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整場成人儀式結束,七裡香簡直累得要虛脫了,穿著雪白襯衫的竇尋就是這時候敲開門通知她這個噩耗的。


七裡香簡直要瘋,竇尋好一陣子沒給她找過麻煩了,看起來連不合群的症狀都有所改善,七裡香還以為是自己誠意動天,終於感化了這個格外刺頭的小崽子,誰知道鬧了半天都是暴風雨前的寧靜,人家給她憋著玩了一把大的!


高考是早就報了名的,六中的高二生高考政策是真刀真槍的考,不是那種偽造假學籍的“練兵”。這相當於允許學生提前畢業,而既然已經“畢業”,那今年竇尋缺考也好,考砸了沒去也好,無論如何,他要是再打算參加下一年的高考,就不能算是應屆生了。


莫名其妙地把自己弄個“復讀”,這不是吃飽了撐的嗎?


七裡香把這件事的利害關系掰開揉碎地跟竇尋說:“你知道這裡頭無形中差了多少事嗎?有些學校和專業招生對往屆生會有限制,當然,限制不多,你要是沒有這方面的志向也不影響什麼,但是你以前參加競賽的加分也就作廢了啊!高考一分差多少人啊竇尋,你到底懂不懂事!”


竇尋聽完,淡定地回答:“分隻要考得夠高,多那幾分少那幾分影響不大。”


七裡香差點讓他這番大言不慚氣暈過去。


七裡香崩潰了:“你這到底又因為什麼?”


“想在高中再賴一年”這個理由實在拿不出手,於是竇尋想了想,說:“今年不想考。”


七裡香發現自己跟這熊孩子基本沒法溝通,隻好緊急給竇俊梁打電話。


竇俊梁正被鬧分家的原配和一幹小狐狸精們折騰得焦頭爛額,但聽說是高考的事,到底還是撥冗來了一趟學校。


誰知七裡香因為上次請家長而不得的經驗,叫完竇俊梁,又給徐進打了電話,徐進女士身在開曼群島,實在鞭長莫及,隻好輾轉通知了祝小程。


然後……竇俊梁和祝小程這對天造地設的怨偶,就在七裡香的辦公室裡狹路相逢了。


七裡香事實原委還沒闡述明白,祝小程就先行展開了她的撒潑大法。


那大美人頂著一臉要哭不哭的表情,強行摟著竇尋,指著竇俊梁說:“兒子,你跟媽媽說,是不是因為他整天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影響你考試心情了?竇俊梁我告訴你,孩子現在正是關鍵時期,要是因為你耽誤了他,我就跟你沒完!”


竇俊梁覺得這個女人簡直不講理:“哦,這還怪上我了。誰十年不著家?是我嗎?你問問竇尋,走在大街上見你,他還認不認識你這個媽?現在你還跟我來勁了!我告訴你,你來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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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裡香一個腦袋變成兩個大:“二位,冷靜,冷靜一點……”


竇俊梁手一揮:“老師您聽我說,這女的沒回來之前,我們爺兒倆過得挺好,是吧竇尋?您也知道啊!那孩子成績也不錯吧?今年高考也是人家自己要求自己爭取的——嘿,我就納了悶了,祝小程怎麼你一回來什麼都跟著亂套啊?”


話音沒落,祝小程已經尖叫起來:“竇俊梁,明明是你把孩子丟在你們老家那臭山溝子裡不管的!”


竇俊梁立刻火冒三丈:“對,我們老家是臭山溝子,你是城裡人!我們全家都貧下中農,你丫是城裡吃配給的大小姐!那麼看不起我,你當初幹嘛非死乞白賴地跟我結婚?”


祝小程啐了他一臉:“呸,臭不要臉!”


七裡香:“……”


祝小程懷裡有一股淺淡的香水味,並不濃烈,但也不知道裡面有什麼詭異的成分,一陣一陣地鑽進竇尋鼻子,讓他聞著有點惡心。


祝小程一顆慷慨激昂的唾沫星子落在了他手背上,竇尋忽然覺得自己受夠了,一把推開祝小程,衝出了七裡香的辦公室。


然後他在老師辦公室的樓道盡頭看見了徐西臨。


每天都黏著他的竇尋突然默不作聲地一個人去了老師辦公室,而且半天不見回來,徐西臨有點不放心,放了學就跑到七裡香的辦公室,他不怕七裡香,要是平時也就大喇喇地敲門進去了,誰知徐西臨沒來得及敲門,先隔著門板聽了一耳朵的哭鬧跟謾罵,還以為自己到了居委會的家庭矛盾調解室。


徐西臨尷尬地在辦公室門口轉了幾圈,就見那辦公室的木門飛著打開了,一個人臺風似的衝了出來。


徐西臨一愣:“豆餡兒!”


竇尋充耳不聞,隻顧悶頭往樓下跑,徐西臨把書包往肩上一甩,連忙追了出去,兩人以百米衝刺的速度一追一跑地飛奔出教研組辦公樓,徐西臨總算在教二樓門口拽住了竇尋,小心翼翼地問:“什麼情況啊?”


竇尋沒有遺傳到祝小程動輒歇斯底裡的毛病,他的憤怒不動聲色,痛苦也悄然寂靜。少年單薄的胸口無聲地劇烈起伏著,臉跟襯衫幾乎褪成了一色。


徐西臨試探著伸手拍了拍他的胳膊肘,竇尋卻忽然一轉身,結結實實地抱住了他。


徐西臨一側的肩上還掛著一個沉重的書包,兩隻手隻能不對稱地抬著,不知道放在哪,他不由得有些尷尬,因為感覺這一抱裡的意味似乎和男孩們平時百無禁忌的肢體接觸不同。


“不是……”徐西臨小聲嘀咕了一句,“到底怎麼了?”


竇尋沒吭聲,輕輕地閉了一下眼,感覺天下可立足處,於他……隻剩下了這麼一隅。


第15章 成年趴


徐西臨從學校教育超市裡買了一袋魚片掛在單槓上,雙手一撐就坐了上去,問:“你去七裡香辦公室幹什麼?”


竇尋猶豫了一下,還是把自己荒謬的決定說了。


徐西臨:“你幹嘛不考?”


竇尋方才悲憤交加的激烈情緒有點過去了,有點想拿魚片把徐西臨的嘴塞住,因為實在不耐煩再聽他把七裡香的話重復一遍。不過七裡香不會隨便出手撓他,徐西臨可說不定,竇尋有點沒力氣打架了,於是沒有付諸行動。


他也翻上了旁邊一架單槓,食不甘味地嚼了一會味精放多了旳魚片,有幾分冷淡地回答:“不想考。”


徐西臨雙手撐在兩側,感覺正裝的襯衫穿在身上真是怪不舒服的,有點行動不便的束縛感。他心想:“不想考你瞎報什麼名?”


不過徐西臨知道,竇尋剛才肯定已經被老師家長念叨了一溜夠,這會耳朵裡不缺告誡和教育,竇尋這孫子擰得很,要是他自己不想考,真把他綁上考場,他也敢交白卷。於是徐西臨斟酌了一下,半帶安慰半帶真情實意地說:“那也正常,我也不太想考。”


竇尋:“……”


徐西臨說完覺得意猶未盡,又順口抱怨:“其實我還不想上高三,高三天天晚自習上到八點多,晚上還得在食堂吃——聽說咱學校食堂炒菜裡經常混進掃帚苗,發愁。”


竇尋感覺他的愁實在發得太膚淺,把頭一偏,不想搭理他了。


誰知徐西臨又說:“不過你要是能跟我們再玩一年也挺好的。”


他說了兩句廢話,到這裡,總算是搔到了竇尋莫名其妙的痒處,他方才炸起的毛一點一點地順溜下去,近乎沉靜地“嗯”了一聲,心情漸漸由陰轉晴。


夕陽漸漸熄滅,起了一點微末的涼風,從被曬了一天的地面上尋隙鑽出,少年人兩條長腿從單槓上垂下來,有一下沒一下地來回蕩著,竇尋看著教學樓角落上亮起來的燈,對徐西臨說:“張老師問我將來想幹什麼,其實我也不知道我要幹什麼。”


徐西臨反應了一會,才想起“張老師”說的就是“七裡香”,他順著竇尋的話音想了想,發現自己愛莫能助,因為他也不知道將來想幹什麼——徐西臨十分迷茫,過去將近十七年的生命裡,他小小的喜怒哀樂起伏大抵是圍著“今天可以去哪裡玩”,或者“老師又壓堂”之類的雞毛蒜皮起伏,無暇去思考“未來”那麼遙遠的事。


徐西臨到了這樣一個微妙的年紀:一方面,他已經開始不好意思從滿頭白發的外婆手裡接零用錢,開始模仿著用大人的方式待人接物,甚至有時候看著比他矮了一頭多的徐進,他會有一種“自己已經長大成人,可以保護媽媽”的自我膨脹。


而另一方面,他卻還沒有學會大人的思維方式,心裡沒什麼大成算,因為潛意識裡有恃無恐,知道無所不能的徐進女士罩得住他。


於是他給竇尋出了個餿主意。


徐西臨:“不知道就不知道吧,反正你打算明年再高考,明年再想也來得及。”


竇尋無言以對,懷疑徐西臨的心有太平洋那麼寬。


這時,徐西臨突然猴子似的從單槓上翻了下來,對竇尋說:“我看見你媽他們出來了,快走。”


倆人背著書包,拎著魚片,貼著校園東牆根的一排銀杏樹,在緊張地尋找他們的大人眼皮底下,潛龍入海似的跑沒影了。


“咱不回家,”徐西臨出了校門就把竇尋拽上了一輛出租車,“反正明天不上學,晚上有個活動,我跟杜阿姨打過招呼了,走。”


竇尋其實不願意參加他們的“活動”,在他看來,徐西臨他們那伙人可能隻是為了泡在一起而泡在一起,無論是ktv,網吧還是電玩城,都深深地充斥著一股反智的氣息,竇尋實在體會不出其中的樂趣在哪裡。


他拒絕的話剛湧到嘴邊,徐西臨回頭跟他說:“咱們班好多人都過去了,連老蔡今天都請假沒上班,就差咱倆了,快點!”


竇尋於是又把方才的話咽回去了,徐西臨每次跟那些人混在一起不帶他,竇尋就會有種惶然的被拋棄感,而近來有越來越嚴重的趨勢,兩相權衡了一下,他還是硬著頭皮上了出租車,順便諷刺了一句:“成年禮也是個出去玩的借口,你們真夠……”


他話沒說完,徐西臨幹了一件竇尋方才想幹沒敢的事——抓了一把魚片塞住了竇尋的嘴。


“師傅,月半彎!”


倆人在月半彎裡撞見了好幾撥穿著奇形怪狀正裝的人,活像本市最大旳保險販賣窩點跑這開年會來了。


徐西臨有一張宋大哥送他的月半彎的VIP卡,一幫熊孩子拿他的卡定了個豪華大包,剛一推門,裡面“嗷嗷”的鬼哭狼嚎就爭先恐後地在耳邊炸開。


竇尋幾乎被撲面而來的“我叫你爸,你打我媽”震個後滾翻,後悔得腸子都紫了,差點扭頭就走,結果裡面老成“嗷”一嗓子:“咱們班人才來了!”


徐西臨從後面猛地推了竇尋一把,直接把他推進了包房裡,巨大的音響聲震得人胸口發悶,徐西臨扯著嗓子才能喊出一點存在感:“這他媽誰點的酒啊,你們瘋了吧?”


小茶幾上擺著一溜酒瓶子,他們沒來之前就已經有人喝上了,不至於醉,但一個個都興奮得不行,那些平時跟竇尋不熟、不太敢跟他說話的人都玩瘋了,七手八腳地撲上來抓竇尋。


“竇仙兒唱一個!”


“唱一個!”


“點點點,快給他點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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