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945年春,沈若臻秘密送出最後一批抗幣,關閉復華銀行,卻在進行安全轉移時遭遇海難


在徹底失去意識之前,他以為自己必死無疑


後來他聽見有人在身邊說話,貌似念了一對挽聯。


沈若臻睜開眼躺在21世紀的高級病房,床邊立著一個英俊但冷漠的陌生男人。


沈若臻:“你是誰?”


項明章:“不記得我了?”


沈若臻:“我不認識你。”


項明章:“楚識琛,搞出這麼大事故,裝失憶可沒用。”


見面就給人念悼詞/來者不善/大尾巴狼/總裁攻


走進新時代/棋逢對手/美貌民國大少爺/穿越受


第1章


市區裡的玉蘭樹似乎一夜之間全都開花了,連片的潔白,一輛黑色商務車穿梭而過,駛進“項樾通信”的園區內,在辦公大樓前緩緩停住。


司機說:“項先生,到公司了。”


項明章睜開雙眼,指關節抵著眉心壓了壓倦意——今天市信息化部門召開圓桌會議,一開就是大半天,他在路上才得以小憩片刻。


而且這種性質的會議,力求樸素,帶助手都屬於擺譜,項明章一人去一人回,親自拎著分量不輕的資料冊和筆記本電腦下了車。


項明章回到辦公室,不出兩分鍾,秘書輕手輕腳地送來一杯咖啡。他低頭翻著會議的資料,問:“銷售和售前的經理在不在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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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書回答:“都在的。”


項明章看一眼手表,說:“通知一下,十五分鍾後開會,去研發中心把工程師主管也叫過來。”


秘書提醒道:“項先生,時間來不及了,等下要出發去亞曦灣,今晚和亦思籤約。”


項明章終於抬起頭,股權收購也不算小事,他居然拋之腦後給忘了,大概隻能怪籤約對象太過煩人。


“亦思科技”曾在業內輝煌過,自從創始人楚喆四年前去世,公司內部派系紛爭不斷,導致數名高管出走、客戶流失、業績和口碑跳崖式下滑。


楚喆的股權留給了一雙兒女,女兒還在念書,不足成事。兒子楚識琛是個腦殘富二代,吃喝嫖賭抽,五毒俱全,打小就特別敗事有餘。


楚識琛身為楚家長子,為人卻是個孫子。公司收益連年減少,他不想著改邪歸正,反而一哭二鬧三上吊,哄楚太太一起賣掉股份,要跟朋友投資創業。


項明章評估過亦思的價值,認為這頭“瘦死的駱駝”還有救,便趁機拋出了橄欖枝。項家和楚家多年舊交,雖然楚父去世後關系漸漸淡了,但尚有情分,項明章給的價格很厚道,雙方達成交易。


從前期接觸到後期洽談,楚家全權委託律師進行,到最後一步籤約了,楚識琛冒出來發癲——要在遊艇上舉行籤約派對。


項明章既沒闲工夫在海面上飄一夜,也沒興致享受楚識琛提供的消遣,所以收到邀請就沒當回事。


他想了想,吩咐秘書叫彭昕過來。


彭昕是銷售部總監,項明章手下的得力幹將,行事老練,善於應酬。進來辦公室,彭昕問:“項先生,您找我?”


項明章說:“今晚跟亦思籤約,你替我去。”


彭昕剛結束一個項目,瘦了七公斤,急需放假充電,本來訂好今晚的機票飛聖託裡尼,他舔了舔嘴唇,毫無異議地說:“好的,我沒問題,亦思那邊需不需要提前溝通?”


“用不著。”項明章語氣輕巧,“負責的專組都談妥了,你壓一下場的事。”


彭昕點點頭,早聽說楚識琛是個玩咖,估計派對也不那麼單純健康,休假推遲,今晚就當開胃菜吧。


項明章看穿,說:“耽誤正事你就不用放假了。”


“您放心,耽誤正事我跳海。”彭昕笑道,“項樾馬上就成亦思的大股東了,確實值得開趴慶祝。”


傍晚,公司派車送彭昕一行五人前往亞曦灣。


一到春天,整個城市迅速升溫,江邊海岸一日比一日熱鬧,私人碼頭停泊一冬的豪華遊艇都蠢蠢欲動起來。


楚識琛的遊艇提前一周準備妥當,成箱的新鮮食材和高級洋酒空運過來,船員、私廚、服務生陸續就位,夜幕降落,演奏的樂隊也到了,還有十幾名模特網紅作陪助興。


春夜出海,格外的醉人。


原本要出席派對的項明章留在公司開會,白天圓桌會議磋商的是“容災系統”的問題,上面有新需求、新方向,各大公司和廠商要及時傳達示下。


回到家幾近凌晨,項明章平時一個人住在酒店式公寓,寸土寸金的地段,樓下堆滿奢侈品店,相鄰是環金中心的摩天大樓,四周永遠珠光寶氣、華燈璀璨,好像這樣就不會令人感到孤獨似的。


泡完澡,項明章半裸著上身,水珠沿著分明的肌肉線條滑落,他習慣喝一杯冰水,身體冷下來會眷戀被窩,能睡得沉一點。


估計海面上沒信號,休息前他沒收到彭昕完成籤約的消息。


直至半夜,手機突然瘋狂振動。


項明章很快醒過來,這個時間打擾他不會是小問題,接聽後直接問:“什麼事?”


手機裡傳來秘書急切的聲音:“項先生,出事了,楚識琛的遊艇在海上發生了爆炸!”


平地驚雷,項明章霎時清醒,心跟著一沉:“項樾的人怎麼樣?”


秘書說:“具體情況還不清楚,亦思那邊很亂,好不容易聯系上負責人,隻知道目前獲救的人都送到醫院了,我正在趕過去!”


項明章翻身下床,迅速做出權衡,交代道:“暫時不要跟亦思交涉,先確認彭昕他們的安全。”


掛掉電話,項明章立刻換衣服出了門。


醫院門前堵得風雨不透,搜救工作仍未停止,救護車不斷往返送來一撥一撥傷患,急診中心裡忙得雞飛狗跳。


項明章穿了件及膝風衣,步伐帶動衣擺,短發微亂,但神情自始至終很鎮定。


他向前臺查詢了接診記錄,萬幸的是,彭昕五個人全部獲救,已經入院治療。


其中一名職員在重症監護室,剛結束搶救,兩名職員昏迷未醒,暫時脫離生命危險,另外兩名沒有大礙。


病房八樓,彭昕躺在床上輸液,餘驚未定,聽見開門聲抖了一下。項樾給的薪水足以讓他死心塌地,不求什麼人文關懷,所以看見項明章大半夜過來不免驚訝。


“啊……”彭昕道,“項先生,您怎麼親自過來了。”


項明章輪番看過其他人,重症那名生死未卜,他的心情自然稱不上好,說:“你覺得我還能睡得著?”


彭昕面色狼狽,第一次坐豪華遊艇出海,差點丟掉小命……當時大家玩得正嗨,遊艇尾部突然起火,火勢越來越大失去控制,救生艇不夠用,所有人亂成了一片,幸好爆炸的時候跑得差不多了。


彭昕嘆氣:“走之前說耽誤正事就跳海,我這破嘴。”


項明章道:“你是替我去的,好好休養,銷售部沒你這張鐵嘴要啞火一半。”


“您這麼看重我,我跳海也值了。”彭昕費力直起身,從枕頭下面拿出公文包,“無論如何,我今晚不辱使命,收購合同都在這裡面了。”


項明章一手接過,一手按了按彭昕的肩膀。


這時秘書匆匆趕來,他沒料到項明章會來醫院,解釋說:“項先生,亦思的人都在九樓,他們的負責人找我了解情況,耽誤了點時間。”


項明章盯著對方,問:“那你聊完了嗎?”


秘書手心出汗,說:“我馬上處理這邊。”


項明章道:“聯系員工家屬,把安撫工作做好,叫律師和保障部主管過來談賠償方案,看一下醫院條件和醫生資質,專業護工盡快到位。”


秘書連連答應:“好的,我記住了。”


“不用你辦。”項明章補充了一句,“轉告助理接手,你下班吧。”


秘書急道:“項先生,讓我處理吧!”


“哦,對了。”項明章問,“跟亦思聊了這麼久,那樓上怎麼樣了?”


秘書臉色難堪,回答:“醫生說,楚識琛恐怕不行了。”


從得知事發,項明章第一關心下屬的生命安全,其次在意收購合同,至於楚識琛的死活他一點都不在意。


不過兩家有交情在,出於禮節肯定要探望一下,反正如果人死了,葬禮也是躲不過要出席的。


項明章上了樓,病房走廊外烏壓壓擠滿了人,有亦思的高層管理和楚家一些親戚長輩,律師團隊候在休息區待命。


大家都是從睡夢中爬起來的,不無困乏,項明章的出現攪動了眾人的神經,紛紛投去目光。


項明章目不斜視地走到病房外,敲開了門。


外間沙發上,楚太太哭得雙目紅腫,長發散落在胸前,女兒楚識繪扶著她,表情則淡漠許多。


一位中年男人迎過來,五十歲左右,保養得當,是楚喆死後真正操持亦思大權的運營總裁,李藏秋。另一位年輕男人陪在楚識繪身邊,是李藏秋的獨子李桁。


雖然項明章不過三十三歲,但李藏秋率先開口:“項總來了,請進,這麼晚還驚動了你。”


項明章說:“我來看看有什麼需要幫忙的。”


楚太太後知後覺,淚眼朦朧:“明章……”


項明章安慰道:“伯母,你要注意身體。”


楚太太搖搖頭:“我隻想要小琛醒過來……”沒說完便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一頭栽進楚識繪的懷中。


李藏秋低聲告知:“救上來太遲了,醫生說蘇醒的希望很渺茫,讓家屬做好心理準備。”


楚識繪有些心煩:“媽,你聽見沒有?哭有什麼用?”


楚太太叫嚷:“做什麼準備?小琛一會兒就醒了,我做什麼準備?!”


李藏秋見狀主持大局,回頭對兒子說:“李桁,你去辦吧。”


這是要準備後事了。


李桁一走,外面的人陸續湧入病房,等待送最後一程,楚太太徹底崩潰,沒完沒了地痛哭起來。


項明章被堵在病房裡,一時走不掉,他旁觀夠了一眾人佯裝出的哀切,便轉身對著裡間治療室。


一整扇玻璃相隔,正對病床方便觀察,不過降下幾寸的百葉窗擋住了楚識琛的臉。


楚太太哭得力竭,捂著嘴巴由號啕變成抽泣,她瞥見項明章獨自對著治療室,上前說:“明章,你想看他的話,可以進去。”


項明章根本沒那個意向,倒嫌晦氣:“我怕打擾他。”


楚太太哽咽道:“沒關系,也許就是最後一面了,去送送小琛。”


項明章不得不答應:“……那好吧。”


進入治療室,門一關隔絕了嘈雜聲,項明章雙手插著風衣口袋,慢慢走向病床。


實際上,他對楚識琛的印象很單薄,僅有幾面,最早的時候楚識琛十幾歲,還沒長開,能看出五官底子不錯。


上一次見是四年前楚喆的葬禮——楚識琛染著一頭紫紅色半長發,非常炫彩,戳在一片黑衣的賓客中,就像黑土地上長了顆火龍果。近看的話,楚識琛的臉色被襯得有些黯淡、虛浮,完全不像青年人該有的狀態。


至於衣著,楚識琛一向潮得人膽寒,假如咽了氣,都找不到一套合適的衣服當壽衣。


總之,這麼多年糜爛縱欲的生活習慣,糟糕的審美,再加上無知的氣質,天生的好皮囊早被糟蹋得不忍卒視。


今晚又在海裡泡了不知多久……項明章真的不太情願直視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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