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他正式迎娶我為匈奴閼氏,讓我成為匈奴最尊貴的女人。


伊勐邪依舊一有空就帶我出去玩。


秋季處處荒蕪,他就帶我去看金燦燦的銀杏林。


經過其貌不揚的一片草地時,他會告訴我那些是半日花,我用的胭脂就是用它做成的。


跟他在一起,連荒原也變得無比有趣。


他走過我心中的荒原,種下一朵朵盛放的花。


快樂戛然而止於大雪紛紛的一天。


他帶我去打獵,途中遇刺。


刺客是老單於的殘部,他們不向伊勐邪投降,飄零流竄,抱著必死之心來尋仇。


伊勐邪本可以應付,卻為了救我而分心。


援軍來得及時,殘部被消滅了。


可伊勐邪受傷了,傷在腹部,兇險萬分。


我就記得白茫茫的雪地上,刺目的鮮紅。


全是他的血。


將領們看向我的眼神,充滿了恨意,說伊勐邪從未受過這麼重的傷。


我站在單於營帳外,不敢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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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生妨人,克父母,克夫君,克兄弟姐妹,克子女兒孫。


道士的話在我腦海中一次又一次響起,還有宮裏無數的指指點點,甚至老單於的死去,一個接一個在我腦子中回想。


我往外走,木和雅趕來,正好跟我撞個滿懷。


「聽說表哥受了重傷,你不去照顧他,是要跑去哪兒?」


「公主,你好好照顧他。」


說完,我失魂落魄地往自己營帳走去,隱隱約約聽到木和雅罵我無情無義。


回到營帳,我想起嬤嬤給我的金瘡藥,翻箱倒櫃找了出來,拿著藥跑去伊勐邪那邊。


我在門口不敢進去,沖木和雅招手。


「幹嗎?」


她沒好氣。


我把藥塞給她。


「這是宮裏的藥,千金難求,務必給他用上,求求你。我……我愛他,我跟你一樣愛他。」


我忍不住哭起來,或許是我哭得太傷心,木和雅沒再罵我,將藥拿了過去。


回到營帳中,我跪在地上祈求上天。


若當真要索命,就來索我的命,不要傷害無辜的人,不要傷害我愛的人。


曾經我最討厭院墻上那些黃底紅字的符咒,它們讓我看起來像個怪物。


現在,我最想得到那些符咒。


將它們,貼遍我的全身。


17


伊勐邪睜開眼後,第一句話便問:「閼氏呢?她在哪兒?受傷了嗎?」


舅舅敕日王一直守著他,見他這模樣,氣不打一處來,想直接說那女人死了,卻又不敢刺激他。


「她好得很。你傷得這麼重,她一次都沒來看你,你念叨她做什麼?漢家女子,到底不跟咱們一條心。」


「她在哪兒?我沒親眼看到,不放心。」


伊勐邪沒理他,自顧自問,把敕日王慪得差點發狂。


「還能去哪兒!在她帳篷裏好吃好喝待著!」


伊勐邪捂著腹部下床,攔都攔不住。


他出現在門口時,我以為是做夢。


六天了,整整六天。


每過一天,我就在自己手腕上劃道淺淺的口子,隻有這樣做,仿佛心裏的痛才能減輕些。


若伊勐邪醒不來,我就徹底劃下去,一命抵一命。


我倆迎面而立,他在門口,我在帳內。


生死之間走一遭,恍若隔世。


看著他憔悴的面龐,我的眼淚瞬間掉下來,停不住,身子卻未動分毫,不敢靠近他。


伊勐邪長腿一伸,大步流星而來,將我摟入懷中。


「我不停做夢,夢到我的小豬不好好吃飯,餓瘦了。」他看看我,帶著笑意,「當真瘦了,還好,我回來了。」


我沒心思搭理他的逗趣,哭得越發厲害,模模糊糊喊著對不起。


他低頭吻我,我再是忍不住,摟住他的脖子吻回去。


「咳咳——」


我倆聞聲停下,尋聲看去。


敕日王、舅媽、木和雅等一群人全堵在大帳門口,看著我們,表情精彩。


……


我想去死一死。


伊勐邪被幾個大漢抬走,木和雅走進帳篷,說,在她心裏,伊勐邪一直是個頂天立地,成熟穩重的草原好漢。


伊勐邪母親很早就病逝了,後來一夜之間,父親慘死,家族零落,他臨危不亂,一個人挑起大樑帶領部落隱忍前行。


「那年,表哥才十七歲。」


木和雅眼裏充滿欽佩,繼而一變。


「可今日看來,哼,他竟也是如此兒女情長,跟追求我的那些幼稚小夥子一個樣。」


我從她眼裏看出些嫌棄。


這我可就不高興了。


我同木和雅爭辯起來,人家伊勐邪明明是鐵漢柔情,是個外剛內柔的大可愛。


木和雅打個寒戰,「受不了受不了,我要吐了。」


「有本事,你去單於面前說這話。」


木和雅哼一聲,拿起馬鞭,說要騎馬去大草原上吐個夠。


她背對我,逆光站著,好像在下定決心般。


「我的閼氏表嫂,以後,可要好好同單於表哥走下去。」


木和雅回頭,望了我一會兒,綻放出笑容。


「他真的,好愛你啊。」


說罷,木和雅朝外走去,策馬瀟灑而去。


我心中明白,她是故意同我爭吵,用她的方式讓我放心,她已放下伊勐邪,不會同我爭搶。


這個善良明麗的好姑娘,我相信,一定遇到一個滿心滿眼都是她的好男兒。


18


春天來臨,草原漸漸復蘇,我的心卻在冬日的冰涼中越沉越深。


王庭逐漸有流言興起,說自從漢朝公主來了,伊勐邪就沉迷美色,從前戰神般的人物,差點就此隕落。


再聯系上老單於死在娶我那晚的事,越穿越邪乎,說我是狐妖轉世、災星下凡……什麼都有。


舅母也不時旁敲側擊,打聽我是否有身孕。


春光裏,我們走過遼闊的牧場,風吹草低見牛羊。


夏日時,伊勐邪依照去年所言,帶我去泉水那邊遊玩。金蓮花鋪滿了每一處,燦若霞光,美得不似人間。


轉眼又來到秋天,我同伊勐邪成婚一年了。


我依舊沒有身孕。


其實,我心底有些慶幸。


如果我註定命中克人,沒有孩子總好過連累伊勐邪。


他牽著我的手,緩緩走在銀杏林中。


「單於,再娶幾位閼氏吧,我……」我看著他,心裏難過,卻笑著,真心實意勸他,「我怕是很難有孩子。你該有子嗣了,匈奴也需要繼承人。」


「你是在怪我不夠努力?嗯?」


他言笑晏晏。


「別說玩笑話打岔,我是認真的。」


伊勐邪斂笑。


「是舅母又在逼問你?我等會兒就讓她回部落去,別來王庭了。」


「舅母沒逼我,她隻是好意,替你操心。」


「反正這話不準再提。」


伊勐邪不再說話,策馬帶我回家。


回到王庭,祭臺上,一個打扮怪異的男人在上邊跳來蹦去,手裏拿著羽毛和撥浪鼓,嘴裏念念有詞。


敕日王說,他是匈奴最靈的巫師,是上天的使者,特意請來替我算命祛邪。


19


伊勐邪沉著臉坐到王位上,看著臺上的巫師上躥下跳。


我走到臺上,望著臺下數不清的面孔,絕望又害怕,想起小時候最可怕的回憶。


我跌倒在地,頭痛欲裂。


巫師念念有詞,圍著我轉來轉去。說我災星轉世,是為不詳,要用血肉祭祀上天方可求得原諒,解除詛咒。


伊勐邪的臉沉得能滴下水,他幾步騰到臺上,舉起巫師,猛一下摔地上,骨頭哢嚓響。


我從未見過如此盛怒的他。


伊勐邪拽住那巫師頭發,表情狠厲。


「你這麼會算,怎麼沒算算自己的命?怎麼沒算算,今日便是你的死期?你說閼氏命硬,我爹娘也早死了,是不是本單於的命也太硬,得拿自己祭天啊?你說啊!」


巫師嚇得瑟瑟發抖,牙齒打戰。


未等巫師辯駁,伊勐邪便抽出長刀,一刀砍去巫師的腦袋。


血流滿地。


「無稽之談。」


伊勐邪毫不在意,拿出帕子將刀上的血跡擦凈。


他將我扶起來,沖著臺下喊話。


「匈奴子民聽著,閼氏到來那日,本單於替天行道,順利推翻暴君。


「真要論起來,那也是閼氏給我們帶來了幸運。


「我伊勐邪早已是喪父喪母的孤家寡人,論起命,我的命才最硬,誰都別想克我。」


他瞥一眼地上分為兩截的巫師。


「巫師既然這麼靈,今日就拿他祭天,相信上天能聽到他的禱告。


「從今以後,誰再敢胡說八道,就拿自己來生祭。


「既然這麼關心匈奴命運,就實實在在為我匈奴做點貢獻。」


說罷,他拉著我的手離開,頭也不回。


回到帳中,我心中沉重。


「單於,我不想你為了我變成一個暴君。這麼做,會失去民心。」


伊勐邪冷笑。


「這般愚昧的民心,不要也罷。坑蒙拐騙也不挑挑對象,他自己找死。


「況且,我殺過的人數都數不清,不缺這一個。


「之前是我太縱容他們,私底下說說便罷,還敢在我面前放肆,早就該殺雞儆猴了。」


他將我摟在懷裏安慰。


「你不要怕,以後沒人敢非議你。我們尚且年輕,孩子也會有,別急。


「生不出孩子也無所謂,匈奴那麼多孩子都是我們的子民,以後挑些給你養。


「有我在,你什麼都不用怕。」


是啊,有他在,我什麼都不怕。


20


關於我的流言,一夜之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大家對我越發恭敬起來,他們徹底明白了,我是伊勐邪的逆鱗。


伊勐邪說,這叫畏威不畏德。


但更多的時候,他還是以德服人居多,並不經常動用暴力。


在伊勐邪的統治下,漢匈關系達到前所未有過的和緩。


他卻說,是我的和親為兩國帶來了和平。


他總是很會逗我開心。


歲末之時,伊勐邪告訴我一個好消息,漢朝派來使者,盛邀伊勐邪大單於前去慶賀漢匈間的和平。


「舅舅說你是漢朝最受寵的公主,你出來這麼久,肯定很想念父母。如今你是我匈奴閼氏,是漢匈兩國的功臣,我們一起去長安。」


木和雅和舅舅敕日王等人都一同赴漢,大家都很高興,尤其是木和雅,她沒去過長安,很想見識下,長安是不是像傳說中那麼熱鬧繁華。


一路上,隻有我心不在焉。


不安的情緒襲上心頭,我總覺得有事要發生。


我該怎麼告訴伊勐邪,其實我的父母以為,我出嫁後命不久矣,沒料到我能活這麼久,更沒料到之後的種種變數。


也許,他們並不想見我。


到達長安那天,恰逢元宵節。


伊勐邪讓我幫他穿上漢服,說是要帶我出去玩。


我替他穿好衣裳,盤好發髻,整個人煥然一新,不變的,是他挺拔如松的身形,以及眉宇間永不消散的英雄氣概。


哪怕身著寬袍闊袖,也擋不住那股英氣。


我也換上一套漢家裝束,他望著我。


「很漂亮,和初見你時一樣漂亮。」


我們走在街頭,像一對尋常人家的夫妻,我喚他夫君,他稱我娘子。


花市燈如晝,這是我第一次看到長安城的繁華與熱鬧。


和親前,我的所有年華,都在宮裏度過,在那座監獄一般的小院。


老百姓們熙熙攘攘,都圍在皇宮下麵,我們也去湊熱鬧。


城樓上,一對華貴無雙的男女在上面揮手致意,向下邊灑銅板、銀葉子和油紙包著的餌餅。


伊勐邪不熟悉這些習俗,問我:「他們在做什麼?」


「是皇上和皇後,他們每年元宵都會與民同樂。」


「那也就是你的父母?你為何稱他們為皇上皇後?」


我隨口編了個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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