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薄妄看她好久才接過來,在屏幕上點起來。


  手機裡一口一個小朋友。


  薄妄點得飛快。


  一大堆的題做完,手機裡的女聲也歡快起來——


  “小朋友,恭喜你完成了所有的答題,你的識字量在1400字左右,很不錯哦,繼續加油!”


  加油你媽。


  薄妄想砸手機,鹿之綾飛快地伸過手把手機拿了回去,一臉崇拜地看向他,“原來你的識字量有1400那麼多,你不是沒上過學嗎?你是靠自己認識這麼多字的嗎?”


  “……”


  薄妄無聲地盯著她。


  她笑盈盈的,“你這麼厲害那打基礎對你來說一點都不難。”


  聞言,薄妄站起身來,一手按在桌上,俯身逼向她,眼神陰鸷冷冽,“鹿之綾,你很喜歡吹彩虹屁?”


  他知道自己是什麼水平。


  薄家的佣人都個個比他有文化,她在諷刺他?


  “我不是吹捧。”


  鹿之綾十分真誠地迎向他的視線,“是,識字是沒什麼厲害的,有老師教正常人都會,可你沒有老師教過,你全是自己認的,我很佩服你。”


  她的眼神,她的聲音,沒有一絲虛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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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年她大哥就是這麼哄她學習的,誇得她像是全世界最聰明的人。


  “……”


  他的眼神果然沒那麼冷了。


  “以你的能力,隻要隨隨便便學一下,識字量就上去了,以後再也不會吃那些暗虧。”


  “你想給我補?” 他聽出她的意思。


  “嗯。”


  “你的學業也就到15歲。”


  15歲之後她就瞎了,就沒再學習過。


  半文盲教全文盲?


  聽到這話,鹿之綾眨了兩下眼睛,點頭承認,“對,我學歷確實不高,K大少年班都沒有上完,所以我隻能給你打一點淺薄的基礎,請你不要介意。”


  少年班,中學沒上完?那怎麼和大學扯上關系?


  薄妄覺得不對,靠著餐桌邊緣拿手機查詢什麼是少年班。


  查完。


  操。


  鹿之綾生怕他拒絕,站起來推著往他會議桌那邊走,邊走邊道,“我覺得記憶文字最快的方式不是看,而是寫,所以我準備了一些字帖,你來看看。”


  桌上鋪好了一疊又一疊的字帖,從筆順開始學的字帖,還有注音學習機,整個一……兒童教學模式。


  “我本來在想,打基礎應該要拿小學的課本練,可是我又想,你那麼厲害,連管理學和建築學都能跳級學得七七八八,小學課本對你來說太小意思了。”


  鹿之綾站在一旁極盡所能地吹捧,“所以,我把SG的一些業務內容做成字帖,這樣,你可以一邊練一邊熟悉SG,雙管齊下。”


  薄妄站在桌前,隨手翻了翻沉甸甸的字帖,“你是要我把這些全部寫完?”


  她瘋了?


  “不是,你能寫多少就寫多少,剩餘可以當資料看。”


  鹿之綾說著又拉來一輛零食櫃,“我準備了零食、飲料,要是累了可以吃一會,再看會電影放松,旁邊還有按摩椅。”


  “……”


  薄妄覺得不對,但被哄得很舒服,跟見了鬼一樣。


  算了。


  就陪她玩玩,反正季競那一套他都看膩了。


  見他沒發火,鹿之綾便將鋼筆的筆帽拔下來遞給他,薄妄接過筆坐下來,轉了轉筆,開始寫起來。


  可能是不常握筆的緣故,他抓筆的姿勢有點像小學生,很用力。


  鹿之綾站到他的身旁俯下身,纖細白皙的手指搭到他的手上。


  “你寫的時候不能這麼用力,不然很快就會累,要放松一些。”


  她認真地調整著他的手。


  屬於她的香氣在空氣中沉下來,薄妄呼吸一凝,就看著她擺弄自己的手。


  她的手指跟她人一樣柔軟。


  “你再試試。”


  調整好後,鹿之綾松開他的手,直起身來。


  那股香氣頓時就遠了。


  薄妄有些煩躁,沉著臉在字帖上寫字,鹿之綾忽然靠過來,再次握住他的手在紙上寫字,輕聲道,“下筆重,收尾輕,你的字很好看,就是差點技巧。”


  他抬眸,就看到近在眼前的軟唇。


  鹿之綾把當年大哥教自己讀書的那一套拿了出來,對著薄妄噓寒問暖,一會倒水,一會給他敲背,還不停吹捧……


  人嘛,總是會稱贊中逐漸迷失自己。


  薄妄一寫十幾頁。


  鹿之綾低眸看著他寫,插著時機和他說一些SG的業務,“我在想,我們應該用兩個月的時間獨立策劃一個熱效應的項目,電影不行,籌備時間太長,電視劇和綜藝你覺得哪個更好?”


  “你想做電視劇。”


  薄妄說的是個陳述句。


  “你怎麼知道?”鹿之綾怔了下,今年乘娛的女團選秀綜藝特別火,可以跟風,但她不喜歡拾人牙慧。


  薄妄頭也沒抬,隻揚了揚寫完的那一疊字帖。


  鹿之綾拿起來看一眼,才發現自己在裡邊放的電視劇資料佔比比綜藝佔比重,她設計這字帖的時候完全沒注意。


  “現在國內的電視劇模式大多是邊拍邊播,兩個月夠做劇了。”


  她做了很多資料,也電話詢問過老太太找的那些前輩。


  “就算順風順水,兩個月最多也就播出一集。”


  薄妄轉著手中的筆,抬眸看向身旁的人,“鹿之綾,我沒發現你還是個賭徒。”


  兩個月就賭第一集播出大爆。


  鹿之綾有些意外地看向他,他不止在寫字,還猜透她的心思算好了在制作周期下能播出幾集。


  她不由得想起丁玉君和她說過的話——


  “薄妄小時候特別聰明,什麼都一學就會,三歲識字讀文,四歲識詩上百首,滑雪騎馬不在話下,他在方方面面都表現出了強大的天賦,可那一場車禍,把什麼都毀了,他不記得自己是誰,家在哪裡,也不記得學過的一切。”


  她本來還覺得老太太說得有些誇張,但現在看來確實如此,他不是隻會歪門邪道,他隻是在黑暗中呆了太久。


  以他的能耐,如果在薄家長大,不可能隻是一個大家族的邊緣遊離者。


  “我想試試。”她站在他的身旁,認真地道,“薄妄,我相信我們不會輸。”


  她說,我們。


  薄妄猛地抬眼看她。


第88章“白掉的餡餅”想嘗一嘗


  “你這小掃把星,害我媽中風,你不是我們家裡人,滾,我已經把你賣了,趕緊給我滾!”


  “你還敢睡?我們把你買回來就是讓你幹活的,趕緊把那邊的下水分好類!去啊!欠打是不是?”


  “阿唐,你一個人死好過我們大家死啊,你就把這盜竊罪認了吧。”


  “唐哥,我們一場兄弟,你就當成全我吧,讓我做賭場的二把手,做肖老板最得力的手下。你長這麼一張臉,有的是富婆願意包養你,這種出路不是更好?”


  “唐哥,這隻包是不是很好看?要兩萬塊呢,肖老板說了,隻要你一死,他就會認我做幹女兒,給我買數不清的包。我們十歲就認識,我看著你一路走來活得這麼累這麼難,太辛苦了,幹脆別活了。”


  “戚雪死後,薄家就和我們戚家沒關系了,你是薄家人,不是戚家人。”


  “我們薄家出了這樣一個長子長孫,真是丟盡臉面,他怎麼不幹脆死在外頭。”


  被勾起的回憶讓他眸色暗沉。


  這不是他第一次聽到從她嘴裡說“我們”,也隻有她說的,是真的“我們”。


  和他從前聽過的都不同。


  鹿之綾走到他對面,鋪開長長的宣紙,一手攏起有些寬大的袖子研墨。


  薄妄抬眼睨向她。


  研完墨,鹿之綾從筆架上取下一支毛筆,沾墨,然後低頭在宣紙上筆翰如流。


  她站在書架前,點點墨香落於紙上,烏黑的長發垂於頰側,溫柔似水。


  鹿之綾一口氣寫了八個字,她放下毛筆。


  墨跡很快幹了。


  她拉開手中近一米長的宣紙給他看,上面寫著八個大字:


  【銜膽棲冰,來日方長】


  很淺顯的激勵。


  她的字,漂亮大氣。


  他盯著那個“棲”字,盯了很久。


  他的嗓音極沉,“我以前有另一個名字。”


  “嗯?”


  鹿之綾睨向他。


  他收回視線看向她,盯著她一字一字道,“阿唐。”


  所以,突然說他在以前的名字幹什麼?


  也想要字麼?


  鹿之綾正想著是哪個“唐”字,有哪些可以激勵人的成語,就聽薄妄道,“叫一聲。”


  “啊?”


  鹿之綾愣了下,還是相當順從地喚他的名字,“阿唐。”


  柔柔軟軟。


  很動聽。


  薄妄的目光深了深。


  “你喜歡以前的名字?”她有些不解地問道。。


  “不喜歡。”


  薄妄不假思索,漆黑的眼中確實沒有半分喜歡。


  “……”


  不喜歡突然提這個名字做什麼?


  薄妄沒有說話,隻是盯著她,盯著她剛剛叫自己名字的那一雙唇。


  薄棲,是薄崢嶸深愛戚雪的證據;薄妄,是戚雪背叛薄崢嶸的證據。


  阿唐這個名字也沒意思,但這是唯一屬於他自己的名字。


  “哪個唐?”她站在那裡問道。


  薄妄的長睫微動,目色深不見底。


  那麼久之前鄉下上戶口很容易,把他撿回家的婆婆給他取名阿唐,說是糖很甜,以後就過甜的日子了。


  但婆婆也是個文盲,上戶口時一個“糖”字還少半邊。


  再後來,他被黃家收養,改姓黃,他成了黃唐,也成了荒唐。


  他放下筆,在椅子上轉過身看她,“過來。”


  鹿之綾溫順地朝他走過去。


  薄妄一把將她扯過去,她跌坐到他的腿上,他的手不由分說地按上她的後頸,指尖埋入她的發間。


  他的動作強勢,她掙脫不開。


  他低眸深深地鎖住她的一雙眼,“在你眼裡,我真這麼好,真這麼值得費盡心思?”


  送他生日禮物,為他甘願沉進江裡,為他對抗二叔公,為他放棄鬱芸飛的鑽石,給他布置房子,手把手教他寫字,陪他管理公司……


  他懷疑她的用心。


  同時,也淪陷在她的用心。


  “當然。”


  她笑了笑,想掙開他的手,卻被他抱得更緊。


  薄妄低下頭,薄唇從她臉上虛虛劃過,一口咬上她的耳垂,咬得有些用力。


  “呃……”


  鹿之綾疼得縮了縮身體,有些茫然,“怎麼了?”


  好端端的咬她幹什麼?


  她已經這麼小心翼翼,還是得罪到他哪個點了?


  察覺到她的痛意,薄妄的眸子暗了暗,舌尖輕輕舔過她的耳根,牙齒卻依然沒有放開,仍是咬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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