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他起身,在一旁來回踱了幾步,喊來小廝,低聲吩咐對方將附近的下人船夫都趕遠,深呼吸一口氣,才重新坐下。


這番舉動弄得簡歡幾人面面相覷。


“此行確實倉促。”謝遠英似乎下了決心,“但此事並非是遠英不與各位說。隻是在寧漳城裡時,有些話我不能說。幾位都是外來客,因此不清楚,那位……”謝遠英甚至不敢說出對方的名號,視線隱晦的和簡歡幾人對上,眾人心照不宣地輕輕頷首,他接著往下,“那位的耳目遍布城中各地。”


“謝家近年來不太行了,全靠祖上家底硬撐著。我謝家運送重要貨物的商船,每十船有半數以上,都會在過江之時整船消失不見!”謝遠英雙手十指交叉,兩手手肘搭在大腿上,人往前一俯,咬牙道,“家父憂慮過重生了病,幾位兄長也忙著在外頭奔波,不住地和人賠禮道歉。遠英之所以匆匆將各位拉上船,乃因找各位捉妖一事,是瞞著那位偷偷進行的。前天夜裡,家父接到密告,說此事怕瞞不住了,無奈之下,我隻能匆匆安排各位上船離岸。晚了怕是我這船,開不出寧漳城啊……”


“整船消失不見?”沈寂之開口,“展開說說。”


“並非經過那片水域的船都會出事。”謝遠英努力冷靜了一會兒,回道,“有船夫看見,我們謝家商船明明和他的船一同進入水域,但一晚過去,天亮以後,船夫平安回到寧漳城,可我謝家的商船,卻沒有任何消息。船上的人和貨物,就這麼沒了。事後我們派擅泳之人潛下水底看過,但那幾人……都沒能再回來,我們之後也不敢再讓人下水了。”


第69章


謝遠英大致說完事情的來龍去脈後, 前頭的徐陽和葉紫衣你一言我一語地開口詢問細節。


“謝公子,你謝家商船第一回 出事, 是什麼時候……”


“謝公子, 我記得你說城主府下的鎮撫司來了好幾回,但每回都沒發現異樣?”


“……”


這些都是細枝末節的事,沈寂之靠著椅背漫不經心地聽, 目光大多數時間都落在窗外水流湍急的江面。偶爾落在簡歡身上。


簡歡很認真地在吃瓜果點心, 偶爾插幾句話。


“小兄弟。”那胡子半白的青衣道士拉著椅子坐近,他指了指他剛剛給沈寂之送過來的果盤, 壓低聲音問,“這些你不裝起來嗎?”


青衣道士大概三十多歲, 湊過來時, 一股酒味如影隨形, 沈寂之下意識蹙眉:“不用。”


“你不用和我客氣。”青衣道士說話時,那幾撇滑稽的小胡子跟著動, “聽你聲音,你才十幾歲?我比你年長幾十歲, 按歲數都可以當你爹了。你就當我是你叔,這點瓜果,就當叔送你吃的, 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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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節


沈寂之語氣很冷:“可惜,我爹和我叔都死了。”


“……”青衣道士頓了頓,“小兄弟,我也沒其他意思。我看你好像很厲害,有心和你結交一二, 明日入夜, 可以一起捉妖, 互相有個照應。”


說到這,青衣道士朝前頭幾人努了努嘴:“你看他們三個,明顯已經擰成了一股繩,剛剛用早膳時也是有說有笑。就我和你,落了單。我也蠻厲害的,正兒八經的茅山道士,到時真有妖,你我聯手……”


沈寂之忽而出言打斷:“你給我多少?”


道士一愣:“什麼?”


沈寂之目光落在道士身上,語氣比剛剛說叔死了時要緩和不少:“到時若有妖出沒,我可以保你一命。作為回報,敢問閣下事後打算給我多少靈石?”


道士:“……”


道士沒有修為,他是假冒的。


剛剛聽謝遠英說了那些,他害怕真有大妖,又見謝遠英幾人一直對沈寂之很恭敬,猜到沈寂之實力不錯,才起了結交的心思,想在捉妖時劃水。


不曾想,這小子一眼看了出來,直接找他要錢!


道士心中鬱悶,伸手從懷裡掏出個酒壺,喝了口,咬牙道:“五百靈石!”


五百?


沈寂之伸手,將微微褶皺的衣袖細細撫平,薄唇輕吐,隨便猜了個數:“五千,否則免談。”


道士:“……”他接謝家這單,賞金也就五千!


買賣破裂,道士離開,離開前不忘帶走自己的果盤,心裡朝沈寂之呸了聲:五千?他爺爺的他怎麼不去搶?


午後,天邊堆積的陰雲不堪重負,淅淅瀝瀝下起了雨。


船上來來往往的謝家幫工腳步匆匆,面露憂色。


簡歡撐著把油紙傘,在甲板上四處走動,拿著劍敲敲這裡,看看那裡。


思及謝遠英早上說的話,她打算在明日進入那片危險的水域時,給這艘商船搭個符陣。


明日若妖出沒,他們幾人捉妖,不一定能顧及到船上這些普通百姓。符陣到時便可護住他們一二。


在簡歡身後,道士撐著傘,縮著身子,在等簡歡的答案。


豆大的雨滴一粒粒砸落在甲板上,濺湿簡歡藕粉色的裙擺。


片刻後,她回身看向青衣道士,雙眼眯成一彎月牙:“當然可以呀。你我都為謝家辦事,自當互相照應。”


青衣道士聽到這,忙給簡歡作了個揖,喜笑顏開:“小姑娘人好啊!人好啊!”


簡歡回以一禮,略微有些羞澀地笑笑:“哪裡哪裡,劉道長比我們年長,懂得自然也比我們多,到時怕還得向道長請教一二呢。”


簡歡這話把劉道長說得內心熨帖,他樂呵呵地笑著。


兩人朝前方而去,簡歡狀若無意地問道:“不過早上,我看道長和那儉面人相談甚歡?道長也知道,”簡歡一頓,語氣帶著幾分不喜,“我不太看得慣那儉面人。”


聽到這,劉道長也忍不住咬牙:“誰說不是?我也看不慣這人!我早上找他,也是看他一個人形單影隻,想和他結交一二!但你知道他和我說了什麼?”


“哦?”簡歡好奇,“什麼?”


“說要收我五千靈石!”劉道長握拳,“和他結交居然要收靈石?我活了這麼多年,也從未聽過這種事!”


簡歡一邊頷首附和,一邊在心中思忖。


謝家果然病急廣撒網,一個假冒道士也給了五千。她也隻有五千啊。


簡歡忽而停下腳步,看向劉道長,少女烏黑的眼眸亮如星辰:“道長,你我實在投緣。這樣罷,我不收五千,我給你少點,隻收四千九百九十九,如何?”


劉道長:“??!”


簡歡從甲板上回來後不久,外頭雨勢越來越大。


昨日天朗氣清,江面清澈平靜。現下,外頭江水極其渾濁,波濤洶湧,把船撞得四處晃動,房內杯盞花瓶掉落一地,乒鈴乓啷的碎片聲不絕如縷。


時辰離日落明明還早,但天陰沉沉一片,像快要墜入黑夜。


簡歡的房間裡,燭火微微點亮。她坐在床上,架著她隨身攜帶的小桌子,在伏案畫符。


忽而,她耳朵輕輕一動。


門外有腳步聲。


“簡姑娘,簡姑娘。”男子的聲音在門外響起,謝遠英的貼身小廝敲著門,大聲道,“我家公子派我前來知會您一聲,現下大風大雨,船身不穩,還望姑娘勿走動,歇息會兒。等過了這片烏雲,風雨小些,便好了!”


簡歡提高音量:“好,多謝!”


小廝聽見簡歡的聲音,又交代了幾句,搖搖晃晃朝其他人的房間走。


沈寂之不在房裡,小廝便打算先去通知徐陽,結果人到半道,左右搖晃的船體忽而恢復平穩。


難道雨停了?


小廝一愣,看了看腳下,忙跑到艙道盡頭,踮著腳從小窗往外看去。


外頭狂風肆虐,電閃雷鳴,依舊風大雨大。


但怎麼突然間,船就不晃了?


簡歡門外,沈寂之朝遠處的小廝看了眼,指尖靈力微動。


輕輕一聲,被反鎖的門插一下彈落。


他伸手,推開房門閃了進去。


房內簡歡頭也不抬:“貼好了?”


沈寂之嗯了聲,隨意給自己施了個幹燥術:“還要貼嗎?”


“等等吧。”簡歡手邊已壘了七八張符紙,“等我這幾張畫完,你一起去貼。”


沈寂之:“行。”


他在桌前落座,將所需工具材料一樣一樣從芥子囊取出,視線落在簡歡身上。


女孩束著高馬尾,眉目認真,背脊纖細。


沈寂之垂眸,想了下,忽而問:“你餓不餓?”


簡歡:“?”


“不餓啊。”她莫名其妙,“你問這個做什麼?”


沈寂之的意念都觸到芥子囊裡的果盤了,聞言收了回來,拿起靈鐵四處打量,語氣淡淡:“沒什麼。”


簡歡畫完一張,收筆,看向他,一臉孤疑:“你什麼意思?”


沈寂之不動聲色地望她一眼,沒說話。


簡歡眼神帶著審視,長久地落在沈寂之平靜的臉上。


他不會突然間這麼一問,問定然都是有言外之意的。沈寂之的言外之意,一向都是陰陽怪氣那一類,簡歡一下子就懂他是什麼意思了。


“我想起來了。”她指著他,目光綴著團火,“你,中午用膳的時候一直在看我,對罷?”


沈寂之拿著靈鐵的手一頓,心跳瞬間空了一拍。


“你別以為我不知道。”簡歡磨牙,“你是嫌我午膳吃得多。”


“……”沈寂之嘴角微抽,有些無奈,“沒。”


簡歡眼眸烏黑,靜靜注視著他,看他能說出什麼花來。


沈寂之輕抿了唇,語氣盡量平靜地解釋:“我剛剛下來,有人遞了盤果子給我。我又不吃。”


“早說嘛。”簡歡刷地一下,將小桌子上的符紙掃到一邊,如今穩固船體的符紙已經加好了,明晚才會到那片有妖出沒的水域,其他擋妖的符紙也不急於這一時,“你剛剛說這一句,不就完了?非得陰陽怪氣地問我餓不餓。”


沈寂之閉眸又睜:“我沒有陰陽怪氣。”


雖然先前,他確實偶爾會這樣。但現下,他真沒有。


簡歡聳聳肩,輕敲符筆:“行了行了,不用解釋了,快給我上果盤!”


沈寂之努力平復心情:“你不是說不餓?”


她剛剛在他問的時候,說‘餓’不就好了?


簡歡唔了聲:“肚子確實不餓。”


沈寂之:“?”


簡歡念念有詞:“但耳朵聽到你說的話,嘴巴它就餓了。”


沈寂之:“……”


沈寂之這才把芥子囊裡的果盤拿出來,以靈力驅動,放在她面前:“吃人嘴短,望你以後想我點好的。”


簡歡摘了顆葡萄,含糊不清地回,略微敷衍:“知道了,知道了。”


沈寂之坐下,剛想拿起小刀刻紋。


簡歡看看他手裡的刀,再看看蘋果,拿起一個,直接朝他丟了過去。


沈寂之抬手,精準接住:“?”


簡歡:“勞煩您,送佛送到西,再幫我削個蘋果吧。”


沈寂之:“……”


沈寂之起身,從一旁換了把普通的小刀過來,用清潔術細細洗過後,落在紅彤彤的蘋果上,薄薄的果皮瞬間和瑩白的果肉脫離。


他邊削邊問:“我憑什麼給你削?”


簡歡畫了大半時辰的符紙,也有些累了。


她咬著顆葡萄,人往後一仰,躺在床上,側過頭看他:“你知道外邊向人借錢,是要給子金的罷?我都沒收你子金。”


沈寂之十指靈活。他削蘋果,刀走後,蘋果皮還能輕輕黏在果肉上:“果盤擺你面前了,削蘋果還要我來。你幹脆讓我喂你吃,”他停頓了下,平靜地接上後頭兩字,“得了。”


“也不是不可以啊。”簡歡隨口一接。她為什麼要大老遠跑這寧漳城來找他,不就衝著想在最後的日子裡,可勁地使用債主的權利,剝削他麼,“總之呢,你要麼給子金,要麼對你債主好點,你自己選咯。”


蘋果削好,沈寂之放下刀。


他起身,朝床邊緩緩走去。


簡歡躺在床邊,高馬尾垂落,烏黑的發在空中微微飄蕩。


她兩條腿高高搭在桌沿,藕粉色的裙擺散落而下,露出一截精致的腳腕。


她可能是習慣了。


第103節


兩人三年前就共處小木屋,她也從未顧忌過什麼男女之防。


沈寂之都不確定,她有沒有把他當成一個可以……的男人。


簡歡:“對了,關於怎麼找你師父,我有個想法。你師父不是很愛喝酒?”


沈寂之停下腳步,蹲在她面前,嗯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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