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為了烤串店忙起來,剛開始他還挺有些不習慣。


不過徐西臨可能骨子裡有點“無事忙”的因子,很快找到了狀態。


創業的瑣碎事,他是一回生二回熟,手續跑得有條不紊,三個月以後,他們倆聯手對付了內憂外患,硬把烤串店開起來了。


開業第一天,宋連元就帶著一大幫小弟過來捧場,把小店擠了個滿滿當當,一幫漢子一邊吃串一邊看國足,鬧騰到了半夜三更。徐西臨覺得那天氣氛太好,得到了一點靈感,幹脆拿球迷烤串店當了噱頭,在小店窗戶上行掛滿了球隊標志,一有重要比賽,就發起“一起看球”的活動,把姥爺烤串店包裝成了一家球迷俱樂部。


俱樂部果然是棵搖錢樹,烤串店年底分紅,老成家裡的“九九八十一難”們在人民幣光芒照耀下,熄火了一大半。


小店走上正軌以後,徐西臨就丟給老成,甩手不管了,成了個安靜拿分紅的股東,不過經此一役,他有點安不下心在平庸的工作崗位裡慢慢沉淪了。


他這份“穩當”的工作,一年到頭零碎收入加在一起,也就勉強夠他們家交物業水電費的。


不過這一回,徐西臨沒急著辭職下海,他已經吃夠了“準備不周”和“衝動決定”的苦頭。他一邊做著本職工作,把自己每天想辭職的欲望牢牢壓制住,一邊從業餘時間慢慢幫人做商業企劃開始有意識地積累經驗與人脈。


沒有聲張也沒有顯擺,全部是默默思考和鋪墊,攢夠了經驗值再有條不紊地進行下一階段。


不料世事無常,還沒等他穩妥完,“姥爺”烤串店就過了它短暫的輝煌期。


自從“姥爺”烤串紅了以後,方圓一公裡內接連開了好幾家名目不同的“俱樂部”,不可避免地分走了客流的同時,每個月上漲的租金也成了個問題。


那時候正好是房地產熱,市區的房價一日千裡,臨街小店面個個成了香饽饽中的香饽饽,房東被漲價衝昏了頭,一天到晚跑來漲房租,經營成本直線上升。


而老成以其吃貨小青年的執拗,一點也不肯在質量上妥協,堅持要用最好的肉和最好的香料,周圍的街坊鄰居卻吃不出什麼質量不質量,最多誇一句“你家的好吃”,然後翻臉無情地投入更便宜的懷抱。


幾個月下來,烤串店成功扭盈為虧。


就這麼堅持到了年底,終於還是難以為繼,慘淡經營的烤串店關了門。


老成有生以來第一次體會到失敗的痛苦,在月半彎喝了個酩酊大醉,哭得直抽抽,拽著徐西臨的袖子:“我大學四年,除了打遊戲之外就沒有成就,連個戀愛也沒談過,直接被趕進相親市場……現在都開始給我介紹二婚的了……我、我對得起我這幾年青春嗎?我的青春都被狗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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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西臨撫摸著他的狗頭:“沒事,咱讓它吐出來,乖啊,不哭了。”


徐西臨一邊隨口安慰,一邊拿手機刷網頁玩,時而“嗯”一聲給老成,示意旁邊還有個活物。


他對於這種程度的得失,看得已經非常淡了。


宋連元聽說他們包間裡點了一堆酒,有點不放心,過來一看,被百無聊賴的徐西臨和撕心裂肺的老成逗樂了。


終於,老成喝得斷了片,安靜無聲地躺屍去了。


宋連元這才把徐西臨杯子裡的礦泉水倒了,兩個人各自倒了半杯啤酒慢慢喝。


“工作挺順利的?”宋連元問。


徐西臨:“還成,就是錢不多,沒什麼意思。”


“都一樣,慢慢熬資歷吧。其實月半彎也沒什麼意思,”宋連元抬手一指包房裡略顯陳舊的裝潢,“好多年前就這樣,現在還這樣,當年是時髦,現在……唉,我是打算走了。”


徐西臨吃了一驚。


宋連元初中輟學,從跑腿的小服務員幹起,一直混到現在,據說月半彎裡除了老板就是他,當年的大混混宋連元已經混成了宋經理。


徐西臨:“哥,你要上哪去?”


“先去南方看看,”宋連元說,“我想自己闖蕩闖蕩,再不闖人就老了,一輩子交代在這,擎等著倒閉回家看大門。以後哥不在,你得自己好好照顧自己,碰見……”


宋連元本想說“碰見可心的女孩就安定下來”,看了徐西臨一眼,又把話咽下去了:“算了,你自己心裡有數。”


宋連元本來打算過完春節就走,結果沒走成,被一件事絆住了腳步——蘇文婉女士,風靡整個老年社區的偶像老太太,徐西臨的外婆,沒了。


那天正好是初五,無所事事的徐西臨一大早起來突發奇想,自己炸了一鍋油餅,禍禍了半桶油,油餅其貌不揚,但剛出鍋的時候口感尚可,徐西臨想跟外婆獻寶,這才發現都已經過了九點外婆還沒起來。


他叫了幾次門沒開,就直接推門進去了,發現老太太已經悄無聲息地閉了眼。


她的臉色是死人的青灰,頭歪在一邊,肌膚松弛。


然而細看起來,又似乎是微笑的。


徐西臨呆呆地在她床邊站了許久,一抬頭,正對上床頭櫃上外公年輕時的照片,他笑容溫柔,五官俊朗,是個老式的美男子。


看外婆笑得那麼開心,大概昨天晚上是外公親自來接她的。


天地間羈旅客,離別三十餘年,到頭來,終有一聚。


蘇文婉女士享年七十八歲,無疾而終。


親朋好友都來了,隔壁家每天在院裡種葡萄和小西紅柿的老大爺哭得跟喪偶似的,被他聞訊而來的孫女連哄帶勸地糊弄走了。


宋連元怕徐西臨自己應付不過來,推遲了南下的日期,在他家住了幾天幫忙。


鄭碩也來了,幾年不見,鄭碩見老。一見面先鄭重其事地跟徐西臨道歉,說他想回國工作的安排一直不順利雲雲,徐西臨一聽就明白,知道“工作”倆字就是用來推脫的,恐怕是他的新家庭有些問題。


不過他已經過了“仇視不負責任的爸爸”的年紀,徐西臨客客氣氣地招待了鄭碩,感覺跟他聊起來還頗為投機,將來或許還有用得著鄭碩的地方。


夜深人靜的時候,徐西臨忍不住給竇尋發了一封郵件,依然沒有回音。


葬禮當天,祝小程特意回國,跪著給外婆念了一段經,然而竇尋沒跟她一起。


徐西臨暗自揉碎了心裡的期盼和僥幸,上前跟幹媽寒暄。然後他心裡懂了,人間離別,原來並未比生與死的距離近多少。


哪怕在現如今一張機票能飛到天涯海角的時代,見不到的人,也依然是見不到。


可能直到這時,徐西臨才真正接受了竇尋已經離開他的事實,他真像個反應遲鈍的齒輪,三年才轉一輪,獨自面對著自己清晰而綿長的痕跡。


至此,他終於孑然一身。


其實竇尋壓根沒收到信,徐西臨把不知道他去的是歐洲,根本不在美帝,在國內用的舊郵箱早棄置了,跟他那親媽更是早八百年就沒聯系了——不過那都是很後來的事了,竇尋有一次為了查資料找自己一個論壇賬號才翻到了舊郵箱,翻到大半年前的郵件,當時如遭雷擊,立刻把所有事都推了,連夜回國……可惜回來已經找不著徐西臨了。


徐西臨送走了外婆後做的第一個決定,就是把他當年哭著鬧著一定要留下來的房子賣了。


那時候市裡鮮少有他們家這種低密度住宅,從品質和地段綜合來看,幾乎是絕版。


當時房價正瘋,他房子出手很快,買家好像生怕他反悔,連價都沒還。


徐西臨轉手又買了三套房——兩套交通方便、八十平左右的小戶型留著出租,每月租金比他那破工作的工資和獎金加在一起還高兩千。


老成聽完差點哭了:“我剛被房東坑得找不著北,你就叛變革命加入了那個組織!你真是親同學啊!”


包租公徐西臨除了兩套租出去的房以外,還買了一套地段稍微偏一點的三居室自住。


他把自己的臥室、竇尋的臥室原封不動地搬了過去——裝滿糖紙的巧克力盒,滿櫃子充滿學生特色的襯衫和牛仔褲,稚嫩搞笑、前言不搭後語的情書……一樣沒落下。


剩下一間屋子做書房,他把徐進女士的書房、外婆收藏的舊唱片都搬了過去。


徐西臨把他的“新家”布置成了一個巨大的紀念品,然後花了半個多月的時間安撫好了抑鬱得拔自己毛的灰鸚鵡,讓它習慣了他們倆相依為命的日子——接著,他辭了工作,離開自己二十多年沒離開過的家鄉,毫無留戀地跟宋連元南下。


第54章 見鬼


徐西臨跟著宋連元先去了南方,從長途貨運公司做起,然而南下之途並不順利。


他們初來乍到,人脈不通,有一大幫同行冤家,後來業務又受淘寶物流擠壓,一直是勉強周轉,舉步維艱,剛開始大半年不賺錢,徐西臨一邊累死累活,一邊靠房租活著,簡直暗無天日。


後來考慮轉行,他倆收了一家看起來不錯的小果汁廠,據說設備都是日本進口的,做的是純天然無添加劑的純果汁。


果汁廠看起來很美,接到手裡才發現坑爹,因為“無添加”通常也意味著“保質期很短”和“味道不怎麼樣”,噱頭再好看,運輸、儲存和市場都是問題。


廢話——追求健康的誰整天沒事買飲料喝?


後來果汁廠也要黃,投的錢都要打水漂,這回可是傷筋動骨,他們哥倆足足有兩三個月的時間為了這事睡不著覺,最困難的時候,他倆連租房的餘錢都沒了,一天到晚蹲在果汁廠鬧鬼的舊宿舍樓裡泡方便面。


那年過年,他們倆沒精力自己操持年夜飯,也不敢去外面奢侈,徐西臨就在寒風呼嘯中支了個小電磁爐,把速凍餃子下到涮鍋裡。


徐西臨在水霧氤氲裡對宋連元說:“沒事,我手裡還有兩套房,實在不行賣了周轉,沒到窮途末路呢。”


宋連元不吭聲,頭一次覺得成功是“時也命也運也”,蹉跎了一年多,他有點灰心。


後來徐西臨帶著幾個人,熬了十多天的通宵做了一份方案,把那破果汁廠包裝了一番,然後發揮三寸不爛之舌,忽悠了一家日本食品廠家當了接盤俠——不是說果汁廠設備是從日本進口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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