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咽了咽口水,背後飕飕冒冷汗。


  一支箭羽破空而來,他抬刀擋開,但連珠三箭並發,餘下的兩支穿入了平威將軍的顱內。


  他瞪著眼睛從馬上栽下去,血紅的刺目,雪白的耀眼,對比鮮明。


  送親隊伍一時間混亂起來。


  “不要輕舉妄動,你們總共三千人,除卻現在包圍你們的人,丹東城外,還有守城軍。”男子口吻還是淡淡的,帶著些漫不經心。


  氣氛死一般的沉默,寂靜了許久,趙明心繃不住,忽然哭鬧起來,“你到底要做什麼?你是誰?讓鎮北王來同我們說話!”


  “好煩,你是哪個公主?”


  趙明心依舊試圖用自己高貴的身份令他畏懼,一邊哭一邊喊,“本宮是當今天子的女兒明安公主,你放我們離開!”


  “唔,放你們離開也不是不行,回去告訴你們天子,平州現在易主了,秦驍父子已死,平州現在的主人是衛澧,讓他不要管太多,也不要派使臣來,當然像你們這樣浩浩蕩蕩的經過更是不行。”


  隻射殺了一人,便將他們全須全尾放回去,這樣的舉動在諸侯王之間已經算是仁慈了。


  如今天下分崩,各地的諸侯王都不大聽天子號令,原本的鎮北王已經自成勢力,天子使臣不得進,甚至斬過天子使,順和帝下嫁公主更是出於拉攏,現如今平州不過隻是換了個主人而已,與以往無異,何況小命捏在人家手裡,由不得不答應。


  趙羲姮呼吸間都是濃重腥味,耳邊是趙明心嘶聲力竭的哭喊,她迅速做出決斷,聲音盡量平緩,“還請衛公子開城門,放我們出去,我們自然會與天子回稟。”


  衛澧擺擺手,“開城門。”


  押送嫁妝的人馬後進的城,眼下要最快出去,自然也是他們先行,但趙明心又哭喊著,“讓本宮先走!若是本宮出了什麼差池,你們都要掉腦袋!”


  她實在不想在這個地方多待了,她要回家。


  趙羲姮道,“讓明安先走。”

Advertisement


  她輕嘆口氣,倒不是她菩薩心腸,隻是這平州的新主人看著是個喜怒無常的性子,趙明心哭得連她都覺得厭煩,再哭下去難免又惹了衛澧厭煩,令他出爾反爾將這些人命全留下。


  趙明心,真是個幹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的廢物!


  眼見著趙明心的輦車已經遷出城門,衛澧忽地彎弓搭箭,一箭設在趙羲姮輦車的華蓋上。


  車裡的人隻聽得見“咚”一聲,俱是渾身一顫。


  接著那衛澧悶悶的嗓音又透過來,“旁的都走,你留下。”


  小桃咬著手腕,咬出血來,車裡其餘宮人放聲大哭。


  趙羲姮也是身子一顫,她立馬做出反應,將宮人們都推下車,“你們都走,隨著隊伍回晉陽。”


  她此番留下來不知是福是禍,這些都是些年輕小姑娘,命還長著,能活一個算一個。


  那些宮人衝著趙羲姮重重一磕頭,然後跌跌撞撞踩著雪上了旁的車,生死面前,她們還是樂意活著。


  隻有小桃咬著手腕,跪在車輦內,“殿下,奴說要陪您下刀山火海。”


  趙羲姮眼中微微湿濡了,將她摟在懷裡,小桃還不待說什麼,身子便軟軟倒下去。


  是被趙羲姮砍暈的。


  “將她也帶走。”趙羲姮囑咐那些宮人將小桃拖出去。


  趙明心生怕衛澧反悔,催促著人趕緊走,臨了還得刺趙羲姮幾句,“趙羲姮,國師說你命不好,你得認命!”


  趙羲姮想掰開她腦袋裡看看裝得是不是豆腐花。


  人與車馬匆匆都退出了丹東城,待城門重新關起來的時候,趙羲姮才覺得,這四周靜得可怕,也冷得可怕,讓她忍不住頭暈目眩。


  她以為和親高句麗就已經是最差的結局,但沒想到這世上還有這麼多的荊棘岔路等人走。


  安靜了許久,忽然傳來積雪被踩踏的咯吱聲,輦車的簾子被自外大挑了起來,用的是一隻紅翎箭,镞處寒光奕奕,和射死平威將軍的一樣。


  一路上她都在輦車裡,裡面又燒得暖和,眼下簾子一挑,冷風飕飕往裡灌。


  平洲的風和別處的不一樣,是那種剝開人皮,兜著肉往裡劃刀子一樣的冷風,像凌遲。


  疼的嚇人,又卷著碎雪珠,一進來的時候迷人眼睛,也撲得喘不上氣。


  趙羲姮冷不丁經這風一吹,眼睛刺得疼,紅紅的掉出淚來,身體也打擺子。


  她一直怕冷,晉陽那樣溫吞的冬天都受不了,何況東北的平州。


  “哭了?嚇著了?”


  趙羲姮聽見這聲音是那個叫衛澧的人,語調一樣的陰森,帶著不懷好意的恐嚇。


  她這時候如果說不是被嚇的,是被風吹的,大概挺傷他自尊心。


  趙羲姮頓了頓,然後柔柔弱弱地點頭。


  現在她孤身一人,保命要緊。


  衛澧又笑了一聲,好像是發現了什麼了不得的新鮮玩意,“小膽兒。”


  他好像因為她的害怕,而感到十分高興。


  趙羲姮素手攥成拳,他好欠揍,好想罵人,但形勢不允許,隻能忍住。


  她適應了一會兒,才逐漸將眼睛睜開,去打量這個陰晴不定的,平州新任的主人。


  有些人生的不討喜,一見便令人驚的心砰砰亂跳,像是從衣領上揪下一隻毒蟲一樣懼怕又厭惡,這與相貌沒什麼關系。


  面前這人很年輕,身量很高且勻稱,露在外面的皮膚蒼白,黑發黑瞳,分明極漂亮的一個人,又笑著,卻帶著詭異陰森之感,像他聲音一樣。


  左耳耳骨和耳垂上打了耳洞,掛著鏈子似的詭秘樣式的銀耳飾 。


  相信所有人見了他,都會避之不及,膽顫抗拒一個人,當真與他相貌沒關系。


  “衛公子為什麼將我留下來?”趙羲姮唇瓣顫了顫,面色被冷風吹得有些憔悴。


  衛澧唇角一勾,露出一排牙齒。


  或許別的少年這樣笑起來,趙羲姮願意稱他們的牙齒是整齊雪白的,但衛澧這樣笑,她腦袋裡隻能冒出“寒光湛湛”四個字。就像形容箭矢一樣來形容他的牙,或者說用形容餓狼牙齒的詞匯來形容他的牙。


  “小公主,你是不是太天真了?平州是你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地方嗎?”衛澧拖著長音,將這句話細細咀嚼著給她重復了一遍。


第4章


  趙羲姮的腦子不像趙明心,裡頭沒裝豆腐花,衛澧話一出口,她便明白了。


  這人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讓她出丹東,一切一切都是惡意的欺辱和恐嚇。


  朔風驟起,吹得更厲害幾分,趙羲姮鼻尖被凍得發紅,眼睛刺得發疼,生理性往外掉眼淚。她不是委屈的,也不是難受的,畢竟皇宮裡明裡暗裡的委屈比這多多了。她就是想,衛澧這狗賊趕緊將簾子放下,她快要被凍死了。


  饒是衛澧畜生不如,此刻也頓了半晌。


  趙羲姮生的好的,他很多年前就知道,小小的一個就已經很惹眼,現在長開了。因地理原因,平洲多外族人,混血人也多,他們大多生的俊俏,卻都不及趙羲姮。


  烏發濃密,唇紅齒白,看起來很甜蜜樣子,眼睛亮晶晶的泛著水光。隻是現在唇被凍得發白,挺翹的鼻尖微微泛紅,身體也發抖,但是更讓人覺得可憐喜歡了。


  脖子和腰都很細,他應該一手能掐死一個這樣兒的。


  衛澧微微歪頭,嘴角扯開的弧度更大些,口中卻說出不大像人能說出的話,“小公主現在是不是想問,我是否刻意在折辱戲弄你?”


  趙羲姮還沒說話,衛澧已經自答了,“是啊,我就是在欺辱你。”


  他眼睛彎了彎。


  “我要讓你害怕,讓你哭,讓你感到孤立無援,然後痛苦。”


  趙羲姮閉了閉眼睛,心裡大聲罵了句“變態”,這人興許腦子有病。


  她養在深宮十五年,根本不曾見過這人,也不知道這畜生哪兒來的毛病逮著她一人折騰。


  但是這種人的內心也不是她這種正常人能理解的,既然他看著自己哭覺得高興,那就讓他高興吧,畢竟情況未明,活著最重要。


  平威將軍說殺就殺了,她這樣一個沒了爺娘的公主,死了也沒什麼打緊,叔父也不會為她報仇,即便有心報仇,平州兵強馬壯,打也打不過,她死就白死了。


  她不憋著眼淚了,甚至拿出來幾分平常糊弄皇後的演技。


  衛澧饒有興致看著她一串眼淚像是珍珠一樣一滴一滴往下落,晶瑩剔透,以為她當真是被自己嚇得,心裡升起一種隱秘而扭曲報復的快感。她多年前不還是膽子很大的模樣嗎,現在也會被嚇哭,真有意思。


  於是將簾子一甩,翻身上馬。


  牽著趙羲姮車輦的那六匹馬被嚇得兩股戰戰,往前走的時候腿都在打彎兒,才兩步,於是齊齊跪在了地上,車輦哐當傾斜了,趙羲姮眼疾手快,扶著輦車內壁才保證自己這張臉沒著地。


  “主公,輦車的馬恐怕是用不了了。”黑甲兵士檢查了一番,拱手朝著衛澧回稟。


  “晉陽來的馬和人一樣不爭氣。”衛澧嘲諷了一句,便又翻下了自己馬。


  簾子又被挑起來,這次衛澧直接鑽進來了,勾著趙羲姮的腰,像是拎隻雞崽子一樣輕巧地將她夾在腋下攜了出去,然後扔上自己的馬背。


  手忙腳亂之間,趙羲姮抓了把慄子糕藏在袖子裡帶出去。


  他動作一點都不溫柔,硌得她渾身疼,趙羲姮心裡已經開始罵娘,狂風呼嘯,將她一身厚重的衣裳都穿透了,她皮膚和骨頭都飕飕疼。


  手藏在袖子裡,抓著馬韁,勉強穩住身子。


  衛澧上馬,從她身後圈住她,她的頭興許是擋住了他的視線,於是粗魯地攔著她的脖子,將她身體往後倒貼著他的胸膛,“松手,馬韁給我。”


  趙羲姮眼淚又被凍得湧出來,乖乖將馬韁讓出來,扶住馬鞍。


  兩個人貼得極近,趙羲姮能聞到他身上的味道,並不難聞。


  不像晉陽那些大夫一樣是雅致的燻香,是松針草木混著積雪寒風的冷冽味道,很幹淨,倒是與他這個人很不符。


  衛澧像個小火爐,在這樣冷的天,靠近他都覺得很暖和,倒是削減了大半的寒冷。


  她嘆口氣,這人大概也就這點中用了。


  衛澧顯然沒有將趙羲姮是個姑娘家的事情放在心上,馬跑得飛快,冷風像刀子一樣刮過去,這樣一路疾馳下去,到了目的地,趙羲姮覺得自己臉有可能都要皴裂。


  她對自己這張臉尚且滿意,沒打算毀了,於是微微偏過頭去,側了側身,用袖子擋擋風。


  “扶好!”衛澧斥她,“摔下去被馬踩死了我可不給你收屍。”


  他分神看了趙羲姮一眼,見她臉紅紅的,死死垂著頭,恨不得將整張臉都藏進領口裡,才想起來,正常人好像都挺怕冷。


  ……但是。

推薦書籍
"於寒舟穿進了一本寵妻文裡,成為瘋狂又惡毒的女配,設計男主不成,轉而嫁給了男主的病秧子哥哥,隻等病秧子一死,就跟男主“白頭偕老”。 穿越第一天,正值洞房花燭夜,病秧子嚴厲地告誡她:“你安安分分的,我不會難為你。” “哦,好啊。”於寒舟說道。 她有錦衣華服,有美食珍馐,有許多佣人伺候,還有搞不了事的老公,她願意!"
2024-12-23 16:01:27
攻略失敗,被強行剝離宿主時,正逢男 主成婚。我飄在半空,沉默地看著他們禮成。他似突然想起,讓人喊我前來
2024-12-06 13:31:10
當舔狗的第三年,我有了讀心術。
2024-11-29 13:58:45
我原以為自己是女主,但不知道從哪天起,我發現我隻是個 NPC。 是從未遲到過的公交?圖書館裡空白的書?還是不管我寫什麼永遠是 80 分的試卷? 都不是。 是永遠隻有 10 個人的公交車裡突然多了一個人。 一個像我這樣的人。
2024-11-28 11:45:20
我:「我們離婚吧。」何源:「為什麼?」我們在客廳,一個正在看劇,一個正在打遊戲。我看著螢幕:「七年之癢,沒感覺了。」他沉默片刻:「...我們結婚才不到半年。」然後丟了手機,轉過頭來,好整以暇地死盯著我:「胡來來,你不會背著我在外 面找了別的男人吧?」我緩緩穿上拖鞋準備回臥室:「是嗎?明天上班,我先睡了。」
2024-11-19 13:54:11
"豪門領養時,姐姐果斷跟著離開,隻留下我跟奶奶相依為命。 她以為從此富貴榮華。 結果豪門哥哥是個瘋子,天天凌虐她。父母偏心,隻對她叱責打罵。最後她發了瘋,捅傷全家,被警察逮捕。 我卻成為了農科院最年輕的院士,培育出了高端小麥,提名特獎,前途無量。 姐姐出逃,闖進頒獎現場,含恨殺了我。 再睜眼,回到了豪門領養的那日。 姐姐搶先撲進奶奶的懷中,眼神怨毒:「妹妹,這次,該你下地獄了。」 可她不知道,無論選擇哪條路,沒帶腦子,都是死路一條。 而我的夢想,從始至終都隻有一個—— 發展農業,改變世界。"
2024-11-22 11:50:21
設置
  • 主題模式
  • 字體大小
  • 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