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趙澈正要持劍動手。


廊下有侍衛跌跌撞撞奔進來:


「太子殿下,盛國公進宮了!」


趙澈頓住手,疑惑道:「什麼叫,進宮了?」


話音剛落,外間高呼聲起,腳步聲愈來愈沉重。


再消片刻,行軍聲響徹宮城,像是要遮過這天去。


四妹豎起耳朵聽著:「是楊劭,他帶兵進宮了!」


她笑得咧開了嘴:


「趙澈!等盛國公到了,你就死定了!我肚子裡的孩子,是先帝的唯一子嗣!」


盛國公是我在等的人。


不知道她在開心什麼?


我正出神著,手腕被猛地拖拽動——


等反應過來,趙澈就在我身後,用劍橫在我頸側,挾持我當人質。


七十歲的楊劭進殿後,見到這混亂的場面,仍是面不改色,規規矩矩地給先帝上了三炷香。


趙澈扣著我的肩,牢牢盯著他:


「盛國公,領兵闖宮,是要造反嗎?那不如先拿你的義女祭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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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劭轉過身來,對上我的視線,微微斂眸,開了口:


「殿下慎言,我無兒無女的,能造什麼反?不過這位明姑娘,你確實不能殺,她是崔貴妃當年流落的小公主……」


明借冬困惑。


趙澈將劍都用力握緊了:


「不可能!」


楊劭將目光投向趙明承:


「當年之事,賢王殿下也在場。」


18


我是昨晚出城去見的楊劭。


拿出楊蘅臨終留給我的鐲子,將楊蘅之死原原本本講給了他。


「那晚我可以將她從崔府帶出來,可她腹中七個月的胎兒已驚動。阿蘅說她看錯了人,所作所為對不起父親,寧死也要保住那個孩子……」


楊劭坐在帳中,雙手握著鐲子,老淚縱橫,聲帶悲戚:


「她一直是個很好的女兒。」


過了好久,楊劭擦去眼淚,深吸一口氣:「那個孩子呢?」


我緩緩持起茶盞,送到唇邊吹拂:


「那是個男孩,名字是明朝,楊明朝。義父,你放心,我把他送到了一個安全的地方,誰也找不到他,誰也動不了他。」


我看向帳中其他人,給楊劭使個眼色,他冷下臉,讓人都退下。


我才繼續說道:「義父的心事,我有所耳聞。不過世事無常,您都年逾古稀了,能當幾年帝王呢?我今日來,不是您叫我來,是我來找您。」


我喝了一口茶,潤著嗓子道:「義女自然沒有親女好,但親女兒死了,那麼義女也該親近些。義父,你不如考慮推我呢?我父母早亡,尊你為皇父,等你百年後,追封你為帝,也算得償所願。」


楊劭沉默片刻:「我若不考慮呢?」


我聞言嘆息:「那我留著楊蘅之子就沒什麼用了。義父過一把當皇帝的癮,可要好好找個繼承人了。江山不比尋常家業,父殺子,子殺父,兄弟相殘,夫妻反目,不知道過繼的兒子會不會比親生的外孫更好……」


我剛走出帳門,不料被刀劍攔住,逼得我後退兩步。


「義父,這麼快就考慮好了嗎?」我心下慌亂,對他喊話,「含飴弄孫,天倫之樂,多好啊!那可是阿蘅剖腹為你留下的孫兒啊!」


楊劭一手猛地捏碎了茶盞,他將手掌按在那碎片上,從桌上慢慢掃落到地。


「讓她走。」


……


順著盛國公的話頭,一眾人等看向賢王。


趙明承忽嘆一口氣:


「小公主應該是生死未明。」


憶及十餘年前的往事,他的目光微微出神:


「當年我遠遠看見,江面之上,飄飄蕩蕩,鳳尾木瓢漸漸下沉。就在快要完全沒入時,突然被浪打翻過去,嬰兒襁褓落進水裡。我們一行人正要回去,卻恍惚見那嬰兒似乎往上伸手求救,就像是被水嗆得醒了過來,但卻也看不真切……那時崔貴妃說她聽到了哭聲,沿江追趕數十裡……」


楊劭接著他的話往下說:


「後來皇帝派人在下遊打撈三個月,都沒有找到公主的屍身。」


趙澈聞言怔住了:


「她還活著?我母後說,肯定淹死了。就算她活著,也不可能是明問秋!」


我聽得都出神了。


趙明承回過神來,說道:「想來崔貴妃是認出了問秋,才會把為公主打造的玉鎖,臨終前送給了她。」


趙澈用劍緊緊挾持著我,看向賢王和盛國公:


「你們……你們都……」


我往後連退兩步,側頭附到他耳邊,低聲密語:


「殿下,你與四妹合謀害的先皇,她卻反口咬著你不放。你已無望,若你殺了我,你必死無疑,她成得利贏家。如今盛國公三萬大軍,就駐扎在城外,你自己想想,若是順應了我……」


我垂下眼睨他:


「至少我,保你一條命。」


四妹走到盛國公和賢王面前,直直地看向我和趙澈,露出得意的笑容:


「趙澈,你毒害先皇,又想殺我滅口,應立即處死。即便你挾持了我的姐姐,但我受先帝恩澤,定會大義滅親,絕不放過!」


趙澈氣得牙口發癢。


他把我往前一推,重重地扔下了劍。


手無寸鐵,走到人前。


「我從未謀害父皇,我也願受徹查,但不能是由你!」他一手指向四妹,「你無名無分,誰知道你懷的是誰的孩子?」


他像是想起什麼,看向眾人冷笑道:「別忘了明夫人嫁過人,說不定還是李玄歌的!」


明借冬眼神震驚,沖過去扯起他的衣領,氣得胸膛起伏不停。


「你!你這個人!」她咬破了唇,用盡全力推搡他,「你怎麼不去死啊?」


趙澈理了理衣領,抬眸看她,不屑地冷笑。


趙澈和明借冬徹底決裂。


一個涉嫌謀害先帝,一個皇室血脈不清,都沒有即位的可能了。


那也就隻剩下我了。


賢王和盛國公兵不血刃地將我推上了皇位。


我當場下達口諭,將前太子趙澈幽禁於東宮,一日不徹查清楚死因,一日就不會處死。


至於明借冬,留在宮裡養胎,等她產下胎兒,再行處置論斷。


大行皇帝送往帝陵入葬。


等到人走完了,我坐到龍椅上,望著手心裡的玉鎖,心底升起惆悵。


李牧打斷我的思緒。


「主子,將軍的信又來了。」他頓了頓,「您總讓我傳假消息拖延他行軍,如今他聽說你即位了……」


李玄歌寫了封絕交信。


字裡行間都是滿滿的怨恨:


【今聞言君即位,行計詭詐,周旋各方,欺我如侮狗。得意至此,恐忘我久矣。後見以兵戎,吾不復信。】


大概意思就是,恭賀我多番周旋當上皇帝,把他被騙得團團轉,以後兵戎相見,再也不相信我了。


我看了幾遍,動筆給他回信。


【夫君。】


李牧看到這兩個字,突然就咳了咳,我冷冷地看他,他識趣地往後退下。


我繼續往下寫:


【夫君,豈得聽人妄言,而有此之禍延至妾哉?自別後,旦夕思君,食寢不成,人亦消沉,遑論崔宋欺我辱我,我皆不得已。今於京中為君定勢掃障,盼早歸。】


我剪下一縷頭發,用紅線纏好,放進了信封。


李牧接過信:「這能有用?」


「先試試看吧。」


三日後,李玄歌回信。


我拆開信封,卻沒有信紙,掉出一綹夫妻結發,飄蕩著落進我的掌心。


結發兩不疑。


李牧:「有用。」


19


當年我爹預言之中的四個人,崔宋死了,太子幽禁,賢王跟隨於我,就剩李玄歌了。


他們都有天子命格。


我立在城墻之上,遠眺京城風光。


像是又回到我爹召集我們三姐妹的那個夜裡。


「相術師如要改人命格,必須關系足夠親近。你們嫁給其中三人,順其心意以相術介入,牽絲弄線,改盤異軌,變天下形勢。」


二姐皺眉:「父親,那還少一個人。」


「那就,隻能賭一把了。」


就像我父親預測的那般——


四個人,我們嫁了三個,走到今天,還剩下一人。


那晚,在兩位姐姐離開後,他獨獨留下了我,和我說了許多話。


我耳邊猶記得我爹的話。


「問秋,望春溫善無為,聞夏偏執易折,隻有你……」


夜半,他立於廊下,望著那輪圓月,衣袖盈風而滿。


「那一賭,就在你。你的命格,七殺梟神。隻要你和人相處久了,不知不覺中,就能掠奪其命運。」


七殺梟神。


主奪。


風起,旌旗動。


李玄歌的人馬就快要到京城了。


李牧按照我的吩咐,已經把有些人轉移好了。


宮裡緊鑼密鼓地準備起正式的登基禮儀。


皇帝的龍袍和皇後的宮裝也日夜不停地趕工中。


為了安撫李玄歌,我和他說回宮就登基,連刺繡式樣都給他看過,不過他可能沒好好看。


倒是四妹明借冬,還是很不安分。


服侍她的宮人過來稟報,拿出了不少謄抄的信件,我才知道她偷截我和李玄歌的信,而且還試圖聯系上李玄歌。


我按下那些信,指尖輕敲案幾:


「你們在宮裡侍奉多時,不如說說看,明夫人,她的孩子,是誰的?」


她們將明借冬自進宮以來,見過幾個人,做過什麼事,一五一十地都和我說了個明白。


「先帝待明夫人可稱得上親厚,但如長輩般慈愛,若說男女之情,倒是有心謠傳……」我聽得微微蹙眉。


我知道不是先帝的。


當天夜裡,四妹流產了。


我讓太醫好好調理,她劈頭蓋臉地罵了我一頓,說是我害了她的孩子。


我是有這個打算,但我還沒來得及動手。


她發作一通,把宮人都趕走了。


某天夜裡,我睡不著起來散步,途經長寧殿時,隱約有微弱的燭火。


我過去,推開門,看到四妹站在銅鏡之前。


她換好了皇後宮裝,但由於尺寸過大,衣袖遮住她的雙手,裙擺堆疊在地上,顯得她行走不便。


「孩子是你自己打掉的?就為了做你的春秋大夢?」


明借冬猛地回過頭來。


頭上的鳳釵跟著她的動作,晃得發出清脆聲。


「姐姐,你是不是忘了?先帝賜婚在前,我才是李玄歌的正室,我才是未來的皇後!」


四妹沉浸在自己的快樂裡,看向那扇半開的窗景,微微出神:


「還好,還好當初我幫了你那個忙!我也算是幫了他一把,他該給我個位置!」


當初替我夜夜開窗的人,就是她。


如果趙澈往日知道的話,就不會被她反咬一口了。


「四妹,回去睡吧,別發瘋了。」


她抬頭陰狠地盯著我:


「明問秋,我最厭惡你的冷靜了!當日我們四人在詔獄,你說我會沒事的,結果呢?你輕飄飄一句話,先帝差點一劍殺了我!」


我靜靜地看她,語氣頗具耐心:


「當日獄中,我若說陛下會殺你,他當時是不會動手,但證明我們相術不靈,我們四個人都活不了。」


「我本就是無妄之災!」明借冬冷笑兩聲,「你要這樣說的話,那就是我救了你們,你們明家欠了我一條命!」


我無比坦然地看向她:


「借冬,我與你相識十年,從未薄待於你。難道我們走到今天,就因為獄中那一句話?」


明借冬注視我良久,朝我走過來,眸光一寸寸冷了下去:


「望聞問切,春夏秋冬,就我的名字不對。」


「你們都會相術,偏偏我學不會。」


「可禍事降臨,我卻首當其沖!」


她一字一句道:「明問秋,你讓我怎麼能……怎麼能不恨你們!」


她已經到了我身前。


我冷淡地垂眸看她,一字一句道:「四妹,這話說得,是怪我不該收養你嗎?我就該讓你繼續在白雲寺下乞討,而不是站在我面前怨天怨地。」


明借冬盯著我的眼睛,冷冷地開了口:


「我要怪,就怪我沒有你的父母,就怪我沒有你的天賦,就怪我沒有你的愛人……但我不怨我自己,我已經做得夠好了!」


她突然低聲笑了出來,眼裡有淚,神態癲狂:


「三姐姐,你也騙我了,不是嗎?」


「還好我沒有信你的鬼話,去選什麼崔宋,而是選了李玄歌。我把皇宮的密道地圖獻給他了,等他帶兵進宮,就會封我為後!」


我遠遠望過去。


高高的宮墻盡頭,隱約有火把接連竄過,星星點點。


李玄歌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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