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陰雲滾滾,天低得像要壓到人頭頂,才不過下午兩三點,濃濃的黑就已襲來。


  下午的課早就開始,鍾杳卻才拖著步子來到校門口。


  換做是別人,保安肯定得攔下來,盤問班級姓名登記遲到。可當門衛大叔抬眼撞見通身黑衣,臂戴白孝的少女,質問的話在喉嚨裡轉了個彎,出口卻變成了憐憫同情:


  “杳杳來了啊,快去上課,多和同學們呆呆,別太難過了。”


  雲水鎮上最惹眼的女孩兒,剛失去了相依為命的母親成了孤兒,這事無人不曉。


  挺懂事一孩子,來學校也戴著孝,保安自然不會為難於她。


  諸如此類的話,鍾杳這兩天不知聽大人們說過多少遍,她隻木木地點頭就往教室走去。


  少女往日靈動的雙目失了神採,好像秋日玫瑰,生命力被抽走泰半。


  保安對著她的背影嘆了嘆氣:“诶,這麼小就成了孤兒,還生得這麼水靈,什麼命喲……”


  教師節即將來臨,今天下午許多班級都在自習商討慶祝方案,半大的孩子們最能鬧騰,遠遠地就能聽見教室的嘈雜哄鬧。


  但當鍾杳推開初二三班的門,幾十道目光齊刷刷射過來,教室仿若被摁下開關鍵,霎時靜得落針可聞。


  憐憫、驚訝、同情、探究等復雜的情緒朝鍾杳砸來,她抿了抿唇,臉上的麻木斂起幾分。


  同學們都瞪大眼望著她,卻無一人上前來同她講話。


  鍾杳挺直了背脊,僵硬去到第一排正中的位置坐下,胡亂摸出本書,不一會眼神便空洞起來,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哎,譚笑,”教室最後面,一個女孩兒抬肘撞了撞同桌,“咱還去搜鍾杳嗎?她都這樣了,應該沒心情——”

Advertisement


  “哼!當然要搜!”


  不等同桌的話說完,譚笑就起身朝鍾杳走去。


  少女撥一撥厚重齊劉海,雙馬尾一甩,語氣蠻橫不善:“鍾杳,把你書包拿出來給我搜。”


  明天就是教師節,班裡今早剛籌的520塊錢卻不翼而飛,現在就隻有鍾杳的包沒搜了。


  雖然她死了媽,但譚笑並不認為這就能消除她的嫌疑,況且,她們平常關系也不好,譚笑並不打算搞照顧她情緒那一套。


  鍾杳失了神,壓根沒感覺到有人過來了,更沒聽見對方說了什麼。


  譚笑被當做空氣忽視,嘴一噘更氣了。


  “裝傻啊?那我隻好強制檢查了哦。”話畢,她就伸手去抓鍾杳的書包。


  譚笑手肘碰到鍾杳的腰,她猛地回神,一把抓住譚笑的手腕:“你做什麼?”


  譚笑沒好氣:“鍾杳,你就是做賊心虛吧!”


  “夠了!”


  後桌的男生終於看不過眼,拉開譚笑將鍾杳護在身後:“譚笑,你別太過分了!鍾杳她才剛失去——”


  鍾杳臉色突變,眉毛蹙成川字,男生的話一下哽在喉中。


  譚笑冷哼一聲:“是,她剛死了媽媽心情不好,但這就能說明她沒偷班費了嗎?中午她不在,說好的等她來了再搜,難道你們這些護花使者還想耍賴?”


  男生被頂得漲紅了臉:“你胡說什麼!鍾杳她根本就不是這樣的人!”


  “怎麼就不是?”譚笑瞪他,據理力爭,“誰說長得好看的人就不是小偷了?電視上都說了,有很多長得好看的人都是變態,連殺人狂都有!”


  “張俊你以為你護著她,她就會喜歡你了嗎?喜歡她的人能排到雲水鎮鎮口,上星期級草和校草還為她打架寫檢討呢,你算哪根狗尾巴草?你給我讓開!”


  譚笑的槍林彈雨將男生的心射成篩子,張俊的臉都熟透了,卻仍是梗著脖子立在原地。


  鍾杳生得不是好看,而是美豔動人。


  半大的初中小孩都尚未發育完全時,她已亭亭玉立。


  一米六的身高在南方小鎮的中學鶴立雞群,娉婷身姿連遊客也為她駐足,內彎外挑的狐狸眼更是勾人,眉頭之上一點美人紅痣,偏偏一雙眉又生得英氣,硬生生又將狐狸眼的媚氣壓下幾分。


  明豔卻不媚俗。


  從小,鍾杳就是雲水鎮最美的姑娘,幼兒園就有男生送卡片作情書。上了初中,少男少女情竇初開,鍾杳更是生活在話題中心。


  男生們愛她,女孩們卻恨她。


  從小學四年級,她同桌喜歡的男孩子喜歡她起,她就開始了被女孩們孤立的日子。


  雲水鎮總共就丁點兒大,同校的學生來來回回都是那波人,鍾杳幾乎沒有朋友。每次起了爭執,都是男生為她講話,而女孩們便更討厭她幾分。


  教師節的班費,早上鍾杳也來學校繳了,她家經濟雖然不寬裕,卻不至於做出那樣的事。


  “你可以搜。”


  鍾杳拉開擋在身前的張俊,靜靜看著譚笑,“但如果沒搜到,你要向我道歉。”


  “道歉?”譚笑仿佛聽到什麼笑話,“全班人都搜了,憑什麼就得向你一個人道歉?”


  “憑她是校花,是鎮花兒唄!”


  “憑她死了媽媽她弱她有理唄!”


  “憑她家條件艱苦咱們該扶貧唄!”


  半大的孩子嘴最毒最壞,她們永遠知道怎樣能將你踩得最痛。


  往常鍾杳都不曾計較,可今天她卻冷了臉。


  “道歉,你們都得道歉。”她一字一句說,“我媽媽去世並不是你們可以拿來調侃的事,我也不是小偷,你們得向我和媽媽道歉。”


  “神經病吧,你媽媽就是死了,還不讓人說了。”


  “你以為你多了不起?沒查包之前,你就是嫌疑犯!”


  女孩們越說越過火。


  張俊幾個男孩聽不下去了:


  “都閉嘴!人都說了讓搜,還BB個鬼!”


  “這時候欺負鍾杳算什麼?你們這群女的才有病吧!”


  戰火一起,便不可收。


  譚笑也不搜包了,加入罵戰之中:


  “你們這些男的才傻逼!”


  “就曉得無腦為她打架出頭!”


  “每年來鎮上旅遊要號碼的人哪個不比你們帥比你們有錢!鎮裡的大人說了,她和她媽一樣,遲早都是要傍遊客大款的!”


  啪——!


  一個響亮的耳光讓這場鬧劇暫停。


  鍾杳的手收回來,臉色冷若冰霜,聲音氣得微微發顫。


  “你可以汙蔑我,但不能汙蔑我媽。”她說。


  譚笑從沒挨過打,冷不丁被最不對付的鍾杳打了巴掌,眼睛都氣紅了。


  “鍾杳你個賤人!我打死你!”


  忍了十四年,在媽媽去世再無人為她操心的時刻,鍾杳第一次和同學打了架。


  兩個女孩撕扯成一團,男孩子勸架,女孩子趁機發泄,教室一片混亂。


  桌椅板凳倒得歪七八扭,班主任一來到門口被這幅景象氣得火冒三丈,抬腿狠狠踢一腳大門怒吼:“兔崽子!都給老娘停手!!!”


  鍾杳一頓,譚笑操起書包狠狠一砸,霎時,紅紅綠綠的人民幣灑落一地。


  全是零錢,而書包恰是鍾杳的。


  ——


  傍晚將近,整個雲水鎮都籠罩在厚雲之下,雨落得淅淅瀝瀝。


  下課鈴一響,校園霎時活了起來,學生們成群結隊地踏進雨裡。小孩子不怕雨淋,許多學生都沒打傘,身披雨衣腳蹬雨靴在泥地踩得不亦樂乎。


  而初二三班的走廊上,七八個學生隻能伸長了腦袋眼巴巴往外望。


  啪——


  班主任把教棍狠狠拍在牆上,一開口鼻梁上的黑框眼鏡都跟著抬了抬:“看什麼看!你們這些小崽子三天不打就要上房揭瓦,誰教你們打群架的?譚笑,你給我站到排頭來!”


  譚笑撇撇嘴,臉上全是不願意,可到底是不敢忤逆老師。


  剛一到前方,班主任的唾沫星子就劈頭蓋臉的落下:“你這個新班長就是這樣當的?不好好帶大家學習,倒成了挑事的大哥了?明天把你家長叫來!”


  譚笑不太服氣,正欲解釋,班主任又點名了鍾杳。


  “還有鍾杳,你打架也不對,明天交500字檢討!其他參與的也別想跑,檢討800,現在蛙跳50個!”


  小孩子都要面子,譚笑新官上任就被教訓,罰得還比同罪的鍾杳重,登時就被氣昏了頭。


  情急之下她開口辯駁:“張老師,憑什麼鍾杳就隻寫檢討?她還是前班長現任學習委員呢!要請家長,她也該請!”


  少女話一落音,所有人包括班主任的臉色都變了,霎時間,鬧哄哄的走廊靜得可怕。


  誰都知道,鍾杳從小就沒了爸爸,而兩天前她相依為命的媽媽也病逝了。一個孤女,哪來家長可請?


  譚笑這無異於往別人傷口撒鹽。


  她慌亂抬眸,發現方才還強勢的鍾杳瞬間紅了眼。譚笑意識到自己在班主任面前口不擇言了,這令她有些心虛,可她咬緊了嘴唇,道歉的話卻怎麼都說不出口。


  事實上,誰都不知道此刻該如何安慰。


  “你好,請問這裡是初二三班嗎?我找鍾杳。”恰是最尷尬時分,學生們身後的樓道口傳來天籟般的詢問。


  一行人回頭,都怔了怔。


  來者是一位與雲水鎮格格不入的女人,一身幹練精致套裝,燙著廣告雜志上那樣好看的大波浪卷,塗抹紅豔豔的口紅,明明是下雨天鼻梁上還架著副墨鏡。


  怎麼看都不屬於這僻靜小鎮,所有人都被她吸引了目光,好奇她這樣的外來者為什麼要找鍾杳。


  鍾杳不想繼續陷在令人窒息的尷尬悲憤之中,也不顧還在挨老師罵,立時穿過人群來到女人身邊。


  她憋回眼淚,面色平靜說:“我就是鍾杳,你是誰?”

推薦書籍
誤打誤撞發現人人稱贊羨慕的校草季茗在宿舍自殘。 他威脅我如果把說出去的話我會很慘。 我:“雖然情景不太對,但是,我現在想要表白的話,你這邊方便嗎?” 手上還拿著帶血美工刀的季茗:“……” “速戰速決。” 我:“知道了。”
2024-12-04 18:05:55
金主有個去世的白月光。 在橫店跑龍套的我長得和白月光有幾分相似,他就僱我扮了十年替身。 可這十年裡,他非但一點資源不給,還動輒訓斥我,威脅我。 我忍無可忍,果斷拜拜。 沒了戲約的我跑去貧困山區做公益,剛出大山就收到經紀人的電話轟炸。 「活爹你在哪兒呢?快回來,你金主正在全網發瘋呢!」
2024-12-04 18:03:32
為了救白月光,傅允禮將我丟進SSS 級 恐怖副本。他說: 「拿通關獎勵救她,我娶你。」沒人知道,那個副本我單
2024-12-17 13:28:40
"嚴裕給我打電話時,我的內衣找不到了,開口便是:「老 公,我新買的內衣你放哪裡了?」電話裡安靜了三秒後,傳 來他的聲音: 「我剛剛在綜藝直播。」"
2024-12-19 13:26:56
我是霸總嬌妻文裡的冤種醫生。 半夜十二點,霸總的金絲雀摔下床,他一個電話就把我叫過去。 沒辦法,他給得實在太多。 我就當賺外快了。 直到某天我突然聽見他的心聲。 「老婆穿白襯衫好禁欲,好想撕爛他的衣服。」 呃……老婆,是指我?
2024-12-04 17:44:55
一睜眼,我穿成了欺師滅祖、罔顧人倫、幹盡混賬事的反派 男二。睜眼時,手還放在美人師尊的衣領上,他白皙的胸膛 露出來大半,鳳眸含淚,一副被我欺淩的模樣。
2024-12-12 16:23:35
設置
  • 主題模式
  • 字體大小
  • 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