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薄棠渾身湿透,雨水浸入手臂的傷口裡,痛得坐都坐不住。


  飲料店裡。


  鹿之綾安靜地站在原地,一雙眼平靜地注視著一步一步走向自己的男人。


  薄妄身上的氣息凜冽,帶著暴雨的寒氣。


  雨水肆虐。


  毯子被燒焦的氣味在店裡蹿開,特別難聞。


  薄妄盯著她的臉站到她面前,緩緩舉起手,將槍口對準了她。


  “……”


  鹿之綾呼吸一滯。


  “為什麼騙我?”


  他問,嗓音低沉沒有起伏,連呼吸都分外平靜。


  “你別碰小……唔……”


  封振剛要衝出去就被保鏢強行捂住嘴攥回來。


  幾人貼著雨心驚地看著,這可要怎麼辦……


  “薄棠就是你老同學是嗎?”


  薄妄一字一字說道,平靜而嘲弄,他慢悠悠地打開槍上的保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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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鹿之綾的肚子被踢得更加厲害,可能是寶寶也感知她現在正踩在懸崖上,隨時會掉下去。


  萬劫不復。


  她的腦海中飛過一個又一個的方案,還是找不到最完美的,她下意識地後退,“我可以解釋。”


  “不急,等我說完你再編。”


  薄妄冷笑一聲,握著槍一步一步逼近她,“我以為你被人綁架,於是我將薄家的路都給封了,把薄崢嶸都給軟禁了。”


  聞言,鹿之綾的目光震動。


  他,太亂來。


  “夏美晴說,你跟薄棠私奔了。”


  他走到她面前,將冰冷的槍口頂住她的額頭。


  鹿之綾身形一僵,“我沒有。”


  “噓。”


  薄妄一手用槍指著她,戴著佛珠手串的手緩緩抬起,伸出食指虛抵在薄唇上。


  火光映在牆上,光與陰影交接,他高大的身影籠罩住她整個人,讓她一絲光都看不到。


  他慢條斯理地繼續道,“老太太說你和她交代自己去處的時候神色正常,不像是受人要挾,我不管,我又讓人查你那幾條短信,發現全是定時發送,我把裡邊的一字一句揉碎了看,怎麼看,那都是你的語氣。”


第183章 你怕不怕,之之?


  鹿之綾看著眼前的男人,血液逐漸冷卻。


  “我在想一個口口聲聲說愛我的女人怎麼會突然騙我,總得親眼看看才知道,結果,你猜我冒著九死一生爬過一線天看到了什麼?”


  看到了她在給薄棠包扎傷口。


  兩人有說有笑。


  深情對視。


  “你是爬過來的?”


  鹿之綾難以置信地看向他,聲音都有些發抖。


  他真的瘋了,一線天那麼窄,天氣又惡劣成這樣,攀爬的過程中但凡有個意外,泥石落下,他就是再有本事也得埋在那裡。


  “沒想到是不是?我不止能找到你們,還能殺到你們眼前來。”


  薄妄的臉忽然逼近他,近距離地盯著她,唇角的弧度淺勾著,“你怕不怕,之之?”


  他壓著聲線喚她的名,就如同每一次他抱著她,纏綿於她身體的溫度時一樣。


  性感,磁性。


  恍若極致深情。


  他的槍還頂在她的額頭上,她強作鎮定,道,“我和薄棠沒有任何關系,我之所以騙你是因為……”


  “因為你們自小就有婚約,因為你們不算勾搭成奸,算舊情復燃?”薄妄打斷她的話。


  “……”


  鹿之綾的心髒狠狠一震,眼睛倏然睜大,難以置信地看向他。


  他連這個都知道了?


  她捏緊自己的手,聽著外面的暴雨聲,將早已經盤旋在自己心頭幾千遍的借口講出來,“那隻不過是孩時戲言,我那個時候以為薄家長子是薄棠,你知道的,我一直傾慕你的畫……”


  她早就想過,一旦他知道,就用這話當借口。


  “好理由。”薄妄深深地盯著她,“要是你不在這說我就信了。”


  “……”


  “偷情不找個好地方麼?”


  薄妄替她左右看了看,處處破破爛爛,連房頂都漏雨,嘲諷地道,“連張床都找不出來,玩野、戰?”


  “……”


  聽到這樣的一句,鹿之綾的身體發涼,繼而又莫名顫慄起來。


  “偷過幾次?”


  他問她,薄唇幾乎貼上她冰涼的臉,嗓音低啞,似曖昧,似撩撥,“都是怎麼偷的?比起沒用的解釋,你不如仔細和我講講,你倒在他懷裡的時候會不會呻、吟?跟在我懷裡時是不是一樣,嗯?”


  “啪——”


  鹿之綾背靠著牆,不顧對著自己的槍口,忽地往前一步,揚起手就甩了過去,用盡力氣。


  她手揚起的一瞬,薄妄的眼裡掠過一抹恐懼,飛快地將槍口換了個方向。


  “砰。”


  子彈射入牆體。


  他潮湿的臉上硬生生挨了一巴掌,紅印明顯。


  像是想不到她這個時候還敢打他,薄妄死死地瞪著她,脖子上的青色脈絡全賁張起來,猙獰可怖,一隻手死死抓著槍。


  鹿之綾冷漠地看向他,“死刑犯還有申訴的機會,可我卻連一句解釋都不能有,薄妄,你這樣有意思嗎?”


  “因為我早就聽夠了。”


  他這輩子聽到最多的就是解釋。


  他狠狠地握著槍,一雙眼死死地盯著她,忽然他像是想到什麼,低低地笑起來,笑得眼眶逐漸猩紅,眼底釋放出歇斯底裡的乖張、瘋癲,“一支中性筆,一個洋娃娃,一碗飯,一個包,一個賭場二把手的位置……就可以換來無數解釋,我不想再聽了。”


  “……”


  “你們都一樣,背叛了人都有無數的理由,無辜、可憐、無可奈何。”


  薄妄笑得更加厲害,笑得眼睛裡浮起水光,他往後一步,一滴淚滑下臉龐,將槍對準她,食指慢慢抵住扳機,“之之,你下輩子記住,要麼,別騙別做別背叛;要麼,別解釋。”


  “不要——”


  封振在暴雨中聲嘶力竭地喊出來,不顧一切地要往裡衝。


  保鏢們一把逮住他,心驚地看著裡邊的一切。


  薄棠要衝出來,被活死人死死按住。


  店外暴雨不斷。


  悶雷滾滾。


  鹿之綾僵硬地看著面前的男人,面色蒼白,肚子被寶寶踢了一下又一下。


  她動了動嘴唇,卻沒有發出聲音。


  她忽然發現,一切都沒有她想的那麼簡單,薄妄再改邪歸正,他骨子裡都是極端,他本身就是由無數背叛堆積起來的一個形狀,他容不下一點欺騙,她和他之間不管怎麼走都注定要走到這一步。


  薄妄站在她面前,抵在扳機的手指顫慄起來,雨水從他身上一顆一顆滴落,砸在地面。


  空氣窒息。


  萬物如死。


  剛剛她打過來時他都開不出的槍,這一刻,他依然開不出來。


  意識到這一點,薄妄的眼裡湧出更多的瘋狂,手抖得更加厲害,他瞪著眼前的女人,怎麼都扣不下去。


  這讓他自厭到極點。


  她明明和別人一樣,她明明沒有不同……


  這一刻,鹿之綾做好了死的準備。


  可預料中的子彈沒有射過來。


  她看著眼前仿佛已經面目全非的男人,一點一點找回自己的理智。


  她不能等死。


  她貼著牆,眼神痛苦地看向面前的男人,“薄妄,我以為我們相處這麼久,你對我至少有一點點的信任,原來從來都沒有。”


  “……”


  “你的過往、你的痛苦、你的疑心……憑什麼要我來買單?”


  “……”


  薄妄死死握住手中的槍。


  “我為你的腿傷,前後給黃中醫端茶遞水一個月,讓他給你配置最適合你的膏藥貼;我怕夾錯菜給你,你每吃一頓飯,我都要記下你吃了什麼,沒吃什麼。”


  “……”


  “我怕你不擅交際,便不停地收集江北家族各種人際關系給你的助手,讓他能隨時提醒你。”


  鹿之綾注視著他,聲音微哽,“你說一句不喜歡回來看到我又是在睡覺,我就算好你回家的時間,即使是很困,我也會逼自己在鬧鈴聲中起床,準備好你喜歡吃的東西,準備好幹淨的衣服,連浴室的水我都給你放好……”


  除了騙他愛他這件事,她沒有任何對不起他的地方。


  “……”


  “你皺一皺眉,我就想替你解決所有的麻煩,你笑一笑,我又顧慮你是不是真的開懷……我所有的喜怒哀樂都系在你一個人身上,我哪有多餘的心力去分給另一個男人。”


  她一字一字用力地說道,眼眶漸漸泛紅。


第184章 我沒碰你一根汗毛,你倒是又打又咬


  突如其來的剖白擊中薄妄,他站在那裡,目光恍了下,有些握不住槍。


  鹿之綾眨了眨眼睛,繼續道,“我明明知道這一次翡翠灘可能有危險,我明明知道你是最適合救我的人,我還是設置了定時發送消息,好讓你不用管我,能讓你順利參加明天的財團大會。”


  薄妄的胸口震了下,“你說什麼?”


  她……是為了他?


  “季家宴會上,我贏了鹿家屏風,但屏風被花萍和封潮偷了,就是剛剛被拖出去的那個女人。”


  鹿之綾說道。


  “封潮用屏風向我索要錢財,封叔看到後獨自前來,我擔心封叔的安全也跟了過來。”


  鹿之綾一字一句說道,“薄棠說,他去茶樓喝茶時發現我行色匆匆,他擔心出事就跟過來了,事情就是這樣。”


  一聽到薄棠的名字,薄妄的眼裡掠過一抹戾氣。


  他擔心?


  用得著麼?有這麼巧麼?


  鹿之綾不管他現在心裡是個什麼想法,隻繼續道,“從屏風丟了的時候,我就感覺很奇怪,我猜到這是個局,但我還是過來了,因為這個招我不中,他們就會在大會之前狗急跳牆用盡辦法去對付你,我不想你往上爬的路橫生出任何一點支節。”


  說完,她自嘲地笑了笑,“薄妄,我自認就算擔不起你的深情回應,也擔得起你同我好聚好散。”


  可他,連解釋都不想聽,就要殺她。


  “……”


  薄妄忽然覺得她現在的笑十分刺眼,他僵硬地站在那裡,半信半疑地看著她。


  不破不立。


  鹿之綾看著眼前的男人,下了狠心。


  她朝他走過去,抓起他的手,將槍口重新對準自己的額頭。


  “你很想死麼?”


  薄妄沉沉地盯著她,一出口才發覺自己的聲音竟帶了幾聲顫意。


  她平靜地笑了笑,“薄妄,我們走到這一步走不動了,如果你做不到相信我,就動手吧,我們停在這裡。”


  反正最後結果都一樣。


  說完,她緩緩閉上眼,放下雙手,柔嫩的指尖無意間滑過他冰涼的手指,就好像要按著他的手指開槍一樣。


  薄妄的目光一震,不假思索地拿開手,動作近乎慌亂地鎖住保險。


  他臉上瞬間慘白,沒有一絲血色,呼吸沉重,胸口起伏得厲害。


  她瘋了?


  什麼叫走不動了,她不到這翡翠灘來他們怎麼會走不動?


  鹿之綾默默地看著他,抿了抿沒什麼顏色的唇,“不動手嗎?”


  “……”


  不是不動。


  是他動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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