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不知道祁大師是否介意我們細看這些符篆?”一位大師聲音顫抖地問。


  “請隨意,”祁晏從這些大師激動地表情中得出,他拿出的這些符篆,可能真的在玄術界有些稀罕。可是老頭子從未跟他說過這些,甚至還拿引雷符到小河邊炸過魚來吃,他一直以為這些符篆都是玄術界比較常用的。


  這下子誤會好像有些大。


  他坐在角落裡,看著這些大師全都激動不已地圍著符篆,腦子裡浮現的卻是他師傅坐在破舊的搖搖椅上,教他畫符篆的畫面。


  “背挺直,精力集中,匯靈氣於筆上。”


  “符篆、陣法、法器都不過是身外之物,若想成為真正的天師,就不要被這些外物束縛,修煉自身才是大道。”


  “要敬鬼神,不要信鬼神,世間能信的隻有自己。”


  老頭子說話的時候,表情總是漫不經心,連動作都是吊兒郎當的,以至於他從小到大對法器這些外物不太看重,對他來說,這些都不過是錦上添花的小玩意兒。


  沒有想到他跟師傅都當做身外物的東西,在玄術界竟然有這麼高的地位。從小到大,師傅從未跟他強調過這些東西有多珍稀難得,直到他老人家仙逝,也隻跟他稍微提了幾句。


  “我天一門弟子,不論出身,不論權勢富貴,隻求尋找上天留下的一線生機,隨性隨心而為。不求匡扶正義身先士卒,不求萬古留名,但求無愧於心,遵從本意,活個瀟灑自在。”


  “臭小子,你生來的命不好,但是天下萬物皆有他的一線生機,你也一樣。”


  幾年前的往事,現在回想起來,仍舊仿佛就在眼前,祁晏攤開自己的手掌,紊亂的紋路掩蓋了他的命運,就像是被雲霧籠罩的山林,誰也看不清它的原貌,就連山林自己也看不清楚。


  “祁大師,”裴大師小心的把符篆放回桌子上,像是在放易碎的珍寶,“雖然有些冒昧,但是我還是想問,請問你師從哪位高人?”


  他這個問題也是其他幾位大師都想問的,所以裴大師這話一出口,其他大師全都望了過來,等待著祁晏的答案。


  “家師並不是什麼出名的大人物,當年他老人家收養我的時候,已經年過花甲,我跟他在一起的時候,也並沒有什麼大人物曾來拜訪,當地道觀附近的百姓也都叫他老道士,”祁晏淡笑,“他無名無諱,所以他老人家自稱無諱。”


  “無諱?!”一位身穿青袍的大師驚呼道,“可是二十五年前,為國際接待樓尋龍點穴的無諱大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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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五年前,國家要舉辦一場國際領導人會議,而且還專門修好了接待大樓。可是大樓修好以後,就頻頻出現怪事,以致於出現了很多不利國家的謠言,就連國外一些媒體也跟著造謠搗亂,後來事情越演越烈,眼看著國家即將顏面無存,可是不知道誰請來了一位高人,開壇做法,愣是解決了大樓的怪相。


  據傳作法當日,接待大樓上空出現了龍鳳幻影,不少人聽見了龍鳳合鳴,此事過後,甚至有人跑到大樓外面磕頭作揖,請求神仙保佑之類。但是也奇怪,自從那以後,接待大樓便再也沒出過事,很多事情在這棟大樓裡商議,也都格外的順利,仿佛有神仙保佑一般。


  所以盡管已經過去了二十多年,這棟大樓裡外的建築都沒有什麼改變,就連花草樹木修剪的時候也都格外講究,不會輕易替換。這事雖然是國家級的機密,但是他們這些玄術界的大拿,對當年那件事還是有所耳聞的。平心而論,他們做不到無諱大師這一步,擺的風水大陣也不能護外交國運近三十年不衰。


  當年這件事過去以後,無諱大師就在帝都消失了,某些有權有勢的大人物想要找他,也沒有找到。有小道消息說,他是被國家徵用了,怕被國外勢力發現,所以國家把他藏了起來。隻不過這個消息沒有人證實,信的人並不多。


  還有人說,這位無諱大師擺風水陣時,使用靈氣過度,沒多久就死了,不然為什麼他辦了這麼大的事情,沒見拿到多少好處,反而不見蹤影了?


  關於無諱大師的傳言不少,但是沒有哪一條能夠得到證實。久而久之,除了網上偶爾有人扒“華夏二十件難解之謎”等類八卦時,會提到國際會議大樓事件,便再也沒有人好奇當年的事情了。


  實際上就連“國際會議大樓事件”也沒有多少人當真,隻是網友們無聊的時候,找個新奇話題來八卦而已。


  “什麼國際接待樓?”祁晏愣了一下,“你們說的是那個經常在新聞聯播裡出現的國際接待樓?”


  “無諱大師尋龍點穴,借風水擺陣的手段,真是無人能及,原來祁大師是這位大師的高徒,”裴大師感慨,“真是名師出高徒啊!”


  便是與祁晏打過好幾次的趙大師此時也十分驚訝,他早知道祁晏師門不凡,乃是神秘的天一門出身,但是沒有想到他的師傅竟然是當年轟動帝都的無諱大師,照這麼說來,無諱大師也是天一門出身了?


  這麼一想,他覺得一切都說得通了。


  難怪祁晏會懂那麼多其他大師見也沒有見過的陣法,還會畫這麼多符篆,年紀輕輕就功德不凡靈力充裕,原來竟是無諱大師的徒弟。可笑他之前還羨慕哪位大師竟有幸收了祁晏這麼靈性的徒弟,現在想來,除了無諱大師這樣的人物,還有能配做祁大師的師傅呢?


  原本因為祁晏年輕,對他還略有輕視的大師,這會兒看祁晏的眼神已經大大不同了,先前的輕視半分不見,話裡話外也多了好幾分尊重。


  一旁的特殊小組工作人員也都十分意外,他們因為工作的原因,對華夏歷來發生的各大懸疑事件都很了解,國際接待大樓事件可算是十大大事件之一,直到現在,上面也還有人想找到這位無諱大師或是他的傳人。沒有想到,被上面一直惦記的人,就在他們眼皮子底下,而且還幫他們解決了好幾件難題。


  “隊長……”向強呆呆地看著趙志成,“沒有想到,祁大師來歷這麼不凡。”


  他們特殊小組曾經調查過祁晏的資料,資料上說,祁晏從小被一個小城鎮的道士收養,這個道士並沒有多少能力,但是因為祁晏天分過人,所以才會現在的本事。現在看來,這份資料是有問題的。


  可是資料是國安部其他同事交給他們的,按理說應該不會造假,那隻能說明是祁大師的師傅偽裝得很好,假身份也準備得很齊全,以至於連國安的人都騙過了。


  怪隻怪他們調查的重點在祁大師身上,根本沒有考慮過他師傅資料的真假,所以這麼久了也沒發現祁大師師傅來歷竟然這麼可怕。


  想到祁大師的師傅已經在幾年前過世,特殊小組的人都有些泄氣,若是這麼厲害的大師還在世該有多好?


  一時間,所有人看祁晏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個24K純金的娃娃。


  在諸位大師中半點不起眼的呂綱冷眼看著被眾人圍著的祁晏,不屑的撇了撇嘴,心裡卻有些不好受。無諱大師的名字,他曾經聽師傅提過,師傅提起無諱大師時語氣裡滿是敬仰,還有遺憾。


  師傅說,他當年欠無諱大師一個人情,隻可惜無諱大師早已經消失了幾十年,這個人情恐怕要欠一輩子了。


  臨死前,師傅又對他們說,如今玄術界式微,他們師兄妹拿著珍貴法器也護不住,所以便把法器送了人,留給他們的那些東西,雖然也都很不錯,但是終究不值那些送出去的法器的一個零頭。


  他們這些身為徒弟的,誰聽了這些話會好受?這話傳了出去,別人隻會覺得,他們師傅寧可把東西送給外人,也不願意給他們,肯定是因為他們這些徒弟太差勁,太不孝順了。


  他怨恨、不滿,不甘,甚至恨上了祁晏,因為是他得了師傅送出去的東西。可是現在看到桌上那些靈氣滿滿的符篆,他頓覺氣餒。他跟著師傅學藝近三十年,論本事在華夏玄術界隻算得上二三流,若不是有師傅的面子,他絕對混不到現在這個地位。


  可是祁晏有一位了不起的師傅,卻從來沒有掛在嘴邊。他靠著自己的本事,在帝都闖下了一片天,就連岑家五爺也對他神魂顛倒……


  不對,岑家五爺這個不應該算在內……


  越想心情越怪異,呂綱隻覺得自己心裡翻江倒海,難受得不行,最後幹脆往角落裡一坐,閉上了眼睛。


  眼不見,心不煩。


  這些大師雖然激動不已,但是好歹記得這次來玫瑰島是為了幹什麼的,所以最後還是勉強壓抑了他們興奮的情緒,談起了交流會的事情。


  交流會的行程說簡單也簡單,說復雜也復雜,說穿了就是看看誰的本事更強,隻是大家做法的手段不同,借此來了解彼此的實力罷了。華夏這些年表現得一直不好不壞,不溫不火,算不上有多丟人,但是從華夏的歷史文化來算,不溫不火已經算是丟人了。


  他們有自己傳承幾千年的教派,有自己完整的神話體系,可是偏偏卻在這種交流會上拿不出一個足以驚豔他人的大師,心中的遺憾不是沒有的。


  可是這又怪誰呢?


  當初外敵攻佔他們的土地,掠奪他們的珍寶,燒毀他們的建築,殘害他們的國人,損毀他們的文化,那是一段由鮮血鑄就的歷史,每一次揭開都能讓人鮮血淋淋光臨,不敢忘記,不敢提起。


  至今國外某些著名的博物館裡,還放著他們國家的珍貴古玩,書畫文章。歷史書上介紹這些文物時,還會在後面做一個批注,現存於xx博物館中。誰不心疼,誰不難過?


  先輩用血肉之軀,給現在的他們帶來安寧與幸福,他們隻能一步步踏著這條光明道路,尋找更美好的明天。


  他們不能獲得更好的成績是遺憾的,可是現在的他們能坐在這裡,與人平起平坐的爭吵與競爭,又是幸福的。


  “祁大師,”趙大師把這疊符篆放回祁晏手裡,“這些東西很貴重,以後不要輕易再拿出來了。”他們這些人,尚能忍住內心的貪婪,可是其他人呢,也可以嗎?


  祁晏看著手裡的符篆,又把它放回了桌上:“師父他老人家說過,符篆隻是身外之物,不必過於看重。而且這些東西並非我天一門獨創,這些本是無數先輩們留下的東西,它們屬於我,也屬於其他人。諸位大師如果感興趣,可以把這些拿回去慢慢研究,隻求這些東西能用於正道,便算是不埋沒它們了。”


  “無諱大師高義,祁大師仁厚,”趙大師轉頭看向在場的幾位大師,朝祁晏再度作揖:“多謝。”


  其他大師也紛紛起身朝祁晏作揖,這一次祁晏不閃不避,站著受了這個禮。


  他不是為自己受的這個禮,而是替天一門受的這個禮。他不知道為什麼這些在他眼裡普普通通的符篆會變得如此珍貴,但是他能猜到,當年能把這些保存下來,他的師門祖輩們付出了多少努力。


  “我不過是慷他人之慨,受祖輩庇佑而已。”祁晏轉身朝天外拜了三拜。


  諸位大師見狀沉默了,若是其他人有這番際遇,早已經沾沾自喜,驕傲自滿了。可是祁大師卻全然沒有這些表現,唯一記得的卻是師門的恩德。


  有徒如此,夫復何求?


  難怪天一門會傳承這麼久,難怪祁晏能成為天一門的弟子。


  這份心胸,這份品性,他們這些人,是遠遠比不上的。


  岑柏鶴跟公司高層開完視頻會議後,梁峰與他進行單獨的視頻交流。


  “老板,你這是穿越了,屋子裝修得也太講究了,”梁峰以開玩笑的口吻道,“不愧是祁大師,就算帶你去旅遊,也能找到這麼講究的房間。”說到這,他忽然曖昧一笑,“我之前讓你帶上的書,有用嗎?”


  岑柏鶴面無表情道:“還有心情八卦,看來你很悠闲。”


  “嘖,”梁峰很識趣的沒有再提,他把公司裡的一些人員來往匯報了一遍,然後道,“老板,有件事你可能感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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