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兒臣沒事,殿下他……也是情不自禁罷了,表姑母你別怪他。」裝無辜這一招我還是第一次用,沒想到用起來還挺順手。


得知表姑母後來去了一趟禦書房後,心裏的氣頓時順了不少。


但經此一番,我毫無困意,於是開始連夜續寫《玉徽記》。


奮筆疾書一晚,抬頭卻發現天已亮,於是把《玉徽記》包好,讓人給寧封送去。


一夜未睡,剛沾上枕邊我就入了夢。


夢裏我一襲紅衣,袖邊繡著鴛鴦石榴圖案,群尾處則是繡了一對孔雀,銅鏡中的自己俏麗嬌艷,還沒來得及細看便被紅蓋頭擋住了視線。


「桃枝。」手被人握住,我能感受到他指腹上的薄繭。


「行殊。」我反握著他的手,另一隻手急忙掀開蓋頭,卻看到朱紅色直襟長袍上寧封的臉。


我猛地睜開眼,又是寧封的臉!


我怎麼會夢見他?我氣得伸手就是一掌,但卻被他握住了手腕。


「朕都沒開始興師問罪,你就惡人先動手?」寧封將我拉起來,「昨日朕好心幫你梳發髻,你不願。結果讓人誤會朕白日宣淫,你不但不解釋,還在母後面前胡言亂語,害得朕昨夜又挨了一頓訓!」寧封咬牙切齒道。


「我說了,但越描越黑我能有什麼辦法?」我將手收回來,「別對我動手動腳!」


「呵,朕可沒那閑情逸致。現在該算算另一筆賬了。」他坐到床邊,從袖中拿出一本書遞給我,是我剛寫好的《玉徽記》。


如果不是我懷著孩子,依寧封身上的殺氣,他早就將它拍在我臉上了。


「我覺得寫得甚好。」我臉上仍舊裝作理直氣壯。


「甚好?」寧封臉色青黑,「結局謝徽與蕭玉成親後變心納了四房小妾,拋妻棄子,最後蕭玉鬱鬱而終,你同朕說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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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面無表情地點點頭。「我看皇上昨日汙蔑行殊時也覺得自己說得甚好啊?」


哼,你汙蔑我心上人,我就寫死你心上人。


寧封扯了扯嘴角,「朕說的是事實。」


「哦。」我淡淡地應了他一聲,躺下闔上眼繼續睡。


「哦?季桃枝,你立馬給朕改!」寧封湊到我耳旁,溫熱的氣息弄得我耳朵癢癢的,我轉過身繼續睡。


「好,那朕讓人去寫一個世家女同反賊的話本子,結局世家女變心同皇帝一起誅殺反賊,聽著就讓人大快人心。」


「你敢!」我怒氣沖沖地指著他。


寧封雙目含笑地望著我,將我食指偏開。「怎麼,生氣了?」他拿起《玉徽記》在我面前晃了晃,「正好,今日你長兄上奏近日京城有山寇出沒,朕想著不如下旨剿了,不知皇後意下如何?」


一聽到剿匪我頓時泄了氣,拿過他手中的《玉徽記》,「我改還不成嗎?」


「好啊,現在就寫,朕看著。」


「不成,你看著我寫不出來。」


「朕不看著怎麼知道你有沒有亂寫?」


……


我和寧封就這樣大眼瞪小眼互相僵持著。


「你走不走?」


寧封堅決地搖頭。


「行,皇上可別後悔。」說著我開始解寢衣上的帶子,邊解邊喊:「皇上,別這樣!臣妾肚子裏還有……唔……」


寧封急忙一手抓住我的手,一手捂著我的嘴,他實在沒想到我會來這一招,有些尷尬,「朕走,朕走,別喊了。」


說著,他走開兩步,松了手。


我心裏暗暗得意,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就憑寧封也要和我鬥?


等寧封快走到殿門處,我才想起一事,喊道:「再加一條,以後大家都不能說對方的心上人!」


誰知寧封竟沖我搖頭,回我一個「休想」的口型。


氣得我拿起書朝他臉上砸去,這廝跑得快,最後書砸在了門上。


這幾日睡得安穩,夜夜無夢,但白日裏寧封總是往我寢殿跑。


由於上次出宮被誤會一事,如今寧封同我獨處不得超過一刻,但他還是日日在我眼前晃。


今日午膳,他又來了。


我悄聲道:「你怎麼日日都來?」


結果竟被他鄙視地看著我,「多虧了你越描越黑,母後以為我欲火焚身,無處發泄,於是送了一堆侍寢宮女過來。


朕隻好來你這求個清凈。」


他來求個清凈,但我卻被他擾了清凈。


「為何不去趙貴嬪那?趙貴嬪性子靜。」


我才說完就被寧封塞了滿滿一口的魚肉,寧封則眉目柔情,「朕已經將魚刺挑凈了,皇後嘗嘗。」


我剛吞完,他又送來一口。


就這樣,我午膳凈吃了魚肉。而寧封又在宮人面前得了個溫柔體貼、寵愛發妻的虛偽面孔。


一屏退完宮人,我就忍不住道:「上一次我說錯了,你上輩子不是貓,是沒上過臺的戲子,所以這一世才這麼喜歡做戲。」


「你不是很想吃魚嗎?朕這輩子頭一回服侍人,是你的福氣。」寧封不屑地看了我一眼。


「誰稀罕!我自己有手,不用人幫我挑刺、不用人喂我,還請皇上別自作多情!」說得我很想和他扮恩愛夫妻似的。


「朕是怕你卡了魚刺,一屍兩命。」寧封似笑非笑地說。


「你就不能盼著我點好?」我隨手拿起茶盞朝他扔過去,寧封全都接住了,就是被茶水灑了一身。


「幸虧你嫁的是朕,若是真去當了壓寨夫人,那個破寨子可沒東西讓你扔。」寧封將茶盞放好,「睡醒來禦書房。」


「不去。」我毫不猶豫地拒絕。


「最近山上的匪寇不太安分……」


「去,皇上,臣妾去便是。」我暗暗握緊了拳頭。


寧封揉了揉我的臉,雙眼瞇起,「乖。」


——————


我睡醒便去了禦書房,寧封見我來了,便示意宮人們退下。


待隻剩下我們二人時,他將一個巴掌大的木盒遞給我。


「這是朕令人去求的順胎丸。」


還算他有點良心,我放好順胎丸,將新寫好的《玉徽記》給他。


我給了謝徽和蕭玉一個圓滿的結局,現實讓他們相愛不得,那便讓書中人替他們完成年少時相愛相守的願望。


「傾心力作,不會再改。」


寧封面帶懷疑,「朕看看再說。」


「那我等著皇上被我的文採折服。」自從上次出宮被人誤以為我們在禦書房裏偷歡,如今我和寧封獨處的時間很短。


眼看著時間就快到了,我本來想走,但寧封卻要我陪他回寢殿。


我忙將手護在胸前,「你想幹什麼?」


寧封嘴角抽了抽,就差沒對我翻白眼,「朕隻是想讓你送走那些侍寢宮女,還朕一個清凈。」


「那可是表姑母賞你的,我不敢。」


「如果不是帶你出宮,朕怎麼會被母後誤會?解鈴還須系鈴人。」


「你怎麼還惡人先告狀!出宮也沒陪我去地方,還讓我的腿又酸又累!」


寧封扶額,「罷了,若你幫朕送走那些侍寢宮女,中秋那日朕就帶你出宮。」


「當真?」


「當真。」


於是我二話不說就去了寧封的寢殿,在那裏上演了一出「皇後吃醋送走宮女」的戲碼,而寧封則佯裝心痛,實則心裏樂開了花。


——————-


就在我等待出宮的日子裏,發生了兩件大事。


其中一件就是白知月進宮了,但她不是來見寧封,而是來見我。


我當時立馬讓人去通知寧封,畢竟白月光進宮了,怎麼也得見一面不是。


「臣婦給皇後娘娘請安。」白知月抱著她和賢王的孩子福身行禮。


我忙道:「賢王妃不必多禮。」


白知月笑笑,她是那種溫婉大方的女子,聲音細軟嬌柔,整個人似水一般,讓人憐惜。


「賢王妃才出月子不久,怎不在府上好好調養?」白知月誕下世子才兩月未到,產子的虧虛還未補上,面容反倒有些消瘦,等下寧封看到可是要心疼了。


「多謝皇後娘娘關心,王爺回了邊疆,臣婦在府上待著也悶,所以打算進宮同娘娘說說話。」說著,白知月朝她身邊的婢女撇了眼。


「都退下吧,本宮同賢王妃說些體己話。」


宮人們紛紛退下。


白知月見門闔上後,便抱著孩子起身同我行了個大禮。「臣婦謝娘娘。」


我急忙將她扶起,「這怎麼使得!」


白知月面露感激,「若不是娘娘將那珍貴的順胎丸給了臣婦,臣婦如今隻怕去了黃泉碧落。」


「你知道了?」我明明囑咐過太醫不要說的。


「臣婦服下藥後,不似前時無力,生下孩兒後亦不覺虛脫,心下生疑,便讓王爺替我打聽。」白知月將孩子遞給我,「娘娘抱一抱罷,多虧了您,才有我們母子。」


那孩子正熟睡著,還未長開,小小的。


我小心翼翼地抱著,也算給肚子裏的胎兒沾沾喜氣。


「這孩子倒是乖,也不鬧。」我抱了一會兒就將小世子還給他娘了,生怕我粗魯弄疼了他。


「隻是這一時罷了,夜裏可愛鬧了。」白知月說這話時眉眼彎彎,不見半分慍色。


白知月同我說了好一陣子的育兒經,不知怎得竟說到了《玉徽記》。我實在不知她也知道《玉徽記》是我寫的,有些尷尬。


「娘娘寫得很好,臣婦很喜歡它的結局。」白知月一臉平靜地說。


「皇上他真的很愛你。」不知為何,我覺得白知月已經放下了,心裏不禁有些心疼寧封。


「皇上同臣婦不過是年少懵懂罷了,賢王待臣婦很好。」


「那不會覺得遺憾嗎?」我實在是不懂,按理說,寧封不可能阻止不了賜婚,唯一的可能便是白知月不想伴君側。


我總是覺得,兩情相悅的人,就是要天長地久、兩相廝守的。


白知月搖搖頭,「臣婦覺得如今便是最好的歸宿。」


一邊已經放下,一邊仍舊耿耿於懷,寧封也是怪可憐的。


正在我失神之時,白知月又道:「娘娘心裏也另有他人罷。」


我心下一驚,不知如何回答。


「娘娘放心,臣婦不是聽他人所說,不過是從娘娘那日宴上的言行察覺到的罷。」


「很明顯嗎?」我問道。


「娘娘看皇上的眼神,不像看所愛之人。臣婦那日便心存疑惑,今日進宮,娘娘又問臣婦那些話,臣婦便猜出一二。」


我借喝茶掩蓋心中的慌亂。


白知月見我如此反應,忍俊道:「娘娘大可放心,臣婦不是愛嚼舌根之人。臣婦隻是覺著,如今這樣未嘗不是最好的結果。」


聽到這裏,我頓時噎住。


白知月繼續說著:「皇上心思細,體貼入微,未嘗不是一個好歸宿。」


明明是我打算勸說白知月的,怎麼卻被她倒勸我了?


還有,她還說寧封體貼入微?「他確實挺能挑我刺的。」我小聲嘟囔。


白知月沒聽清我的話,隻是朝我頷首示意。


「哇……」她懷裏的小世子忽然醒了,許是認生,聲音十分響亮。


「時候也不早了,臣婦不打擾皇後娘娘歇息。」白知月邊哄著小世子邊起身,「今日臣婦若說了些皇後娘娘不中意的話,還請皇後娘娘寬恕。」


「怎會?」我起身送她,比起話本子裏的白蓮花白月光,白知月很是不同,她更善良,也更放得下……


「臣婦告退。」笑顏在她臉上綻放,為略帶蒼白的面容添上幾分生氣。


白知月走後許久,寧封才過來。


「你怎麼才來,她都走了!」真是不懂他怎麼對自己心上人也這麼不上心。


「誰?」寧封問道,一臉疑惑。


「白知月啊!」真不知這人是不是在裝傻。


「哦,朕回去批摺子了。」說完,他竟頭也不回地走了,徒留我一個人在原地發呆。


————————


附贈小劇場:


小桃:難道從頭到尾隻有我一個人在乎他們兩的感情嗎?


白知月&寧封:是隻有你一個人沒放下


———————


第二件事就是《玉徽記》賣得更好了,聽寧封說賺來的銀子翻了一翻。


聽說還有戲班改成了戲,但還沒唱就被寧封下令禁了,他不想自己的情事世代傳唱。


我不是很明白,既然都讓我寫了,怎麼就不讓唱了呢?


不過最出乎意外的便是寧封將賺來的銀子全給了我,明明最後同我說是二八分的。


「如此大方?」當寧封告訴我時,我又驚又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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