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不聽，他就跟傻子似得，不管這潭水多深多險，他一頭栽進來了。”
“他說……他說想跟我上一個學校，他說讓我先吃點苦，等上了大學，我倆就能天天在一塊兒，我就信了啊，我不敢耽誤他……我怕我對不起他浪費的那些時間，可現在……”
本是演戲，無奈動了真情，峰非死死攥拳，努力壓下心頭悸動。
他本不想這麼失態的。
但跟自己媽媽談起海秀，談起他們這一年，峰非沒法平靜。
峰非自己都分不清，現在是在演戲，還是在追憶。
海秀，這兩個字是他早別人一步的混沌青春裡，唯一為之奮鬥，為之拼搏過的東西。
這是他青春年華裡，最頻彩紛呈，又最純淨澄澈的一段。
以前沒有，以後也不會再有。
無關早戀，無關高考，無關情愛。
海秀這兩個字，就是他的全部青春。
峰非低聲一笑：“要是沒了他，我不想再回憶高中時的任何事，哪怕一次。”
因為所有同高中有關的記憶，全是他。
峰非閉上眼：“對不起啊，媽……”
呂昊莉偏過頭，無聲慟哭。
許久後，呂昊莉深呼吸一下，壓下眼中淚意，沉聲道：“沒聽見我剛說的話嗎？把他媽媽電話給我，我要親自跟她說……孩子的事，大人裹什麼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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峰非眼中淚光閃動，眼淚流了下來。
第八十七章
過了好一會兒峰非才調整好情緒，恢復狀態後他越想越覺得丟人……計劃的好好的，演一場戲，最後竟成了假戲真做，還特麼的哭出來了。
簡直不能更丟人。
峰非借口去洗手間洗臉，趁機給姜喻曼打了個電話。
姜喻曼正跟海秀在家裡聊天，接到電話後雲山霧罩的，她見峰非有些著急，全應承了下來，讓他別擔心。
掛了電話後海秀急急問道：“怎麼了怎麼了？”
“峰非他……”姜喻曼哭笑不得，“跟我說，一會兒要是他媽媽給我打電話，讓我措辭嚴厲一點，表現的一點都不喜歡他。”
海秀愣了兩秒，差不多明白過來了。
先有意無意的激起呂昊莉的內疚，讓她無法拒絕自己，然後完全放低姿態，把事情和盤託出。
但不等呂昊莉站到自己對立面上來，峰非又先一步把自己的退路封死，把最壞的情況展示給呂昊莉看，讓呂昊莉沒法再苛責他，恰到好處的模糊呂昊莉的關注點，把事件的重點放在了自己無法求得姜喻曼同意這件事上，利用呂昊莉護短的心理，讓呂昊莉不自覺的站到了他那一邊，一致對外。
然後動之以情，用這一年的感情，打動了有相同經歷的呂昊莉。
呂昊莉當初剛畢業那會兒，呂家人也是不太滿意峰世卓的。
當然，峰非也沒有真正的掌控了全盤，若真是演戲，他也不至於這麼失態，對呂昊莉的愧疚和對海秀的感情讓他假戲成真，不過也好……至少徹底感動了呂昊莉。
而且呂昊莉現在也拿不準，到底是海秀好些，還是小瘋丫頭好些了。
之前她已做足了心理建設，現在對她來說，不過是換了個對象，在她眼中，兩者的殺傷力不分伯仲。
峰非心裡松了一口氣……幾個月前的一步棋沒白下。
“這樣吧。”呂昊莉想了下，道，“我不是那麼沒教養的人，直接找到人家門上去，隻會讓人家更反感你，激化矛盾，應該給他們一點時間，讓他們家自己消化一下，我這邊……盡力說服你爸爸，等大家都平靜下來，坐到一起好好談談吧。”
這話正撞在峰非心上，他謹慎道：“我爸那邊……”
呂昊莉疲憊道：“我來說吧，你的煩心事已經夠多了。”
峰非心裡不忍，低聲道：“媽，是我對不住您和我爸爸……”
“你們總說這些做什麼？”呂昊莉失笑，“你大哥當年也是，跟我說，你大嫂大概是不能生育，對不起我們，我當時就覺得很奇怪，這日子是你們自己過的，好壞你們自己擔著，有什麼對得起對不起我們的？而且……”
呂昊莉無奈道：“這也不是你們自己找的，就讓你攤上了……有什麼辦法呢。”
峰非不確定道：“您……您接受了？”
呂昊莉低聲一笑，沒說話。
真的接受，是不可能的，隻是呂昊莉並不覺得自己有立場去質疑峰非，為什麼變成了一個同性戀。
對於峰非這些年的成長，她參與的並不多。
峰非他爸爸就更少了。
說起來，峰軒都比自己這個當媽媽的管教峰非管教的多，呂昊莉一頓，遲疑道：“你大哥他……知不知道……”
若峰軒知道了，大約不會似自己這般好說話。
峰非嘴角神經性的抽痛了下，他苦笑：“早就知道了，那會兒您和我爸爸剛走，整天忙著飛來飛去，我大哥沒敢告訴你們。”
呂昊莉回想上次回來，峰軒勸自己看開點，明白過來，失聲：“他……他接受了？”
峰非點頭：“嗯。”
呂昊莉不可置信道：“你大哥他的脾氣什麼時候這麼好了？”
“在差點把我打的見不了人之後。”峰非按了按自己左邊的嘴角，嘶了一聲，似乎還能感覺到疼痛，“他下手有多重您不是不知道，那程子，我都不好意思上課去了……我走在學校裡，大家看我跟看猴似得，連隔壁學校的以前跟我打過架的那群傻、逼都知道我讓人打了，丟死人了。”
呂昊莉心疼起來：“怎麼還真跟你動手呢？還打哪兒了？嚴不嚴重？”
峰非故意模糊道：“還行吧……反正沒打死，也沒打殘。”
呂昊莉一聽這話更心疼了，峰非苦笑道：“您跟我爸說的時候可得緩著點兒，別讓我這邊傷剛養好了，再挨我爸爸一頓打，我這九月份就上大學了，到時候不能讓我坐著輪椅去吧？”
“他敢！”呂昊莉緊緊皺眉，“放心，哪能讓你一件事挨兩次打，你大哥也是的……唉，到底打的多厲害啊？！”
“就這麼跟您說吧，打完我，他就同意了，接受了。”峰非道，“您說多嚴重吧，讓他那麼沒心沒肺的人都覺得對不起我了。”
呂昊莉倒不覺得自己大兒子沒心沒肺，但她也知道峰軒不可能就輕易接受這種事，峰非看出呂昊莉的疑惑，淡然一笑：“是海秀……他跟我大哥說，他要陪我一輩子，我去哪兒，他去哪兒，他看著我一輩子，讓我不再惹禍，隻走正路。”
呂昊莉心中五味雜陳，低聲道：“海秀是個好孩子。”
“他這個狀元，要不是遇見了我，以後想找個什麼樣的好女孩找不著？”峰非自嘲一笑，“人家媽媽要是能同意，也算是不容易。”
呂昊莉瞪了他一眼：“你自己倒清楚。”
從茶屋出來，峰非送呂昊莉去峰軒家。
將人送到後，峰非大大方方的說想去見海秀，呂昊莉不放心，道：“我有主意，你別去跟人家家裡人鬧，撕破臉就不好收場了。”
峰軒不解的看向峰非，峰非對他一笑，話中有話：“我知道，我又不像我大哥似得，那麼傻。”
峰軒差不多明白了，他將高考結束那天的事隱了下來，沒再同呂昊莉多談。
從峰軒家出來後，峰非又去了海秀家。
海秀和姜喻曼都在，姜喻曼剛才才知道峰非是去跟他媽媽攤牌了，擔心道：“沒事吧？”
“沒事了。”峰非如釋重負，把剛才的事說了一遍。
峰非對姜喻曼愧道：“阿姨對不住……我也是臨時想的這麼個法子，我……”
“好了，不說這個了。”姜喻曼這些日子也一直擔心峰非家裡這邊，怕阻力太大，影響到海秀和峰非，現在問題解決了一半，剩下一半隻要自己好好配合就能圓滿，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姜喻曼對峰非慈和道：“等你媽媽聯系我，我知道怎麼處理。”
“麻煩您了。”峰非輕籲一口氣，對於出櫃這事兒，他原本的計劃是先背著海秀，跟自己家裡人談判，完全的說服自己家裡人後，峰非會再選好時間，來爭取姜喻曼的同意。
自己家裡的支持，將是他最大的誠意。
但現在完全反過來了，倒要辛苦姜喻曼來說服自己家裡人，峰非多少有點不好意思。
姜喻曼卻不在意，替自己兒子掃清障礙，她沒什麼不願意的。
自峰非來了以後，海秀沒怎麼說話，眼睛一直死死的釘在峰非身上，正事說完了，姜喻曼看出兒子想跟峰非說話，笑了下道：“我還有事，因為接了你的電話，不放心，就一直在這等著，現在看來沒什麼事，就等你媽媽來聯系我了，我就先走了。”
峰非口不應心的殷勤道：“您去哪兒？我正好送您去，車就在下面呢。”
姜喻曼一笑：“得跑幾個地方，自己開車更方便，好了，午飯你們自己解決，我走了。”
姜喻曼說著回自己房間換衣服了。
姜喻曼收拾好從房間出來後，裝作沒看見自己兒子突然紅了些的嘴唇，叮囑峰非道：“有什麼情況及時跟我說，別太擔心……父母總是最舍不得你們的，好了，我走了。”
姜喻曼拿起包，推門出去了。
房門關上的那一秒，峰非把海秀拉到身邊，低頭，又吻了上去。
峰非握著海秀的手，感覺到他的手指在顫。
峰非放開海秀，見他眼眶紅了，一笑：“怎麼了？”
海秀低著頭，深呼吸了幾下，啞聲道：“心疼……”
隻是兩個字，峰非的聲音驀然也啞了，他笑了下，揉揉海秀的額頭，沉聲道：“別心疼，沒事兒已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