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方嶽:“沒有。”


  潘大洲已經不再託腮,他下巴墊在桌上,突然文藝靈魂上身,問了方嶽一個俗不可耐的問題:“嶽啊,你說夢想是什麼呢?”


  方嶽一邊打字一邊說:“每個人的定義都不一樣,對你來說,夢想大概就是一個拆不完的奇趣蛋。”


  潘大洲十分淡定地說:“那我這夢想已經完成了,我媽說我這次高考成績太優秀,給她長了老大的臉,她決定未來將無限量給我提供奇趣蛋。”


  方嶽說:“恭喜你圓夢了,你的人生圓滿了。”


  潘大洲疑惑:“那我的後半生還有什麼意義?”


  方嶽建議:“提前退休?”


  潘大洲煞有其事說:“那我不如直接了結自己吧,順便幫國家節省點能源。”


  方嶽:“想法挺好,加油。”


  潘大洲看他一直分心盯著手機,現在完全是在敷衍聊天,實在氣不過,潘大洲下巴離開桌子,手用力拍在桌上,“說,你在跟誰聊天呢!”


  方嶽沒有藏著掖著:“陳兮。”


  “哦,”潘大洲瞬間心平氣和了,“難怪重色輕友。”


  方嶽沒搭理他,他把潘大洲的問題發給了陳兮。


  方嶽問陳兮:“大洲剛我問我夢想是什麼。”


  陳兮:“這個問題,我小學作文有寫過。”


  方嶽:“不是問你的夢想是什麼,他問的是,夢想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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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兮:“這樣啊……”


  方嶽等了等,不一會兒,看到陳兮發來的微信。


  陳兮:“我覺得夢想就是,沮喪的時候,當我想到它,我就又能打起精神了。”


  方嶽笑了笑:“我覺得是,夢想能讓我堅定地往前走。”


  兩人所定義的夢想都很樸實無華,卻又有著本質上的雲泥之別。


  陳兮坐在簡陋的網吧裡,聽著各種嘈雜的聲音,看到方嶽又發來一條微信。


  方嶽:“一直想問你,怎麼想學法律?”


  陳兮:“舅舅當初為什麼學法律?”


  方嶽:“傳統認知裡,醫生律師是最光鮮亮麗的職業,舅舅起初的目的很純粹,現在倒是不純粹了。”


  純粹倆字或許要加上引號,陳兮:“我知道,他們律所在董珊珊的案子後名聲大噪,不少聾人群體都去了他們律所求助。”這就導致他們律所接了不少虧本生意。


  方嶽:“舅媽前幾天還跟舅舅吵架,說他工作倒貼錢。”


  陳兮笑了笑,打字說:“我沒舅舅那麼偉大,我想學法律的原因,應該是名利地位排在前,伸張正義是最微不足道的一點。 ”發完這條,她話鋒一轉,“你登進去了嗎?”


  方嶽:“登進去了,怎麼?”


  陳兮:“那應該是網絡問題,我這邊還在轉圈圈。”


  方嶽:“網吧網絡也卡?”


  陳兮:“這家網吧很簡陋。”


  客人很多,到處烏煙瘴氣,網管隻有一個,根本忙不過來,剛才網管還大聲嚷嚷問這裡的客人有沒有想在網吧工作的,想的話就去他那裡面試。


  方嶽:“你一個人在網吧注意安全。”


  陳兮:“知道,你志願填了嗎?”


  方嶽:“在填,荷大人類學。”


  國內高校中,本科很少有人類學專業,人類學最有名的也並非荷大。荷大有一個人類學研究所,但之前一直沒開設本科人類學,今年人文科學實驗班多了一個人類學分類,新開設的這個人類學,包含了文化人類學、考古人類學和體質人類學,據說將來還會建立一個綜合實驗室形式的跨學科人類學前沿機構。


  人類學專業在國內十分冷門,就業前景困難,方嶽高考高分,他的志願意向幾乎驚掉所有人下巴,連陳兮剛得知的時候也不例外,在此之前,陳兮對人類學一無所知。


  但陳兮很快又覺得方嶽的選擇並不意外,她看過方嶽的書架,知道方嶽張口就能說出歷史上第一根被人類發現的恐龍骨頭,也見過方嶽好奇大山裡蓄水窖的樣子。方嶽喜歡人類學,他或許是除了張筱夏之外,他們之中另一個能夠純粹為夢想前進的人。


  他不用擔心將來的就業問題,因為他不需要有後顧之憂。


  網頁終於打開了,相隔萬裡的少年少女各自坐在電腦前。


  陳兮在第一志願欄填報,荷川大學,社會科學實驗班。


  方嶽在第一志願欄填報,荷川大學,人文科學實驗班。


  荷川大學的大類專業,將來會通過考試進行分類。


  兩人點擊了提交。


  陳兮關機,收好手機,她走向網吧前臺。


  陳兮想著這幾天她跟陳爸的對話,她雖然一直告訴自己,這隻是一件小事,但她的心緒還是像風吹湖面一般,起了難以抑制的波動。


  張筱夏前不久跟她說的那句“人生處處充滿意外和轉折,誰知道老天會不會看我最近太舒坦,給我敲一記悶棍”,陳兮當初還安慰她,現在她不得不承認,巴納姆效應是真實存在的,有些算命之所以準,因為找人算命人的會自動對號入座。


  陳兮最近就自己對號入座了,她覺得她在晴空萬裡時被敲了一記悶棍,其實晴空或許還沒到,她得繼續接受暴風驟雨的捶打。


  陳兮站在了前臺,問網管:“你們招工是嗎,招不招臨時工?”


  婚介所裡,潘大洲後一步填好了志願,富貴險中求,他第一志願還是填了荷大的工科實驗班。


  事了一身輕,潘大洲靠著椅子背,翹著腿對方嶽說:“在我了結自己之前,你先滿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吧,不然我怕我死不瞑目。”


  方嶽:“說。”


  潘大洲湊近:“你跟陳兮現在到底什麼情況?”


  方嶽猜他就想問這個,放下手機,方嶽關掉網頁,打開了婚介所的文件夾,說:“你不是看到了?”


  潘大洲一頭霧水:“我看到什麼了?”


  方嶽瞥他一眼。


  潘大洲不確定:“看到你對她動手動腳?”


  方嶽視線回到電腦上,沒有吭聲。


  沒吭聲,不否認就是承認,“我去,你還真對她動手動腳了,畜生,你是人嗎,性|騷|擾知不知道!”潘大洲義憤填膺。


  方嶽皺眉:“胡說八道什麼。”他清了清嗓子,不太習慣說這種話,“我跟她……”


  潘大洲引頸等待。


  “在一起了。”方嶽最後說。


  咣當,潘大洲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我靠,你說啥,什麼時候的事兒,你什麼時候跟她在一起了?”這才幾天,他又錯過了什麼?!


  方嶽點著鼠標,淡定自若地說:“她回家之前。”


  聽到勁爆八卦,潘大洲興奮地不行,“你跟她表白了?她怎麼就答應你了?”


  “沒表白。”


  “沒表白?”


  “嗯,”方嶽說,“這事不用多說。”


  他和陳兮都清楚這幾天發生的事,大家都不是傻子,他知道陳兮的種種用意,陳兮也看得出他的意思,有些話沒必要,默認就夠了。


  潘大洲怎麼覺得這麼不靠譜,“兄弟,你確定?”


  “嗯。”方嶽斬釘截鐵。


  但他畢竟年輕,缺少人生閱歷,忘記了還有世事無常,女人善變。


  填完志願後沒幾天,廖知時回國了,他在群裡一聲吆喝,方嶽向方媽請假,次日幾兄弟一塊兒去了體育館。


  廖知時沒多大變化,痞帥腔調一如既往,一年沒來,他插著兜,掃了一圈煥然一新的室內籃球館。


  廖知時問:“裝修過了?”


  方嶽說:“去年十一月裝修的,裝修了一個多月,籃球架都換成了電動液壓的。”


  大壯拍著籃球補充:“花了不老少錢。”


  廖知時:“看出來了,挺高級啊。”


  “高級吧,”潘大洲說,“就是因為變高級了,所以現在籃球館改收費了。收費之後我們來這兒打球都少了,基本都在室外籃球場,這籃球館誰愛來誰來。不過你剛從國外回來,咱們得給你接風洗塵,不能讓你風吹日曬了,今天打籃球咱們幾個請客!”


  廖知時笑了:“我可真是謝謝你們,別人接風都上酒吧KTV,你們幾個好學生拉我來打籃球。”


  “酒吧KTV?”潘大洲說,“你喝酒嗎你,我們這兒誰喝酒啊。”


  大壯說:“我不喝。”


  潘大洲:“我也不喝。”


  廖知時:“我喝啊。”


  潘大洲當他胡說:“你喝什麼喝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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