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他這一說,大家自然都紛紛望定霍筠青。


  須知霍筠青安定侯爵位是自己掙,如今又為安定國公,位三公之列,這國公爺爵位可以蔭庇五代,可謂是光耀門第,時代罔襲。


  宗族中子弟自然各有打算,有想將自己孩子繼承給霍筠青,也有不指望那個,平日大家都是兄弟,盼著霍筠青早些有個血脈繼承爵位。


  是以聽到這話,大家都望向霍筠青。


  霍筠青臉上漠然:“一派胡言。”


  不過心裡,卻是想起那一日碰到小娃兒雅達,聽這名字像是外族名字,不過看模樣,確實像極了自己。


  誰知這時,那位堂兄突然指著窗外道:“咦,快看,這就是那個小娃!”


  他這一指,眾人都看過去,個個驚嘆:“像,確實像!筠青,這真不是你種。”


  霍筠青聽得這話,臉色就沉了下來。


  宴上氣氛就不太對了,大家面面相覷,不敢說話了。


  霍筠青勉強喝了幾盞,便借故離開,當下自然也沒人敢攔著。


  他下樓後,來到那護城河旁,看著那柳絮飄飛流水潺潺,四月風光大好,他胸口卻是憋悶得厲害。


  自是記得,在他離開燕京城那一晚,也是香嫵離開前兩個人最後一夜,她曾問自己血脈一事,自己並不曾多想,隻說並不以為意。


  他是在後來無數孤枕難眠午夜,才明白當時她問這話時期盼。


  其實她也是想給自己生下一男半女吧,隻是當時自己哪裡能體會她心思。


  正這麼想著間,就聽得一個聲音歡快地道:“叔叔,叔叔!”

Advertisement


  霍筠青抬首,便見到雅達正倚靠在船頭,歡快地衝他招手,笑得眉飛色舞。


  其實剛才幾個堂兄弟提起時候,他就猜著或許是雅達,不曾想竟然真得是。


  雅達靠著窗:“叔叔,你來這裡做什麼呀?”


  小孩子稚嫩聲音說出來,那個“呀”微上揚,連同那飛舞眉,都洋溢著單純歡快。


  霍筠青:“恰好路過。”


  雅達卻是熱情起來,招手道:“叔叔你過來我們船上玩吧!”


  而雅達這話一出,船艙內香嫵聽得心都提起來了。


  她緊攥著拳坐在船艙內,呼吸幾乎停滯。


  隔著一江水,岸上男人話,隻是四個字而已,聽在她耳中,卻是猶如重錘一般。


  這就是在夢裡無數次會記起聲音,仿佛在沙漠行走幹渴行人聽到甘露聲響,以至於這聲音入了耳,進了心,心便跟著在顫。


  她是沒辦法忘記,那個涼淡略帶著沙啞聲音主人是如何將她抱緊了,又是怎麼讓她幾乎掏心挖肺,恨不得將所有一切都奉上。


  雅達是她秘密,是她從他那裡偷來孩子。


  現在卻就這麼在光天化日之下暴露了。


  香嫵有一種偷了東西被人知道羞愧感,這讓她幾乎不敢出半點聲響。


  偏生這個時候,雅達還頗為熟稔地和霍筠青搭話。


  “霍叔叔,你快過來啊,你這幾天去上墳了嗎?你想我了嗎,我可想你了,這裡我誰都不認識,我娘也不讓我到處玩,你帶我玩好不好?”


  雅達就是一個話簍子,一開口就收不住了。


  若是以往,香嫵自然是趕緊阻止他,但現在她哪裡敢出聲。


  隻能是盼著他和雅達說幾句後便離開,自己帶著雅達逃離。


  偏生素來目無下塵霍筠青,竟然和雅達說起話來,甚至於後來,雅達顛顛地跑過來問:“娘,我想讓霍叔叔過來陪我玩,可以嗎?”


  香嫵下意識想說不可以,但是話剛到嘴邊,她看到了雅達眼中流露期盼。


  清澈稚嫩眸子,充滿渴望。


  香嫵心仿佛被蜜蜂蟄了一下,細微卻鑽心疼。


  便是以前想要小馬駒想要小匕首時候,他也並不曾有過這樣眼神。


  香嫵心裡陣陣歉疚,她覺得自己對不起雅達,長在北狄雅達從來不知道自己父親是誰,他甚至可能永遠也不會知道。


  這也許是雅達和自己親生父親相處唯一機會。


  香嫵輕輕攥緊了發麻指尖,點了點頭,低聲道:“可以,不過隻能玩一會。”


  雅達其實是怕自己娘不讓他玩,現在聽娘這麼說,欣喜異常,發出歡快聲音,之後喊著霍筠青:“霍叔叔快過來!”


  香嫵聽著,心馬上又提起來了。


  他……過來?


  過來船上嗎?


  香嫵心生疑惑,他那種尊貴傲慢人,怎麼會聽從一個小娃,雅達讓他過來他真就過來?


  正這麼想著,就感覺到船一側微沉,顯然是有人上了船,再之後就聽到雅達激動地跑過去喊:“霍叔叔,你教我釣魚好不好?”


  香嫵頓時慌了,他竟然上船了,這船並不大,他上來了,那自己該怎麼辦,這根本無處可躲!


  偏生這個時候,霍筠青主動打了招呼。


  “夫人,雅達既出言相請,霍某不忍拒他,魯莽上船,叨擾了夫人。”


  香嫵聽著這聲音,身子幾乎都在顫抖。


  本以為從此天各一方,本以為這輩子他自娶妻生子而她遠走北狄,再無相見時候,沒想到有一天,他還能距離自己這麼近。


  如今他,既熟悉又生疏,熟悉是那聲音絲毫不曾變了半分,生疏是往日高傲如他,行事竟然如此隨和恭謙了,哪裡有往日半點安定侯囂張和不羈。


  香嫵這麼胡思亂想著,一時忘記自己根本不曾回話。


  船艙外,霍筠青略有些疑惑,微微挑眉。


  雅達見娘不答話,便忙道;“娘,這就是霍叔叔!”


  香嫵這才想到自己根本沒回話,她猶豫了下,終於故意壓著嗓子道:“霍先生,小兒頑劣,勞煩霍先生出手相助,不勝感激。今小婦人不便相見還請見諒。”


  這話說出後,雅達納悶了,歪著腦袋:“娘,你聲音怎麼變成這樣了?”


  霍筠青也是心中生疑,他盯著那船艙,微微挑眉,卻是不曾言語。


  香嫵無奈,隻好咳了幾聲,之後小聲解釋道:“剛才喉間發寒,想必是著涼了,也沒什麼要緊。”


  雅達一聽,擔心起來自己娘來,發愁地說:“娘,那要不咱們回去吧?”


  香嫵:“沒什麼,你不是頗為掛念霍先生嗎,既如此,讓霍先生陪你玩一會吧。”


  雅達到底是小孩子,玩心重,見自己娘這麼說,也沒多想,便過去拿起釣魚竿來。


  霍筠青眸光卻是再次落在了船艙口處,那裡垂下了沉沉帷幕,遮住了裡面人影。


  若說對方是寡婦,沒了夫婿,不好見外人,倒是也有可能。


  但是如果那樣,應該不至於貿然應承了讓自己上船。


  況且,霍筠青憑著直覺,總覺得這雅達母親有些古怪……好像在刻意隱瞞著什麼?


  而船艙之中,香嫵是如坐針毡。


  她太熟悉霍筠青了,恍惚中可以感覺到對方就在看著船艙。


  她甚至覺得那敏銳眸光仿佛要穿過垂在船艙口帷幕射進來,將她看穿看透。


  香嫵渾身繃緊,後背挺直,屏住呼吸,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裡。


  她甚至在想著,若是他突然撩起帷幕闖進來怎麼辦。


  她又該怎麼和他解釋自己為什麼生了一個和他一模一樣孩子。


  他會生氣嗎?


  香嫵想起幾年前,他矢志尋到自己怒氣,突然鼻子發酸。


  就在這個時候,窗外霍筠青卻挪開了眸光。


  他陪著雅達去釣魚了。


  香嫵略松了口氣,頹然地閉上了眼睛。


  她坐在船艙內,傾盡所有力氣聽著窗外動靜,聽著他和雅達說話。


  不知是不是她錯覺,他和雅達說話時候,聲音醇厚溫和,就像一個慈愛父親對著兒子說話。


  雅達顯然是極高興,往日裡野慣了孩子,此時竟然有些撒嬌意味,嚷著要讓霍筠青教他這個那個,嘰嘰喳喳,好生歡快。


  霍筠青時而低笑出聲,時而仿佛揉了揉雅達腦袋,好生親昵。


  香嫵聽著這動靜,幾乎哭出聲。


  不知道是幾年過去他變了性子,還是自己對他根本不懂,他如今並不是她以為毫無人性模樣,他對著小孩子竟然可以這麼好性子。


  若他知道雅達是他兒子,又會如何?


  是惱是怒還是喜歡?


  船頭霍筠青,望著坐在自己身邊小奶娃兒,三歲多模樣,俊秀可愛,他眸光落在水中,碧波蕩漾河水映照出那一張五官深刻臉,那是他。


  他再次抬眼,看向雅達。


  雅達正揚眉笑,笑著說他在草原上小馬駒。


  夕陽猶如碎金一般灑在河中,又映照在雅達清澈眼底,霍筠青在小孩子臉上看到了自己年幼時模樣。


  第一次仔細看雅達時,覺得面熟,卻不知為何,人對自己臉反而是最不熟悉。


  後來被那過路農戶提起,又被同宗堂兄提起,他才明白,原來這孩子像自己,且是像極了自己。


  便是有那麼一兩分不像,他仔細辨別,竟隱約能捕捉到一絲熟悉氣韻。


  霍筠青眸光再次落在那船艙上,此時夕照如火,水泛霞光,風吹時,霞光輕晃間,那帷幕仿佛也在動。


  半響,他收回了目光。


  *******************


  外面霞光透過船艙縫隙灑落在艙內,為這船艙蒙上了一層細軟紗,香嫵緊緊閉著眼睛,低垂睫毛一直在顫。


  她攥緊了藏在袖下手,用盡所有力氣傾聽著他對雅達說話。


  他每一句,傳入她耳中,流入她心裡,都引起她心尖陣陣顫。

推薦書籍
誤打誤撞發現人人稱贊羨慕的校草季茗在宿舍自殘。 他威脅我如果把說出去的話我會很慘。 我:“雖然情景不太對,但是,我現在想要表白的話,你這邊方便嗎?” 手上還拿著帶血美工刀的季茗:“……” “速戰速決。” 我:“知道了。”
2024-12-04 18:05:55
金主有個去世的白月光。 在橫店跑龍套的我長得和白月光有幾分相似,他就僱我扮了十年替身。 可這十年裡,他非但一點資源不給,還動輒訓斥我,威脅我。 我忍無可忍,果斷拜拜。 沒了戲約的我跑去貧困山區做公益,剛出大山就收到經紀人的電話轟炸。 「活爹你在哪兒呢?快回來,你金主正在全網發瘋呢!」
2024-12-04 18:03:32
為了救白月光,傅允禮將我丟進SSS 級 恐怖副本。他說: 「拿通關獎勵救她,我娶你。」沒人知道,那個副本我單
2024-12-17 13:28:40
"嚴裕給我打電話時,我的內衣找不到了,開口便是:「老 公,我新買的內衣你放哪裡了?」電話裡安靜了三秒後,傳 來他的聲音: 「我剛剛在綜藝直播。」"
2024-12-19 13:26:56
我是霸總嬌妻文裡的冤種醫生。 半夜十二點,霸總的金絲雀摔下床,他一個電話就把我叫過去。 沒辦法,他給得實在太多。 我就當賺外快了。 直到某天我突然聽見他的心聲。 「老婆穿白襯衫好禁欲,好想撕爛他的衣服。」 呃……老婆,是指我?
2024-12-04 17:44:55
一睜眼,我穿成了欺師滅祖、罔顧人倫、幹盡混賬事的反派 男二。睜眼時,手還放在美人師尊的衣領上,他白皙的胸膛 露出來大半,鳳眸含淚,一副被我欺淩的模樣。
2024-12-12 16:23:35
設置
  • 主題模式
  • 字體大小
  • 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