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寂之背著簡歡,手中雪劍一出,帶著他和簡歡,朝枯井疾馳而去。
簡歡再打一個響指。
沈寂之放在樹下的靈布包被撕裂,一隻隻毛上沾滿了鮮血的兔子跳了出來,倉皇地在四處逃竄,在林中各處發出窸窸窣窣聲響。
“好香,金丹血的味道,金丹期修士!在那邊!”
“這邊也有!”
“有人擅闖我魔族入口!格殺勿論!殺!!”
“快,稟告尊上!”
“……”
沈寂之一心御劍,用了最快的速度,兩人快若殘影。
第167節
快接近枯井時,有魔影竄了過來,聲音蒼老沙啞:“哪來的小賊,找死!”
沈寂之充耳不聞,悉數交給簡歡。
簡歡松開雙手,身子往後仰,雙腿在沈寂之腰間靈活一勾,手中數百張雷電符一起,朝來人砸去,氣勢洶洶。
她這些日子,雷電符都要畫吐了,好嗎!
魔影一避,但雷電符太多,還是劈焦了他一隻手。
他痛哼一聲,濃黑的眼一豎,剛想出招,一計不知何時到了近前的符劍,死死插入他雙目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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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影捂著眼睛,滾落在地,怒吼:“啊——”
簡歡腿在沈寂之厚實的小腹上一勾,她身子回來,重新趴回沈寂之背上,頭往後看。
放出去的小白兔群短短瞬間已悉數被誅殺,數不清的魔影正狂衝過來。
她一邊往後飛符劍,扔雷電符,一邊催促沈寂之:“快快快,鄭——陳師兄,趕緊跳!師兄,快些快些,再快一些!”
“……”沈寂之嘴角抽了抽,抿著唇腳在雪劍上一踢,劍落在他手上,他帶著簡歡,直直朝枯井栽去。
一隻隻魔影像聞到血味騷動的蝙蝠,跟著往枯井跳下,死死跟在簡歡和沈寂之後頭。
枯井之內,是空間隧道。
通往魔淵的隧道漆黑如墨,伸手不見五指。
兩人直直仰面往深處墜,他們掉落的速度越來越快,帶出簌簌作響的勁風。
不知過了多久,眼前忽而變了個天。
一輪鮮紅的血月掛在夜空中,泛著幽冷詭譎的紅光。
還未來得及往下方看,四面八方便湧來了一群接著一群的黑色魔影。
後頭追來的魔影頭子桀桀笑著,剛想張嘴說什麼,此地忽然刮起了兩股合一的飓風。
風勢極大,入口在暗淵的半空,離地面還有數百裡,但地面的魔樹被飓風吹得壓彎了腰,粗壯的枝丫被壓斷,不少魔獸更是被吹著翻起了跟鬥。
聚過來的魔影在空中像失了準頭的風箏,四散開來。
聽到動靜趕來的其他魔族人,還沒來得及飛天而起,忙死死抱著樹,在樹梢蕩來蕩去。
被蕩得頭暈眼花之際,他們聽見了一聲拖長的大喊:“阿~兄~抱~緊~我!”
喊聲越來越遠,有魔奮力睜開一隻眼,看見兩隻交纏的人影,被風卷到血月的盡頭,很快就消失在此間,不知被吹到了何處。
第117章
榨幹江巧巧得到的飓風符可真好用啊。
簡歡仰面躺著, 望著頭頂那輪血月,暈乎乎地想。
可惜已悉數用完了, 剛剛四面八方湧來的魔族之人太多, 簡歡根本不敢藏拙,第一時間將身上的兩張飓風符一並使了出來。
她和沈寂之離飓風符最近,受到的衝擊力最大, 飓風卷著她和他, 在空中不知來回轉了多少圈,風散之際, 他們便砸落在這未知之地。
轉了太多圈,頭暈得厲害, 天上的月和樹影還在不斷地回旋。
四肢軟軟的, 暫時難以動彈。
簡歡努力感知周遭。
背著之地有些軟, 鼻尖能聞到潮湿的樹葉腐爛味。
她大概掉在了腐葉堆上,耳邊還能聽見哗啦啦的水流聲。
簡歡張了張唇, 有些艱難地喊:“沈……沈寂之?”
“我在這。”少年的聲音聽著也有些虛弱,從簡歡的左側方低低傳來。
簡歡松了口氣。她從芥子囊裡掏了把靈丹塞進嘴裡吞下, 運轉丹田,恢復被飓風弄亂,此刻在體內經脈亂竄的靈氣。
沒過一會兒, 兩人恢復成滿血狀態。
沈寂之走過來,視線在頭頂的血月和四周環境掃過,很自然地扯了扯黑色夜行衣,在簡歡面前蹲下,道:“此地不宜久留, 我們找個隱蔽的地方躲一躲, 等天亮。”
他們二人闖入, 魔族定然會派大量人手四處搜捕。
現下是夜晚,血月對魔功有加成,沈寂之早年曾聽他師父和別人聊起過,說暗淵裡的魔,月出而作,月落而息。
見此,簡歡微愣,靈動的眸轉了下,輕輕地哦了一聲,爬到他背上。
雖然和他睡都睡了好幾回,但不知為何,在這種小事上,她反而有些後知後覺的害羞。
沈寂之背著簡歡,修長的雙腿在腐葉堆上輕踩,也沒敢御劍引來魔族追捕,讓簡歡給他貼了張隱身符,用輕功在山林崖間飛走,尋找落腳地。
簡歡雙手抱著他的脖子,垂眸想了想,伸出手指,戳了下他軟乎乎的臉,喊他:“哎,沈寂之。”
沈寂之平靜道:“你別說話。”他有預感了。
簡歡:“……”
簡歡欲言又止,憋了憋,小聲忿忿:“但我想說啊。我現在的感覺,就像是上茅房上到一半,你不讓我……”
沈寂之認命打斷:“那你說罷。”
簡歡高興了,繼續往下:“我想說,我也有腳的。”
“……”沈寂之默了默,“我知道。”
簡歡又道:“而且我剛剛吃了很多靈丹,現在力氣很多……”
沈寂之在心中嘆了口氣,學著她剛剛說話的語氣,小聲忿忿:“但我想背你啊。”
“……”
身後,好一會兒都沒有簡歡的聲音。
都跑過一座山了,女孩才嘿嘿笑了聲:“早說嘛,早知道我以前都不走路了,以後也不走了,就讓你背。”
聞言,沈寂之身子就是一僵。
明白她的話中意,他眉眼忍不住彎了彎,低聲且鄭重地道了句好。
不知怎麼。
身後的她明明是那麼又輕又軟的一個人,此刻卻這般沉甸。
他好像把他的整個世界都背在身後了。
以至於心不再空寂,像是塞滿了雲朵,滿得雲都要飄出來似的。
之後一段路,兩人都沒再說話。
簡歡懶洋洋地掛在沈寂之背上,一雙眼睛在黑夜中警惕地四下查看。
過了會兒,想起什麼,她拿出玄天鏡看了看。果不其然,暗淵之內,玄天鏡是無法使用的。
簡歡把玄天鏡放好,輕輕摟住沈寂之的脖子,有些擔心,嘟囔道:“也不知道外面如何了……”
沈寂之溫聲安慰:“人各有福,不必擔心。真要擔心——”
少年腳落在一塊崖石上,半回過頭,聲音低喃,含了點蠱惑,“不如擔心擔心我。”
簡歡:“……”
簡歡抿了抿唇,手指戳著他的脊梁骨,嘀嘀咕咕地罵:“你這個人真不要臉。”
說話間,女孩溫熱的氣息吹拂在頸窩。
沈寂之手往後託了託簡歡,淺淺一笑,隨風而起,朝不遠處的小山洞飛奔而去。
“廢物!”
砰地一聲巨響,書桌上的紫金石砚被狠狠砸在地面,砚臺裂得粉碎,黑色墨水四濺,濺在跪地的兩人臉上。
但兩人動都不敢動,身子往地面匍匐得更近,抖動著聲音道:“尊上息怒……”
江巍深深吸了口氣,鷹眼落在雙目化膿流血,小半身子被劈焦了的守井人身上,沉聲問:“闖入的兩人是誰?”
黑色膿血不住地往地面滴落,守井人痛得渾身發顫,但也不敢呼痛,回道:“稟尊上,有幾人見到他們的臉,他們也畫了出來,但管事說,那兩人是金三廚中的大哥和小妹。”
一旁跪著的管事忙將畫像獻上:“尊上,您看。”
江巍手一抬,畫卷飄到他眼前,他掃了眼。
管事恭敬道:“尊上,這明顯是假身份,金三廚修為極低,他們中也無人是符修!冉慕兒便是靠金二妹的身份混入府中,這二人定然是冉慕兒的同黨!”
江巍人往椅後一靠,嗯了聲。
管事一直跟在江巍身邊,見狀忙轉向守井人,代為問話:“你可有聽見他們二人交談?都說了些什麼?”
守井人也不敢隱瞞,一五一十道:“我聽那女子,喊那男子為陳師兄。”
陳師兄?
姓陳?
江巍手落在椅子的扶手上,有一下沒一下摸著扶手上的金龍頭,腦中閃過在玉清派的魔族之人。
沒有魔族人帶路,外人進不去那片枯井魔林,那兩人中,定然有一人是他魔族的叛徒!
金三廚是從臨仙城來的,臨仙城離玉清派最近。
但沒有姓陳的。
等等,陳,陳,鄭?
江巍霍然坐直,銳目而視:“你原原本本將那話復述於我,一個字也不要漏!”
守井人忙道:“是……是……”
他想了想,一個字一個字,用他那蒼老沙啞幹巴巴道:“快、快、快,鄭——陳師兄,趕緊跳!師兄,快些快些……”
“行了。”江巍不耐煩地打斷,手在桌面重重一拍,吐出兩個字,“鄭以!”
守井人和管事心一跳,額頭磕在冰冷的地面,不敢再說一個字。
江巍從椅子上起身,踱步走到書房的窗前,望著窗外夜色,負於身後的雙手青筋暴起,眼中黑色彌漫。
又是玉清派出了問題!又是玉清派!
第168節
先是玉清派的谷山和羽青,居然借著寧輝那廢物混進了魔淵,差點毀了菩提魔心陣,現下正關押在暗淵大牢受刑。
然後是那冉慕兒的哥哥尹遇聲,這也是玉清的人,居然拿假菩提塔糊弄魔族!
而現下,玉清派的鄭以出了問題。
玉清派,玉清派。
道玄那摳門老賊,怕是已經疑心他了罷?
面上裝得和他這般好,如親兄弟般,但他送女兒入那老賊門下為徒,也沒見那老賊將手裡難得多見的風系靈寶,風鈴鐺送給巧巧。
結果這下,居然給了和鄭以一起闖入暗淵的女子。
好樣的,好樣的。
江巍冷笑。
待他魔族大業成了,他第一個對玉清派下手!
有男子匆匆而來,立在書房門外,恭敬道:“家主。”
江巍從窗前回過身,揚聲:“進。”
景赤推門而入,一掀衣袍,單膝跪下,抱拳道:“家主,冉慕兒那邊已安排妥當,玄天鏡等一切物品都落入我們手中,隻是合歡宗梅峰主的兩名徒弟在牢房外守著,我們暫時無法對冉慕兒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