年越發張狂,行事荒唐惡毒。”


“慧怡去世多年,這樁婚事,早就該作罷了。”皇後的聲音很輕。


蕭缙的眼眸卻是一沉。


未等他開口,殿內的皇帝便已抬步走了出來。


和上午相比,皇帝神色難看了許多。


他目光發沉,抬目掃向四方時,似是連天都越發陰沉了幾分。


周曼娘跪著,小臉更是蒼白非常。


她到底是連累了溫月聲。


她心底正發慌時,卻聽身側的人道:“路的第一步,我給你走了。”


說話的是溫月聲。


在皇帝沉沉的目光底下,她卻在輕聲與她說話。


“之後要如何選擇,便看你自己的了。”


周曼娘怔住,她悄悄回頭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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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眼,卻見原本灰蒙蒙又壓抑的天空,竟在溫月聲的那一側,撕破昏暗,有金色的陽光穿透雲層,落在了她的眼睫上。


她仿若站在了金光中。


下一刻,周曼娘就聽到了皇帝飽含怒意的聲音:“周遠度。”


叫竟是她父親,而不是溫月聲!


同周曼娘一般驚訝的,還有許多人。


周遠度神色復雜,卻似早已料到,當下掀袍跪下:“罪臣在。”


皇帝見他這般,怒意卻半分不減,譏笑道:“朕問你,今日是何等日子?”


“回皇上的話,今日乃是兩國國宴。”


“好!”皇帝怒極反笑,指著他道:“你還知道今日是國宴!”


“你好大的膽子,竟是縱容你那女兒,在國宴之上生事!不光調換國宴酒水,還換取他府令牌,栽贓陷害!”


“朕還在這皇宮裡,在宮宴上,你那女兒就敢如此行事!這般野心和膽量,當真是不可小覷!”


在場許多人都以為,皇帝的怒氣是奔著溫月聲而來。


萬沒有想到,第一個被發落的人,居然是周遠度。


當下場面死寂,周家之人,包括剛才還怒目圓睜,恨不得跟人拼命的孫氏,當即跪倒在了皇帝跟前。


“大徽同昊周開戰多年,今日國宴乃重中之重!你身為朝臣,不知為朕分憂,你女兒身為大徽子民,更是不知孰輕孰重!”


“手伸得如此之長,周遠度,朕倒是想好好問問你,這皇宮之中,究竟幾時變成你和你女兒說了算的?”


這話一出,不光是周家之人,周圍所有的臣子,俱是齊刷刷跪倒了一片。


周遠度閉了閉眼睛,一張臉已經難看至極,他低聲道:“臣罪該萬死。”


“你是該死!”皇帝沉聲道:“傳朕旨令,大理寺少卿周遠度治家不嚴,縱女行兇,即日起,著貶為撫州通判。”


“其女周鈺婕秉性兇惡,不堪為人婦、為人母,賜教養嬤嬤三名,此生不得離開後宅半步!”


皇帝的話一出,孫氏當即不堪重負,跌坐在了地上。


她怎麼也沒想到,皇帝處置的,居然不是溫月聲,而是他們一家!


溫月聲才是那個真正給人灌下毒酒的人,她怎麼能沒有半點事?


反而是他們家落得這般下場!


憑什麼!?


然那邊,皇帝已經看向了溫月聲。


他面色冷沉地道:“你行事無方,肆意妄為,屢教不改!”


在無數目光的注視之下,皇帝一字一頓地道:“即日起,入皇家國寺內禁閉,無令不得外出。”


靜。


整個殿內外都安靜極了。


比起周家人的懲處,溫月聲這個處置,可謂是不痛不痒。


甚至連皇後都沒想到,皇帝竟然隻給出了這麼一個處置。


若非這些年溫月聲早已經失了寵愛,她都要懷疑皇帝一心偏袒了。


蕭缙眼眸深沉。


他忍不住看向了溫月聲。


皇帝維護的,從始至終都不是溫月聲,而是皇權。


溫月聲哪怕有千萬般不好,可她身上流著的,都是皇家的血。


周鈺婕所作所為,堪稱僭越。


而溫月聲是皇室之人,她對周鈺婕動手,便是合情合理合規。


皇帝再如何不喜歡她,也不會否決這件事。


因為她所代表的,就是皇家。


隻他好奇一點,她在動手之前,皆是清楚明白這一切的嗎?


起風了。


皇帝轉身回了宮殿。


谷雨將帶來的披風,罩在了溫月聲的身上。


溫月聲緩步從周家一行人身側經過。


周鈺婕不是向來喜歡以身份壓人嗎?


那便叫她張大眼睛好好看看,什麼叫做規則之內,皇權之下。


第22章 不如求佛


夏日夜晚寂靜無星。


晏陵從宮中離開時,已接近三更。


天邊雲層很低,月光朦朧。


大理寺事務眾多,今日還平白少了個少卿,年終未至,官場便有變革。


有關新任少卿之位,各方皆是暗流湧動。


自傍晚時分到如今,已有十餘來人前來打探消息。


然一直到深夜,晏陵才將奏折呈遞了上去。


落在他人眼中,隻怕以為他是拿不定主意,才會躊躇半夜。


唯有他身邊的小廝滌竹知曉,那新少卿的人選,晏陵早就有所定奪。


停留至半夜,那是給外人看的。


但稍有些不同尋常的是,往常晏陵留下,都是看公文及處理公務。


今日從傍晚至深夜,他卻隻是在桌案前靜坐。


和在宮中時一樣,卻又好似有什麼不同。


他看不出來,隻知曉離開吏部時,晏陵沐浴了一回。


吏部留給晏陵休息之地,特地闢開了一處浴房,但尋常若非必要,幾乎都是用不上的。


今次特例,且晏陵沐浴的時間格外的長。


待他出來後,滌竹還聞到了他身上若有似無的檀香。


滌竹在他身邊伺候多年,這還是第一次見晏陵沐浴時燃了香,且還是檀香……


寥寥月光下,晏陵神色疏冷地道:“告知國寺,這些時日暫且先不過去了。”


滌竹低頭應是。


半晌忽然想到,思寧郡主被罰禁閉,今夜就已經入了國寺。


再去看晏陵的神色,卻難從他面上窺見半點情緒。


也對,他主子想來疏冷淡漠,自不會因誰影響了決策。此番不去,必是有不去的道理,想來應該同思寧郡主沒有關系。


翌日,新任大理寺少卿落定。


與各方勢力都無幹系,對方寒門出身,是跟周遠度同年科考的同榜進士。


昨天的事,在京裡權貴圈中,卷起了不小的風浪。


但在朝堂上,無人膽敢對皇帝的決策有任何的異議。


然私底下,思寧郡主的名號,被提及的次數則是越來越多。


溫家對此事卻並不在意,甚至從溫月聲離開後,府中就好似徹底沒了這個人。


午後,陳氏睡下了,王媽媽與幾個婆子在後罩房內闲談。


“這一晃都七日過去了,瞧著老爺同夫人的模樣,似乎是不打算將郡主接回來了?”有個婆子壓低了聲音道:“郡主該不會此後都留在那寺廟中了吧?”


“難說。”守門的婆子消息廣,聞言道:“我聽外邊的人說,這才是皇上對郡主真正的處罰,這麼想來也是,那可是直接一杯毒酒就灌下去了啊!”


王媽媽皺眉喝道:“貴人的心思,也是你能揣摩的?”


那婆子聞言忙拍了下自己的嘴,對王媽媽恭維道:“我是個嘴上沒把門的,到底是不如你聰慧,能在主子跟前辦事。”


王媽媽沒把她的恭維放在心上,隻似笑非笑地道:“世事便是如此,有的人啊,也就是佔了個出身高,仗著身份在胡作非為。”


“隻是這種人,到底是蠢笨,須知那身份再高,也得看得清楚形式,否則也就是徒增笑料罷了。”


“以為自己逞了能還可以全身而退,可實際上啊,是徹底把自己的路走絕咯。”


旁邊的婆子連連點頭:“可不是,要知道咱二小姐去寺廟內祈福時,光是伺候的丫鬟婆子,就跟了滿滿兩車,更別說那些吃穿用度上的精細玩意了。”


“就這啊,王爺尚還覺得不放心,親自護送二小姐出城。”


“反觀那位,除了身邊的趙晴,就隻有個不懂事的丫鬟,那皇家國寺到底也是寺廟,還不知日子如何清苦呢!”


王媽媽聞言得意一笑,壓低了聲音與她們道:“可不止如此,她這一去,京中便無人再記得她,想要再回來,隻怕是難如登天了。”


“這不被人疼愛的,哪怕身份再高,也就隻能拿咱們這些下人撒撒氣了,還當自己是被人高高捧在天上的星星呢!”


她們正說笑著,那門驟然被人推開。


來人是陳氏身邊的蔣嬤嬤,見她們全部都聚在這裡,皺下了眉頭:“都在這裡做什麼?老爺回來了。”


王媽媽聞言一驚。


五日前宮宴重開,府裡的主子都格外忙碌。


連陳氏都是趁著今日皇帝帶著群臣去了獵場,方才得空回家歇息了片刻。


這個時間點,溫尋怎麼回來了?


房中的陳氏亦是同樣的疑惑。


“老爺怎麼這個時候回來了?”


溫尋神色不好看,沉聲道:“先讓人準備車馬,我要出城。”


陳氏已批了衣裳坐起身來:“此時出城做什麼?”


“去接思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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