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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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聲瞥了眼床上一動不動的人,拿出了在路上想好的說辭。


  “我和我女朋友是中飛院的學生,今天晚上在步行街吃完晚飯,剛出餐廳就看見那群人,氣勢洶洶把一男生往地下停車場裡拽。我倆跟上去,就看見他們拿鋼管拿刀子的,把人往死裡打。我們怕鬧出人命,就上去救人,結果被他們反過來打成這樣——”


  他握緊了手心,垂眸去看床上的人,一臉擔憂。


  語氣裡也有難以掩飾的憤慨和心疼。


  床上的人動了動,面部肌肉沒能控制好。好在他眼疾手快,伸手去摸了摸她的臉,擋住了警官的視線。


  這在趙警官看來,不過是對女友的心疼愛撫。


  他沒注意到女生的動靜,抬眼問陳聲:“九個打一個,你們為什麼跟上去?哪來的膽子救人?”


  陳聲從容答道:“他們打的那人也是中飛院的學生,我在學校裡見過幾次。都是校友,被人在校門口欺負成這樣,我不能坐視不理。”


  “校友?”趙警官筆尖一頓,“叫什麼名字?”


  怕凌書成被叫去警察局錄口供,事情鬧大,陳聲搖了搖頭。


  “不認得,隻是見過幾次,比較面熟而已。”


  趙警官又往本子上添了幾筆,“你們倆中飛院的,哪個學院?哪個班?學號姓名都告訴我,這事得跟學校通報一聲。”


  陳聲一點沒猶豫,一五一十交代清楚。


  好在他那有大一新生的名單,路知意的學號好記,前面幾位數是年級,末尾四位0107,他看過一遍就記下了。


  他倆這也算是見義勇為,趙警官的態度溫和下來,口供算是完事。


  臨走前,叮囑了兩句:“讓小姑娘好好養傷,見義勇為是好事,但下回可得好好掂量掂量,別弄巧成拙,反而把自己弄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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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聲點頭,“謝謝趙警官,今天真是麻煩你們了。”


  還挺懂禮貌啊。


  趙警官越發客氣,畢竟隔壁那群人自打進了醫院就開始吵鬧,隔著一堵牆還能聽見動靜,不配合警官,不配合醫生,一直嚷嚷著要走。


  反觀自己這邊的兩個年輕人,可真是天壤之別。


  他又說了句:“不用客氣,隔壁還有得忙活,我去看看。”


  隨即轉身往外走。


  陳聲把他送到門口,關上了門。


  再回頭,立馬對上那雙又黑又亮的眼睛。


  床上的人用沒受傷的胳膊支著身體,坐起來,“走了?”


  “走了。”


  她一溜煙爬下床,“行,那我們也走吧。”


  正欲站起身來,卻被人一把攥住胳膊,攔住了。


  陳聲看著她,“路知意,你是聽不懂人話嗎?”


  “……”


  “九個打兩個,你跑進來幹什麼?”


  “……”


  “送死來的?”


  路知意抽回胳膊,“那你呢?你跑進去幹什麼?也是送死去的?”


  “我那不一樣——”


  “哪兒不一樣?”她反問。


  “那是我室友,是我兄弟,我不能見死不救。”陳聲不耐煩地瞥她一眼,“你跟他非親非故,幹什麼趕著送死去?”


  路知意平靜地望著他,“不是室友,不是兄弟,就該見死不救了?”


  “……”


  “換做路邊的阿貓阿狗,奄奄一息快死了,我也救。”


  “行了,你不打個電話給你室友,問問他現在怎麼樣了?”說著,路知意也伸手摸自己的手機,上面有蘇洋的未接電話,好幾通,“晚□□沒去就算了,你這督查也不去,叫人白等一晚上,明天書記問起來,自己想好說辭吧。”


  陳聲笑了兩聲,“還用我想說辭?明天警察就去學校通報我們聚眾鬥毆了。”


  路知意上下打量他一眼,素來幹淨整潔的人,如今頭發亂了,衣服髒了,臉頰上還有打架時留下的傷口。


  想必是鋼管邊緣擦傷的,破了皮,有點滲血。


  她毫不留情地說:“聚眾鬥毆?你確定不是聚眾被毆?”


  陳聲:“……”


  面子掛不住,他繃著臉反駁:“瞎說八道什麼?沒見我把他們打得膽兒顫?我一個——”


  話沒說完,手肘被人一捏,疼得他嘶的一聲,倒吸一口涼氣。


  “你幹什麼你?”


  路知意是專程照著他手肘上那塊髒了的地方捏的,打架時她看得很清楚,那一處被鋼管男用力砸了下,想必傷得不輕。


  “把他們打得膽兒顫?打架沒多厲害,嘴上功夫數你第一。”


  她懶得多說,看笑話似的,瞥了眼他那狼狽的模樣。


  走了。


  陳聲一口氣憋在嗓子眼裡,上不下來不去的,最後也隻能快步跟上去。


  這女人真是,眼睛毒,心腸更毒!


  *


  陳聲在走廊上給凌書成打了個電話,他也在人民醫院,五樓骨科。


  “照了個片兒,腿骨骨折了。”


  陳聲罵了句:“活該。”


  想直接上樓,看了眼一旁的路知意,頓了頓,才對那頭說:“這會兒在幹什麼?”


  “打石膏。”


  “今晚回寢室嗎?”


  “住醫院吧。”


  被打成這樣,鼻青臉腫的,凌書成沒臉回去。更何況宿舍都是上床下桌,他這腿上打了石膏,哪裡爬得上去?


  陳聲說:“那你先待著,我一會兒買點洗漱用品,再帶點吃的喝的給你。”


  那頭的人立馬蹬鼻子上臉,“我受傷了,得補補,醫生讓我多喝豬蹄湯。你讓老板弄個蘸水,別放香菜,多放點蒜和——”


  “再見。”


  “诶?陳聲我話沒說完——”


  “嘟——”


  掛了電話,他帶路知意往外走。


  路知意被電話內容逗笑了,走出了醫院大門,和他一同停在路邊上。


  夜風很大,吹在臉上像刀子,還呼呼往脖子裡鑽。


  蓉城像個不夜城,路燈排成一線,照亮了頭頂的整片夜空。醫院附近不少商店,洗漱用品、吃的喝的,應有盡有。


  陳聲伸手招了輛出租車,把門拉開,“進去。”


  夜裡九點半,公交車已經收車了。


  路知意想省錢也沒辦法,隻得坐了進去,正準備抬頭道別,哪知道“你回去吧”還沒說完,就見陳聲也鑽了進來。


  “……你不是要回去看你室友嗎?”


  他沒有正面回答,隻把手腕上的表湊到她跟前,短暫地停留幾秒鍾。


  路知意摸不著頭腦,看了眼表,亮閃閃的表盤上有幾個小小的字母,電視廣告上倒是見過,好像中文是叫西鐵城。


  她以為他在展示名牌手表,便客套了一句:“挺好看的。”


  陳聲:“……”


  真想扒開她的腦袋看看,這奇怪的腦回路是怎麼長出來的。


  “太晚了,先送你回去。”他瞥她一眼,算是解釋。


  路知意愣了愣,視線在他臉上多停了片刻。


  那眼神太直接,隔著這樣近的距離,明亮清冽,有疑惑,也有驚訝。


  陳聲挪開眼,嗤了一聲,“你以為我在幹什麼?”


  “秀手表。”她倒是誠實。


  他沒好氣地說:“是嗎?那你也是很優秀啊,來自高原的土霸王,居然還認得Citizen。”


  路知意沉默不語。


  他話音剛落,又有些後悔,見她不說話了,後悔加劇。


  扭頭看窗外,短促地說了句:“隻是玩笑話。”


  路知意頓了頓,“嗯。”


  他想回頭,卻又克制住了,沒頭沒尾又添一句:“高原挺好的。”


  哪知道她平靜地反問他:“哪裡好?”


  “……”這下他說不上來了。


  連高原都沒去過的人,怎麼說得出高原哪裡好?


  這女人,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他都示弱了,服軟了,她還非要較真地刺他兩下!


  路知意笑了兩聲,在他聽來,格外不是滋味。


  十來分鍾的時間,出租車抵達校門口。


  陳聲開了門,下車,在她出來時伸手去扶,可她沒去握住那隻手,靠著沒受傷的左手撐住坐墊,挪了出來。


  他隻能把手收了回去。


  路知意抬頭看他,“進去吧,凌書成還在醫院等你。”


  他嗯了一聲,看她轉身離開,夜色裡背影孑孓。


  手指動了動,不知哪裡來的衝動,忽然關了車門,幾步追了上去。


  “路知意!”他叫住她。


  路知意驚訝地回過頭來,“……還有事?”


  “你吃過晚飯沒?”


  她於是後知後覺想起來,一拍腦門,“完了,我的砂鍋米線!”


  陳聲驀地笑了,指指前面的步行街,“正好,我也沒吃。”


  往前走了幾步,察覺到她沒跟上來,又回頭,“怎麼,不吃飯?”


  看她遲疑的模樣,他很快補充說:“請你吃個飯,算是感謝你見義勇為,幫了我和凌書成。”


  “感謝我收下,吃飯就算了吧——”


  “不給面子?”男生的眼睛頓時眯了起來,“路知意,你為這事受了傷,我這人,最不愛欠人情,你要是不肯吃這頓飯,我就得一直欠著你。欠著你我就吃不下睡不好,跑操的時候但凡擠兌你,都愧疚心虛。為了毫無負擔地繼續折騰你,這飯你必須賞臉吃了,咱倆誰也別欠誰。”


  說完,也不等她拒絕,拽住她沒受傷的那隻胳膊就往前走。


  路知意:“……”


  她隻想問一句:這得心理素質多好,才能臉不紅氣不喘說出這種奇葩的理由,生拉硬拽著她去吃飯?


  於是一路上,兩人都在理論。


  “不吃行嗎?”


  “不行。”


  “這麼著,這頓我不吃,您老也別費勁兒擠兌我了,怎麼樣?”


  “不怎麼樣。”


  “做人得講道理,我們無冤無仇的,你幹什麼老擠兌我?”


  “看你不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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