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今晚他很好心的沒有帶她走,孟秋飛也似的回宿舍, 宋潆看她劫後餘生的表情, 調侃道:“你最近怎麼老撞鬼啊?”


  孟秋剛緩過勁, 神志不清地和她瞎說八道:“是啊, 可能得找人驅邪。”


  宋潆又笑,“那你不如找鬼做生意, 給他點過橋費, 讓他好好安生, 不要纏著你了。”


  孟秋被她一打岔, 想象趙曦亭變成鬼的樣子, 在腦海裡把他揉來揉去,噗嗤笑出來,全身舒緩許多,“他要是缺錢就好了。”


  在底下被趙曦亭纏出汗, 孟秋覺得難受,睡前又洗了把臉。


  她看著鏡子忽然一驚。


  要是校外有房,不管是不是寫她的名字, 趙曦亭哪天興致一來,工作日晚上過來見她, 她去還是不去。


  那她日子徹底不能安生了,僅存的自由也會被剝奪。


  這房子絕對不能買。


  她給趙曦亭發了條消息, 講得特體面。


  ——我們剛在一起你就給我送房,我會有壓力。


  趙曦亭過了幾分鍾回回來。


  ——你也不白拿。


  ——我不是得了你麼。


  孟秋看這兩條消息越發確信自己的猜想了,但想來想去都是個死局,往床上一窩,先不管後面的事。


  周二下午謝清妍約她在學校附近的咖啡館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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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秋提前到。


  謝清妍一看到她立馬笑起來,說:“抱歉,有點堵車。”


  謝清妍氣質十分親和,得益於她圓臉圓眼睛的長相,雖然圓,卻不胖,一笑起來,滿滿膠原蛋白,三十來歲的年紀瞧著像二十五六。


  她今天穿一身白色棉麻長裙,脖子上壓著一塊琥珀,有幾分松弛感的禪意。


  孟秋彎彎眼睛說:“我也剛到不久。”


  她把菜單推到謝清妍面前,“不知道你喜歡什麼口味,就沒幫你點。”


  謝清妍忙說:“今天我約的你,你還學生呢,我請 。”


  她利落地點了幾樣小食,像是經常來的樣子,“看你比前段時間瘦了,減肥嗎?還是學習太忙。”


  孟秋喝了口酸奶,“可能是天熱了,不大想吃東西。”


  謝清妍拿了張紙擦汗,“我和你反過來,這幾天胃口可好了。”


  “我看你朋友圈也不怎麼發照片,都不出去玩嗎?大學生活就得玩,不然到了我這個年紀隻有六便士,沒有月亮了。”


  謝清妍嘆氣嘆得很有趣。


  孟秋被逗笑,感覺和她沒那麼生分了,溫聲說:“您約我是什麼事兒呀 。”


  恰好服務員上點心。


  謝清妍將一塊黑森林蛋糕挪到她面前,客氣道:“他們家甜點都會加一點酒香,很獨特,你嘗嘗。”


  “好。”


  謝清妍邊吃邊說,“這段時間我又翻了一遍你以前發表過的文章。”


  “你有沒有興趣潤色一本小說,就是在別人翻譯的基礎上給字詞添點花樣,讓它變得更漂亮,閱讀性更強一些。”


  孟秋問:“哪一本?”


  謝清妍:“叫《普寧》,納博科夫的作品,你聽過這個人嗎?”


  孟秋溫和道:“我看過《普寧》。”


  謝清妍伸手和她擊掌,笑盈盈道:“我就知道找你沒錯。”


  孟秋立馬點出重點,“可是我不會俄語。”


  謝清妍似乎早就考慮到了,溫聲說:“別擔心,我會給你配一個俄語高材生輔助你。”


  “我很喜歡《普寧》這本書,現有的翻譯版本我覺得都不太好,和社裡爭取很久才答應再此出版。雖然納博科夫最出名的是《洛麗塔》,但我覺得他寫得最好的是《普寧》。”


  “我想讓讀者看到這本書,漂泊也是人生的課題,穩定有可能是枷鎖,現實永遠不是隻有一個選擇。”


  孟秋莫名覺著謝清妍心裡藏著一簇火苗,不像表面看起來文氣,笑說:“納博科夫很擅長描寫神經質。”


  許是聊到喜歡的東西,謝清妍圓臉上的眼睛生動起來,又和她擊掌:“你懂我!”


  “但是你不覺得神經質才擁有世界上最純粹的靈魂麼。”


  孟秋和謝清妍聊了半個多小時,手機進來一條微信 。


  ——有空嗎?帶你看看房子。


  孟秋收了收嘴角的笑,仿佛快樂被人剪斷了,她慢吞吞撈起手機打字,慶幸還好謝清妍約了她,可以理所當然的拒絕。


  ——我今天有點事情,不太行。


  孟秋擔心自己前科太多,趙曦亭不信,拍了張桌子上的照片發過去。


  ——對面那個出版社的姐姐你見過,就是聚餐和我聊過天的謝清妍,不知道你記不記得。


  趙曦亭回得很迅速。


  ——我就記得那天你和我鬧脾氣,別的沒心思瞧。


  他是真記仇,還小心眼。


  孟秋剛要放下手機,趙曦亭又發來一條,引用了她聊天框裡的照片。


  ——以後也這樣報備行程。


  ——我想知道你在哪兒,和誰吃飯,可以麼?


  小時候孟秋放過風箏,牽一根細如蟬翼的線,牢牢拽住飛向天穹的紙鳶,風一大,便覺得它要飛丟了,緊張地要收線,殊不知那條線為紙鳶量身定做,除非它有魚死網破的意志,哪裡會跑出她的掌心。


  她現在就像那隻被掌控的紙鳶,點了點鍵盤,順從地回了一個字。


  ——好。


  回消息浪費了些時間。


  孟秋衝謝清妍笑笑,說:“抱歉,我們聊到哪兒了?”


  “沒事兒,姐妹茶話會哪來那麼多規矩,”謝清妍一臉八卦,“男朋友?”


  孟秋拎著吸管攪了攪酸奶,“……不是。”


  謝清妍笑說:“看你又拍照又秒回的,還以為是你男朋友查崗,擔心你和別的野男人約會。”


  謝清妍舀了一口蛋糕,似想起了什麼,“據說前頭你那份翻譯,是趙先生親自發郵件給主編的。你和趙先生關系很好?”


  “之前我也幫他寫文章。”


  “這樣啊。”謝清妍緩慢地點點頭,仿佛了然,笑說:“那他還挺賞識你的,那麼多人沒車坐,就送了你一個。”


  “剛開始我以為你們是什麼遠親,但後來發現你們吃飯也不怎麼說話,倒讓我猜不準了。”


  孟秋沒想到她觀察這麼細致,猶豫地問了句,“你喜歡趙曦亭?”


  謝清妍嗆了一下,忙抽紙巾摁了摁嘴角,大笑:“我哪兒敢呀。”


  “他那種地位的人,喜歡也是需要勇氣的好不好,起碼得有遠超常人的自信才行。”


  “我隻是好奇,他對你仿佛挺特別,可你倆又不親近。”


  “話說回來,你要是和他真有什麼裙帶關系,我反而不敢用你了,那真是在閻王爺身上拔胡須。”


  看趙曦亭剛才那個態度。


  他應該不太會幹涉她學習和工作。


  -


  過了兩三天,趙曦亭又問她有沒有時間,孟秋對房子的事情十分抵觸,找了個虛頭巴腦的理由搪塞了過去,能拖一天是一天。


  到周六,燕城幹燥的天飄起小雨,孟秋撐著傘站在離校門口有一段距離的路口,等趙曦亭的車。


  總歸還是沒躲過去。


  孟秋湿漉漉的鞋子在轎車幹淨的地毯上濺起幾朵水串。


  趙曦亭給她找了塊毛巾,擦她的發尾。


  “讓你在宿舍等我,到時候淋感冒就好受了?”


  孟秋輕聲說:“剛好在附近。”


  她看著水珠滴得到處都是,不合時宜地想起第一次上他的車。


  那會兒餛飩的汁隻蘸了車座一點,她便戰戰兢兢。


  現在整張坐墊被她弄湿了,她卻一點都不愧疚。


  是他非讓她來的。


  要是他有潔癖,能把她趕下去最好了。


  孟秋的傘刻意被她放在左腿,隔開她和趙曦亭的距離,傘面的水珠淅淅瀝瀝流到地毯上。


  趙曦亭睇那把傘,勾了下唇,“挺長情。”


  “誰送的。”


  孟秋順著他視線瞧過去,傘柄的金屬扣生了鏽,雖然她用的時候還算愛惜,傘面的顏色還是褪了不少,能看出用了不少年頭。


  她輕聲說:“中學的時候買的,一直沒壞,就用下來了。”


  趙曦亭長指碰了碰傘柄的繩,百無聊賴地將它搖晃起來,“對人呢?”


  “也這麼長情嗎?”


  他緩緩抬睫,眼底像剛開墾的荒地,窗外清灰的雨淋進去,從容又霸道地開疆拓土。


  孟秋感知到那股氣勢,脊背冒了點寒氣兒,躲開眼。


  他話裡藏話,但既然沒直說,她就當沒聽明白,“以我們現在的關系,長情比較好吧。”


  趙曦亭俯身瞧她眼睛,揉搓她脖頸,鼻尖噴出聲輕笑,“孟秋你那點小聰明是不是都用我身上了?”


  他頓了頓,笑意不減,表情意味深長,“我不是不明白你什麼意思,但我喜歡聽。”


  -


  房子趙曦亭提前篩過一遍,剩了最後四套讓孟秋選,像是刻意給她點參與感。


  這片小區在距離學校大概一公裡位置,左面有個公園,幾套別墅塞在雅致幽靜的綠化裡頭,幾乎和公園融為一體,不顯高調,名字叫嘉琳悅墅。


  給孟秋介紹的青年很專業,自我介紹叫王瑾,他一來就喊了“孟小姐”像是提前做過了功課。


  第一套在東面,落地窗能看到對面的人工湖,算一套“湖景房”,客廳和院子打通,很適合曬太陽喝下午茶。


  孟秋意思意思轉了一圈,說不喜歡。


  第二套格局比較中規中矩,最大亮點是歐式裝修風格,餐廳有個長圓桌,配上幾根銀燭臺,都能當藝術照背景。


  孟秋耐心聽完王瑾的介紹,衝他溫和道:“再看看別的。”


  第三套她還是一樣的態度。


  王瑾偷偷瞥了眼趙曦亭,他跟在他們後面看手機,好像隻是作陪,完全不幹涉孟秋的選擇。


  他第一眼看到孟小姐覺著妥了,小姑娘氣質忒幹淨,眼睛也安分,沒有咄咄逼人的架勢。


  一般這樣的姑娘,都是男人做主的多,隻要趙先生真心掏錢,怎麼都能拿下一套。


  結果她很有主意似的,仿佛一套都看不上。


  他恭順道:“孟小姐,您方不方便說一說您的需求,我可以給您重新做一套方案。”


  孟秋本意不是為難他,有絲羞愧,“我還沒想好。”


  趙曦亭收起手機,走上來,和王瑾淡聲道:“你先回去,我和她單獨聊會兒。”


  他們現在呆的這套有中庭,唯一一套新中式和西式混搭裝修。


  外面還在下雨。


  風一吹,水珠潦草地從屋檐飄下,涼絲絲地蒙在孟秋臉上。


  王瑾一走,四周都靜了下來。


  趙曦亭輕輕抬起她下巴,孟秋被迫和他對視,惶惶然顫起睫。


  他頭發也掛著薄薄的水霧,一低頭,瞳孔雀黑,有種細雨驚散的冷。


  “孟秋,你是不想要房嗎?”


  “還是打心眼裡沒做好和我住一起的準備。”


第21章 暴雨


  孟秋閉眼隨手一指, “就這套吧。”


  她奈何不了他,她怎麼奈何得了他呢。


  孟秋脫口而出之後,反而沒有那麼怕了, 好像半隻腳已經邁進他的圈套裡, 最差也就這樣了。


  趙曦亭眼裡的冷意退潮似的散去, 指腹往上挪了挪,按住她的唇, 仿佛柔情蜜意, “好, 聽你的。”


  順他者昌, 逆他者亡。


  趙曦亭和她相處的方式也簡單,一目了然的強勢。


  回去的路上, 孟秋在看窗外, 說是看窗外, 實際上在看玻璃, 薄薄的一片, 看著自己的鼻子,下巴,脖子,斜斜地印出來, 關在這片玻璃裡,外面的小孩奔來跑去,行人絮語, 但她幾乎聽不到那片熱鬧。


  他們照例一起去吃了頓飯。


  吃完飯,趙曦亭不知道從哪兒撈來一個醜娃娃, 一路拿到車上來。


  他似覺得醜,託手上蹙眉凝視, 拉拉娃娃的耳朵和腿,隨後往她跟前一遞,“你不是喜歡這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兒麼。”


  “瞧瞧這個,長得挺幽默。”


  孟秋聽話地接過來,掃了眼,是醜得讓人印象深刻,圓鼓鼓的肚子,大片絡腮胡,眼睛還是鬥雞眼,十分搞怪。


  和聖誕節看到的那幾個過馬路的胖娃娃,有三分相似。


  但她不是所有胖娃娃都喜歡的。


  孟秋松松握著娃娃,衝他客氣地輕聲說了句“謝謝”,又把頭轉到車窗那邊。


  趙曦亭眼裡的笑意像泡在潮湿裡,緩緩起了鏽,唇角平了平,就掉的七零八落,眼裡露出斑駁深黑的面目。


  小姑娘拿整片後腦勺對著他,一點正臉不給他留。


  因而他隻能從玻璃倒影勘得一兩分她輕輕抿起的唇。


  她半邊孱瘦的肩膀還沒他手掌寬,骨頭細得能捏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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