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高嬋不怎麼在乎身材管理,夏皎現在的工作性質也沒必要保持魔鬼身材,倆人用酒店的電視看著電影,一邊吃著比薩喝汽水,一邊聊天。


  薄底披薩味道很棒,夏皎慢慢吃著,聽高嬋提到張雲和與大老闆於曇的八卦:“……以前張雲和是於曇第一批帶的學生,學到一半,都說有人看見張雲和親於曇呢。”


  夏皎喝了口果汁,問:“你想要氣泡水嗎?我去讓人送些過來。”


  高嬋說:“好的,謝謝你哇。”


  夏皎打電話給酒店的工作人員,請他們送些水上來。動作很快,水拿到了,高嬋擰開瓶蓋,喝一口,繼續講:“張雲和一畢業就和自己老婆離婚了,那時候謠言傳的多,都說是於曇第三者——”


  夏皎打斷她的話:“我覺著她不是這種人。”


  高嬋聳肩:“藍姐私下裏也說,那些人都是胡說八道,說咱們老闆有錢有才有貌,不可能做這種破壞別人家庭的事情。但你也知道,流言嘛,沒有黑點都得往上潑,恨不得把對方拉下來——喏,後來為了避嫌,於曇就把張雲和趕走了。”


  夏皎默不作聲,聽高嬋感慨:“反正張雲和之後沒再結婚,也沒有對象,咱們老闆換了兩個男友,都是小鮮肉……我以後要是也能這樣,值了。”


  夏皎冷不丁地想起於曇身邊的張抱林,瘦瘦高高,有些靦腆,愛穿黑襯衫,經常沉默。


  ……算了,那些都是其他人的生活。


  夏皎晃晃腦袋,把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趕出去。


  她隻要認真走好自己的路就好了。


  溫崇月近些時間的週末也是在北京和蘇州兩地跑,溫啟銘的胳膊手傷還沒有完全痊癒,心臟雖然患病,但拒絕做手術,隻接受服藥。溫崇月勸不得,也隻能由父親去了。隻是這件事仍舊令他有些憂慮,夏皎返回蘇州後,晚飯後陪他一同散步,才知道了這些。


  溫崇月和她提及的一些過往瑣事漸漸變多,他不再吝嗇自己的過往,將那些或沉悶或壓抑的記憶攏在箱子裏,而是打開一條縫,展開一些有趣的東西,拿給夏皎看。


  比如溫崇月第一次打籃球賽,被教練按著頭狠狠罵了一頓。他回去後和隊友苦練,第二次籃球賽結束,教練終於笑著和他輕輕碰了碰拳頭。


  說這些話的時候,兩人在平江街區散步,夏皎晚上饞這裏的鹵雞爪,溫崇月才開車到了附近,順帶著在附近轉轉,散散步,消消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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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江路上許許多多家賣鹵雞爪的,還有大名鼎鼎的啞巴生煎,哪怕已經入夜,仍舊有不少人排隊拿號。夏皎吃過了晚餐,不然少不了也得來一份生煎,配熱騰騰牛肉粉絲湯。她最愛的鹵雞爪店在平江路一小巷子裏,不單單是雞爪,還有鴨胗、鴨舌,都是論份。


  現在人不算太多,排了兩分鐘就到了,用紙袋包著,熱熱乎乎,得小心翼翼地咬,豐厚的鹵汁有點兒燙,雞爪燉得酥酥爛爛,一口下去,上下嘴唇都被湯汁粘著,噴噴香。


  夏皎吃不了太鹹的東西,吃掉一個雞爪就站定腳步,不等她說話,溫崇月已經自動取出保溫杯。杯套是老虎造型的,裝著一個大保溫杯,裏面是溫崇月自己調好的檸檬水,新鮮的小青檸打成汁,搭配蘇打水,放了幾塊小冰塊,止渴生津。


  夏皎一手戴著一次性手套,另一隻手捧雞爪,騰不出手,溫崇月就端著杯子喂給她,夏皎慢慢地喝,聽溫崇月說:“其實,我原本有個妹妹,比我小四歲。”


  夏皎睜大眼睛:“啊?”


  “她夭折了,”溫崇月說,“高燒,當時父親在外出差。”


  溫崇月對自己這個夭折的妹妹隻有模糊的印象。那時候他尚不到五歲,隻記得在妹妹夭折之前,父母的感情仍舊很好,自從妹妹過世後,白若琅開始長時間發呆,以及開始會摔東西,哭泣,大聲呵斥他。


  那個女孩取名叫白怡蕭,隻可惜還沒來得及在戶口名簿上留下姓名,就匆匆忙忙過世。她或許對這個世界不太滿意,甚至隻在這裏逗留了三個月。


  新生兒高燒是件極恐怖的事情,恰逢當時溫啟銘出差,需要在外兩日。白若琅照顧著溫崇月和孩子,家裏還有一個請來的保姆,那個保姆上了年紀,很多時候都是全憑靠“育兒經驗”,包括新生兒高燒,對方信誓旦旦地說滾雞蛋、用毛巾冷敷降溫就好,之前溫崇月大多由溫啟銘照顧,白若琅毫無照看孩子的經驗,對此深信不疑,尤其是在孩子燒到沒有哭聲後,她隻當方法起了效果。哪裡想到次日醒來,孩子便停止了呼吸。


  溫崇月記得白若琅當時拿起刀,崩潰地逼保姆離開家裏,抱著妹妹不說話,像往常一樣讓溫崇月去拿奶粉,要給妹妹沖奶粉喝。


  溫崇月拿了奶粉回來,看到白若琅將臉貼在包著妹妹的小被子上,默默地流眼淚。


  ……


  “因為這點,父親一直感覺虧欠她,”溫崇月將保溫杯移開,擰上蓋子,“抱歉,這種事情,現在才告訴你。”


  夏皎猛烈搖頭:“沒關係。”


  她吃掉了全部的鹵雞爪,丟掉一次性手套,用濕巾擦拭著嘴唇和手指,確定自己手上沒有絲毫油汙後,才悄悄地用小手指勾了勾溫崇月的手。


  他感應到,動了動,自然地抓住夏皎的手掌。


  夏皎說:“我能理解白媽媽的心情,也知道你和溫爸爸都很疼我。嗯……所以,那些事情我都懂,你放心。”


  “倒是你,”夏皎說,“溫老師,以後有什麼事情你不用一個人藏著,和我聊聊,可能會好很多。”


  溫崇月仔細看她:“皎皎這是打算當我的老師?”


  夏皎若有所思:“或許可以試一下女老師男學生的扮演?”


  溫崇月隻是笑:“雖然有點為難,但如果你喜歡的話,我願意犧牲一下自己的身體。”


  他才不會犧牲。


  夏皎小聲呸呸呸,拉著溫崇月的手,讓他收回剛才的詞語。


  夏皎不太喜歡這個詞,即使知道是調侃,但這個詞背後的含義並不太好。


  她覺著自己有點迷信了,居然會在意這麼一個小小的詞語。


  花店的花仍舊每日開放,不過隨著季節變化,花的種類也變了。天堂鳥、翠菊、星芹、大麗花、袋鼠爪、鳳尾……秋天的顧客也多喜歡一些帶有季節性基調和顏色的花朵,而夏皎也開始了苦兮兮的科目二考試。


  作為一個隻在Q,Q飛車和俠盜飛車中飆過車的人,夏皎的科目二練習可以說得上是“地獄模式”。和全國各地的教練一樣,夏皎也擁有著一個極度兇惡的教練,嚴厲到讓夏皎不敢主動和對方聊天。


  尤其是在見識對方隻用三分鐘就罵哭一個女學員後。


  夏皎也是戰戰兢兢地上去。


  離合、油門、剎車……簡單地學習完這三樣後,再瞭解轉向燈,方向盤……


  夏皎本來就不擅長和外人打交道,尤其是和兇神惡煞的教練在一起,她越是緊張,能記住的東西越少,還好教練沒有大聲罵人——夏皎的駕校是溫崇月朋友開的,這個號稱通過率最高的教練也是溫崇月朋友介紹給夏皎的。或許是顧忌到這層,在夏皎手忙腳亂地轉方向盤的時候,教練一言不發,就是臉憋得通紅,手握成拳,狠狠地、一下又一下地砸著車門。


  離開的時候,夏皎還關心地問了一句:“教練,手疼嗎?”


  教練說:“沒有腦子疼。”


  夏皎:“……”


  調侃歸調侃,夏皎的週末活動變成了吃早餐,練車,午餐,練車,被溫老師接回家,休息,和貓咪玩,和溫老師困覺覺。而溫崇月的週末,仍舊是送皎皎去練車,自己的一些戶外運動,接皎皎,買菜,做飯,睡皎皎。


  完美。


  花店的工作算不上太忙碌,老爺爺天天推著老奶奶來,老奶奶健談,經常和夏皎聊一些有趣的瑣事,偶爾會點評一下花店展示櫥窗的色彩搭配。高嬋和鬱青真對此不以為意,夏皎聽得仔細,後來深入聊了聊,才得知老奶奶姓宋,是個畫家——


  “什麼畫家不畫家的,”宋奶奶笑,“說破了也就是畫匠,現在年紀大了,握不動筆了。”


  說到這裏,如往常一樣,老爺爺買了玫瑰,宋奶奶抱在懷裏,微笑著和夏皎告別。


  偶爾也會遇到一些奇怪的人,高嬋就偷偷告訴夏皎,有個奇怪的男生站在櫥窗外三天了。穿著職高的校服褲子,穿黑色短袖T恤,留著寸頭,校服就系在腰上,看上去流裏流氣的,不太像個好學生,就站在玻璃櫥窗外,盯著裏面的花看——


  “他該不會想’零元購’吧?”高嬋憂心忡忡地說,“我真擔心他哪天沖進店裏搬起花就跑。”


  夏皎低頭計算花材的花銷:“沒事,附近有警察局呢,我們玻璃都是防彈級別的,還有監控,你怕什麼。再說了,就是一個中學生,咱們店裏好多人呢。”


  高嬋說:“你不知道啊,現在有些不學好的人,仗著有未成年人保護法,就喜歡幹些壞事……”


  這樣說著,夏皎抬起頭,恰好看到玻璃窗外的男學生,對方已經幾乎要趴在玻璃櫥窗上了,目不轉睛地盯著店裏的花。夏皎注意到,對方眉毛上有一道疤,看上去像是小時候被什麼東西砍傷了,刀疤處不長眉毛,斷眉看起來很兇。


  夏皎中學時受過孤立,天生不喜歡這樣的“壞孩子”。下班的時間快到了,她整理好花材,離開的時候,看到那個男生還在櫥窗外。或許察覺到有人在看他,四目相對,那個男生匆匆地離開了。


  對方在的學校就在這附近,從那之後,夏皎也偶遇過他幾次。一次是經過某條小巷,看到對方在打群架,寸頭的下手最狠;第二次是等公交的時候,寸頭臉上貼著創可貼,低著頭在抽煙,旁邊經過的人紛紛捂著鼻子;第三次,是傍晚,夏皎剛從於曇家裏走出來,看到重重樹影下,寸頭嘴裏叼著煙,吊兒郎當地站著,身上是萬年不變的校服,站在他面前的中年男人在數錢遞給他。


  本來沒什麼,這兩次偶遇後,夏皎也有點擔心對方會“搶花店”。


  雖然花店裏的員工多,但大部分時間輪值的都是女孩子,真要是遇到意外,不一定能佔了上風。


  慶倖的是,目前還沒有出現這種糟糕情況。


  “不可能的,”鬱青真將裝著泡芙的紙袋子遞到高嬋面前,示意她嘗一個,“青春期的男生嘛,就是喜歡看美女而已。外面這小子估計就是來看我們的,別理他,反正被看也少不了幾塊肉。”


  夏皎沒吃泡芙,她這兩天有點輕微的鼻塞,換季導致的,不太想吃甜食。


  現在是午飯時間,禮尚往來,吃了鬱青真泡芙的高嬋,也分了一瓶優酪乳給對方。鬱青真隻看了一眼就說:“我不喝外面優酪乳的,老王說了,外面這些優酪乳添加劑都多,不健康。我想喝的話,他給我帶來他們家廚師自己精心做的優酪乳,自然發酵,和這些機器加工出來的完全不一樣……”


  老王就是她的富豪男友。


  高嬋把優酪乳默默拿回去,她拆了吸管,用力地吸了一大口。


  她說:“我就喜歡喝些不健康的。”


  鬱青真笑著說:“女生啊,得學著對自己好點。青春就這麼幾年,不得用點好的?吃好喝好?別早早踏入婚姻墳墓——”


  她止了聲音,抱歉地對著夏皎笑笑:“對不起啊,我沒說你。”


  夏皎茫然抬起頭:“啊?什麼?”


  鬱青真見她什麼都沒聽到的模樣,笑了笑:“沒什麼,繼續吃。”


  高嬋已經要對著夏皎的午餐便當盒口水滴答了:“嗚嗚嗚我看到了皎皎!你今天帶的飯盒裏!是不是有金槍魚壽司!我能用我的寶藏獅子頭和你換一個壽司嗎……”


  夏皎笑著和她交換,她不是一個吝嗇的性格,更何況,在得知有同事也喜歡和皎皎交換部分午餐後,溫崇月給她做的東西個數都是成雙成對的。她能和高嬋換一顆獅子頭,便當裏還能有一個金槍魚壽司。


  鬱青真不屑於提出和夏皎交換午餐這種想法,她慢慢地喝著男友為她準備的瓶裝私人鮮奶,淩晨剛從牛身上擠下來、用機器專門過濾淨化的,保證新鮮。


  一想到交給男友的錢正在迅速增值,鬱青真感覺陽光更明媚了,未來可期。


  週末。


  夏皎的教練請了假,說是頭痛,去看病。夏皎趴在床上,剛愉悅地和溫崇月分享了今天不用練車的好消息,誰知道對方將圍裙摘掉,沉吟片刻:“那需要我教你嗎?”


  夏皎:“啊?”


  溫崇月謙虛地說:“我的車技算不上好,教教皎皎科目二,還是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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