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臨近年關,徐西臨把早就翹腳等假期的員工們都放回去了,自己去超市買了點東西,交通廣播說路上堵車又堵得厲害,主幹道都成停車場了,徐西臨感覺自己缺個一起罵城市交通的伴,幹脆隨手接了個單……結果接了個做夢都沒想到的人。


拉開車門看見竇尋的一瞬間,徐西臨本能地沒敢認,並不是說竇尋變了多少,而是……怎麼可能呢?


這城市,條條的大路,環環的堵,每天與成千上萬人擦肩而過,碰見個熟面孔都尚且難得,何況是他?


結果居然還是竇尋先開的口——徐西臨懷疑竇尋一開始恐怕也沒敢認,因為他上車以後盯著車窗上的駕照看了足有好幾分鍾。


竇尋:“換車了?”


徐西臨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過載的語言系統短暫失靈,半天才“嗯”了一聲,幹巴巴地說:“還真是你啊,這也太巧了……剛回國嗎?”


竇尋點點頭,又說:“比以前還堵。”


徐西臨:“是啊。”


然後他們倆就再沒有話說了。


竇尋不知道徐西臨幾年沒回家,徐西臨也不知道竇尋幾年中數次回國,每每無功而返,茫然離去——他在南方那幾年過得顛沛流離,從運輸公司到果汁廠再到鄉裡,連續換了幾個地方,丟了倆手機,連老成都是回來之後才聯系上的。


他們倆不約而同地沒敢問對方的近況,相隔的時光像可怕的黑箱,誰也不知道貿然掀開後裡面會跳出什麼妖魔鬼怪。


回來了,以後還走嗎?將來有什麼打算?


你這些年都去哪了?


有女朋友……或者男朋友嗎?


為什麼賣房子搬家?是有了新人,還是有了新家?


這些年過得怎麼樣?

Advertisement


那鸚鵡還活著嗎?


第55章 回見


竇尋在酒店門口發呆良久,直到哆哆嗦嗦的服務生過來問,他才心不在焉地進了門。


光可鑑物的酒店大堂裡放著“恭喜發財”,門口擺著一圈掛著銅錢的金桔,撲面而來一股喜慶的新年氣息。


竇尋默默存好徐西臨的手機號,就在這時,他電話就響了。


一瞬間,竇尋平靜的表情劇烈地波動了一下,不過隨即他就看清了來電顯示——竇俊梁。


他“嘖”了一聲,又嫌棄又失落,直接掛斷了,轉身上二樓餐廳。


酒店二樓是一家不南不北的粵菜館,金碧輝煌的裝潢仿佛帶著一股油膩膩的鮑魚味,讓人一看就沒什麼食欲。


竇尋被服務生領著找到了竇俊梁。


竇俊梁見老了,背影似乎比以前矮小些,不留小分頭了,兩鬢整齊地剃短推了上去,全白了。他剛被竇尋掛了電話,還想再打,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在他旁邊上蹿下跳,給過往的服務員造成各種障礙。


竇俊梁不耐煩地把那小崽子拽回來,正要叱責,一抬頭,就看見插著兜走過來的竇尋。


竇尋走時,是少年羈旅、滿腔憤懑,這回再回來,本來虛張聲勢的一身傲慢陡然變得有說服力起來,一臉旁若無人。他也不客套,不遠不近地衝竇俊梁虛晃了一下手機,示意電話已經接到,然後隨意地衝領路的服務生一點頭,對竇俊梁說:“堵車。”


竇俊梁看見他莫名想站起來,隨即反應過來,感覺沒有爸爸迎接兒子的道理,於是又坐了回去,不動聲色地打量竇尋一番,他幹咳了一聲,半真半假地抱怨:“怎麼回國也沒說一聲?”


竇尋:“還沒來得及。”


竇俊梁頓了頓:“哪有回家住酒店的道理,你……”


他想問竇尋要不要回家住,他和吳芬芬已經分居很久,竇俊梁這幾年突然之間對花花草草們沒多大興趣了,一時半會沒人逼著竇夫人讓位,他們倆就這麼不鹹不淡地耗著。結果竇俊梁帶著期冀的邀請還沒出口,竇尋淡淡地說:“哦,就是落個腳,學校裡還有點事,過兩天有時間就去找房子。”


竇俊梁被他噎了個正著,抬筷子敲了一下旁邊小男孩夠冷盤的手,呵斥道:“你不會用筷子啊?沒規矩!”


竇尋順著他的目光看了一眼那孩子——血緣上應該還算他半個弟弟。


半個弟弟目光和他對了一下,有點怕他這個陌生人,收斂了一些。


竇尋就客客氣氣地對竇俊梁說:“這孩子長得不錯,像他媽。”


竇俊梁:“……”


竇尋這句話聽來就是句普通寒暄,一點問題也沒有,卻精準地把竇俊梁的肺管子戳了個大窟窿。


竇俊梁一直很把自己當個人物,認為他生的孩子,最好在資質與性格上隨自己,面貌上隨他們那些環肥燕瘦各自美的媽——比如竇尋,雖然成長過程中遇到了一些問題,但總體而言算是個“成功之作”。


可惜兩個人互相交換的染色體顯然是盲婚啞嫁,生出個什麼玩意來實在不以人的主觀意願為轉移,竇俊梁的小兒子竇章,除了一把愛出油的頭發隨了他,其餘的連長相再智商,全是吳芬芬的盜版——還是整容前版本。


竇俊梁為了這兔崽子,專門買了一套又破又貴的學區房,強行把竇章送進了最好的小學,結果平均一天要接倆告狀電話,學習狗屁不是,就欺負同學有一手。


總而言之,竇俊梁最大的心病就是“小兒子像他媽”。


竇俊梁憋悶地幹笑一聲,懷疑竇尋是故意給他添堵。


良久不見的父子兩個沒什麼實質內容的寒暄了一陣,不比路人之間更熱絡。


竇尋回國根本也沒通知過竇俊梁,是竇俊梁有個老朋友,和竇尋母校的校辦企業有些合作關系,他通過外人才知道兒子的消息。


竇俊梁小心翼翼地試探:“回來以後打算做點什麼?”


“還沒想好,”竇尋說,“看看有什麼合適的,以後再說。”


竇俊梁鬱悶地用筷子尖在自己面前的小碗裡沾了沾,知道他沒說實話。


他聽說竇尋是應過去老師的邀請回來的,參與老教授牽頭的一個研究項目,學校的條件開得很優渥,在竇俊梁他們圈子裡不是秘密。


竇俊梁聽得出來,竇尋隨口搪塞,隻是懶得跟自己聊“未來”而已。他有點無處下口的挫敗感,想了想,又說:“徐總的那個兒子……跟你還有聯系嗎?”


竇尋看著他笑了一下,伸手把他的空茶碗接過來倒上:“您別光顧喝水,他們家菜有點淡,是不合口吧?”


竇俊梁是個人精,從他的表情和言外之意裡看出了竇尋沒說出來的話——鹹吃蘿卜淡操心,關你屁事?


竇尋在國外這些年,一分錢沒有用過他的,直到祝小程給他打電話,竇俊梁才知道竇尋把原來用的卡都給停了,決絕地不再接受那對父母的經濟支持和指手畫腳。竇俊梁不知道他這些年是怎麼過的,如今再見,心裡隻浮起一句話——這小子翅膀硬了。


翅膀硬了,就不再受他的轄制,也不必再聽他的屁話,更不再跟他劍拔弩張,已經不把他當回事了。


竇俊梁吃了一頓憋屈的晚餐,叫服務員來結賬,結果聽見服務員笑眯眯地對竇尋說:“您好,已經掛在您房費上了,請您確認一下賬單。”


竇俊梁:“……”


當爸爸的,無論對兒子是嚴是寵還是漠不關心,發現兒子開始無視父親權威的時候,大抵都會有這種落寞——覺得自己老了。


竇尋打發了落寞的竇俊梁,回到酒店房間。


翻開待機的筆記本屏幕,上面還有一篇寫了一半的論文。


竇尋對著電腦坐了一會,把自己之前寫的東西來回翻了三四遍,什麼都沒看下去,終於還是嘆了口氣,仰面靠在座椅上。


一閉眼,徐西臨車裡的民謠曲調就不停地在他腦子裡回蕩。普普通通的商務轎車,內裝比外裝豪華得多,車裡收拾得很幹淨,坐起來非常舒服,也不知道是不是常給人搭順風車,他的駕照就擺在顯眼的地方,碰上陌生女乘客,也不讓人家感覺不安全。


竇尋想起徐西臨漫不經心地搭在方向盤上的手——骨節清晰,手很幹淨,沒帶亂七八糟的手串和手表,袖口一塵不染,手背上有一道小小的傷疤,像是熱油濺上的。


他開車的技術好了很多,竇尋記得他當年水平跟老成之流差不多,也是一輛車得佔兩個停車位的貨,現在居然也變成“釐米級操作”了,從細窄的小巷裡鑽進鑽出,雞毛都沒粘上一根……然而顯得很累,眼睛始終隻睜開一半,竇尋路上幾次懷疑他快睡著了。


竇尋當年走得毅然決然,走後的頭一年,他恨透了徐西臨,路上碰見個姓徐的,都要仇視地盯著人家看很久。


可這股仇恨的根基沒有想象中那麼牢靠,等他孤單一人去到異國他鄉的時候,已經散了大半,他看見滿街長得都差不多的外國人,心中生出一種這地方無論如何也住不熟的錯覺,憤怒仇恨與思念開始難解難分地此消彼長。


有時候深更半夜裡,竇尋無端驚醒,常聽見隔壁室友在給家裡打電話,他就會無法自抑地想起徐西臨和二樓那間小小的臥室來……那是他一生中唯一承認過的“家”。


他就閉上眼,努力想象自己還在家裡。


一張單人床,他自己躺著,但隻佔一半的位置,假裝身邊還有個人。


可他不敢、也不願意去聯系徐西臨,那時候竇尋跟自己較勁,總覺得他們倆走到這一步,是因為他自己的無能為力造成的。


竇尋激烈的自尊心在他單薄的胸口裡沸反盈天,叫他獨自背負著思念和挫敗,咬牙想要活出個人樣來。

推薦書籍
前腳吃完小龍蝦,後腳就被曝我有了孕肚。還不等我澄清,京圈太子爺的電話便打來了。「孩子生下來,我養。」我:「我沒有....」太子爺:「爺爺說了,生曾孫女獎勵三億,曾孫子獎勵一億。」我:「生!馬上生!老公你在哪兒,晚上我有幾個億的生意想和你談談!」
2024-11-22 16:08:42
驕矜嫵媚野薔薇?陰鬱偏執掌權人 她不需要講規矩。除了我,沒人配教她規矩也許有些人天生不適合溫和的相處,隻適合撕扯、撕咬、廝殺、廝磨 其實我以前就想過了,三年前如果你不走,我們該結婚了,沈姒 我說娶你,不是因為別的,隻是因為你。懂嗎?
2024-11-13 17:26:00
中博六州被拱手讓於外敵,沈澤川受押入京,淪為人人痛打的落水狗。蕭馳野聞著味來,不叫別人動手,自己將沈澤川一腳踹成了病秧子,誰知這病秧子回頭一口,咬得他鮮血淋漓。兩個人從此結下了大梁子,見面必撕咬。浪蕩敗類紈绔攻vs睚眦必報美人受。 惡狗對瘋犬。
2024-12-04 17:41:05
我是一個殺手,一次任務受了傷,為躲避仇家追殺,我躲進了一處僻靜山莊。 山莊裡有個漂亮的小瞎子。 小瞎子每天的生活枯燥乏味,聞草藥,曬草藥,每日亥時準時上床睡覺。 我以為他沒發現我。 一日,小瞎子要沐浴,我津津有味地坐在房梁上,等著他脫衣服。 遲疑片刻,小瞎子忽然抬起頭,隔著蒙眼的白綾,直直看向我待的地方,臉頰微紅:「公子,在下有些害羞,這個就不要看了吧?」 我一驚,一個跟頭栽進了那冒著熱氣的木盆裡。
2024-12-04 17:54:06
失憶後我發現自己手機裡有個備注叫「男朋友」的聯系人。 於是我小心翼翼地撥過去。 「請問你是我男朋友嗎?」 電話那頭靜默片刻後響起一道懶散好聽的男聲。 「當然了,寶貝。」
2024-11-14 16:17:46
追了秦滿一個月,我在他的衣櫃裏,看到了各式各樣的小裙子。我把他拉黑,去酒吧放縱,一向冷靜自持的他,親自來酒吧逮我。「不是說隻喜歡我嗎?為什麼還要對別的男人笑?」我甩開他的手:「裝什麼,你又不喜歡女人。」
2024-11-20 14:48:55
設置
  • 主題模式
  • 字體大小
  • 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