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說到最後,丁玉君通紅的眼睛亮起一點光,抓著她的手不住摩挲,“好不好啊,之綾?奶奶舍不得你,奶奶真的舍不得你……”


  鹿之綾苦笑著看她,沒有說話。


  見她這樣,丁玉君明白了,不住地勸,“之綾你不能這樣,人要往前看的你明白嗎?”


  “奶奶,從一開始,我就沒想做這個媽媽。”


  她坦誠地道。


  她能做的就是為這個孩子找一個最佳的生長環境。


  “……”


  丁玉君目光一滯,呆呆地看著她,隨後彎下腰一把抱住她,怒其不爭一般地拼命拍打她的背,越拍哭得越狠——


  “你這孩子怎麼這樣啊,你怎麼就把自己困在過去出不來了……你往後怎麼過,你還這麼年輕你怎麼過啊……你想沒想過你父母,他們知道你把自己活成這個樣子有多心痛,他們在天之靈怎麼安寧……”


  丁玉君的手勁不大,不疼。


  鹿之綾跪得筆直,任由她打,任由她碎碎念,聲音透著滄桑般的平靜,“我知道,奶奶,我都知道。”


  都知道。


  知道困在過去了,知道出不來了,知道自己對不起死去的家人,對不起幼小的孩子,但也從未試圖掙扎著遊上岸。


  丁玉君打著打著就舍不得了,用盡全力抱住她,仿佛這樣就能把所有的心疼給到眼前這個女孩,“奶奶怎麼就沒早了解你,我五年前把你接了來就好了,就好了啊……”


  丁玉君哽咽到一副年邁的身體發抖,心痛、懊悔……無法言喻。


  要是在五年前鹿家最大變故的時候將人接了來,哄著愛著也就過去了,不至於這孩子五年來一個人生生耗幹心血,變成今天這個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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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奶奶。”


  鹿之綾伸出手環住她顫抖的身體,“您和爺爺要好好保重自己,我自私無能,盡不了一個媽媽的責任,您多擔待。”


  告別的話說了,丁玉君還是死死抱著她不肯撒手,最後哭得差點暈厥過去,佣人們才忙拉開老太太……


  鹿之綾守著丁玉君醒了,狀態好一些後才離開。


  寶寶在睡覺。


  鹿之綾沒去看,轉身走出大門,梧桐院裡站著個人,薄媛,大概是把話都聽了。


  鹿之綾沒理會她,徑自走出梧桐院,身後腳步聲追上來。


  “原來你早想著離婚了啊。”


  薄媛冷潮的聲音傳來,充滿了鄙夷不屑,“真不知道你這樣的女人有什麼好的,值得我大哥、我哥為你搞成這個樣子,死全家了不起嗎?至於自己親兒子都不要?你兒子攤上你這麼個媽可真夠倒……”


  鹿之綾忽地收住腳步,轉眸看向她。


  細雪紛揚,兩人都沒打傘,就這麼站著。


  鹿之綾長發上沾了一些雪末,泛紅的眼極冷,帶著冰錐的銳利。


  “……”


  隻是對視,薄媛就落了下風。


  她被看得渾身不自在起來,不禁挺直了背,“怎麼,我說錯了嗎?你這個女人就是冷漠絕情的禍水,你兒子才多小啊,他連話都不會講,你不喂母乳也就算了,還不要他,一眼都不看……”


  看薄媛這樣,鹿之綾眼中的雪冷淡了些,道,“我聽說你送了一個長生镯給小野,是鬱家傳四代傳到你手裡的,你喜歡小野?”


  乍然被挑破,薄媛的臉色有些難堪,摸著脖子道,“誰說我喜歡了?我最討厭奶乎乎的小孩子,我那镯子鏈子的一大堆,隨便拿的,誰記得是不是傳了幾代的。”


第275章 告別(2)


  討厭還用奶乎乎來形容。


  原來薄媛喜歡小孩子,怪不得一有空就往梧桐院跑。


  鹿之綾淡淡地道,“我知道你對我意見,你可以恨我,在心裡咒我,扎小人也行,但不要在小野面前提我,好的、壞的都不提。”


  薄媛有些莫名地看著她,也是真的不懂她,“什麼意思?”


  鹿之綾轉頭,望了一眼山裡的雪裹著風,好一會兒才道,“如果薄妄將來有心再找一個,那就是小野的媽媽,小野不需要記住別的。”


  “……”


  薄媛細細琢磨一會兒,才明白她的意思。


  她是要完全抹除自己的存在,連一絲一毫的碎片形象都不讓出現小野面前,這樣大哥再娶大嫂時,小野就可以用最快的速度去接受一個媽媽。


  “你想得倒美,我憑什麼聽你……”


  薄媛一抬頭,鹿之綾已經走遠了,氣得她直跺腳。


  鹿之綾不讓她說,她偏說,她以後要在小野面前說盡這個親媽的壞話,讓小野從小就恨就討厭……


  可是小孩子有什麼錯?沒媽已經很可憐了。


  這麼一想,薄媛更氣了,覺得鹿之綾就是在拿捏她的心理,讓她怄得要死還要乖乖聽話,頓時不停跺腳,跺了一腳的雪。


  ……


  鹿之綾站在門口,給薄家的兩條大狗喂了點吃的。


  天冷,兩隻狗也不願意呆在外面,就懶洋洋地窩在門的內側,對吃的不怎麼感興趣,像兩個大少爺,已經喪失看家護院的幹勁。


  “砰!”


  一個足球砸在她的腳邊。


  鹿之綾低眸,忽然想到她嫁進薄家的第二天,也是這樣一個球。


  那時候的憤怒、不悅,最終化成一段極淡又極深的記憶。


  她抬眸,就見個子又蹿不少的薄楨站在那裡瞪著她,跟瞪個仇人似的,“他們說,你要和我大哥離婚,是不是真的?我大哥那身傷是不是你弄的?”


  穿是一身貴氣張揚的夏美晴站在薄楨的身後,用看傻子的眼神看著鹿之綾,“你真要離婚?你瘋了?放眼整個國內,你還能找到比薄家更高的豪門?”


  夏美晴覺得鹿之綾指定有點病在身上,不然怎麼會給薄家生了個重長孫還要走。


  “我看我大哥很難過,你不準走!”


  薄楨囂張地道。


  夏美晴難得和自己兒子站成同一個陣營,“就是啊,你好好想想,薄妄有時候脾氣怪是怪了點,沒那麼體貼,但人家薄家長子嘛,你讓著點不就把日子過下去了?”


  鹿之綾無根無基,薄妄後頭再娶個高高在上的豪門千金小姐進來,反而添多的麻煩。


  “我大哥脾氣才不怪!”薄楨瞪向鹿之綾,“你聽到我說的沒有?你不準走!”


  她走了,他大哥怎麼辦?


  鹿之綾放下手中的狗糧,看著薄楨,不答反問,“你為什麼會那麼喜歡你大哥?”


  她平時看薄妄都不搭理這個同父異母的弟弟。


  “要你管!你現在就回房間照顧我大哥!”薄楨虛張聲勢地兇著。


  “你等一下。”


  鹿之綾走到廳裡拿起紙筆一字一字寫起來,寫完她把紙條遞給薄楨。


  薄楨接過來,一看上面全是薄妄的喜好與禁忌,喜歡吃的,討厭吃的,喜歡聽的,討厭聽的……


  俊俏的小少年眼睛先是一亮,隨即冷哼一聲,“你給我看這個幹什麼?”


  鹿之綾坐在那裡,淡淡一笑,“教你攻略你大哥。”


  多一個人實實在在地關心薄妄,不是壞事。


  這話一出,薄楨臉都紅了,漂亮的大眼睛眨得飛起,“你、你、你胡說什麼。”


  夏美晴不明所以,要去搶紙,“什麼東西,我看看。”


  “……”


  薄楨忙不迭地把紙藏進口袋,轉頭逃也似地溜了。


  夏美晴被氣得不輕,瞪向仍淡淡掛著笑的鹿之綾,怎麼看怎麼礙眼,“你腦子進水了真要走?”


  “嗯,礙您的眼這麼久,該走了。”


  鹿之綾的聲音平淡得找不到一點起伏。


  夏美晴十分無語,摸著自己新做的美甲轉頭就走了。


  鹿之綾仰起臉,靜靜地望著眼前大得如現代宮殿一般的薄家,她的眼裡沒有眷戀,但到底還是多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


  姜浮生最近一直在研究老太太的照相機,坐在小花園的太陽傘下低著頭擺弄照相機。


  鹿之綾陪著坐在旁邊,看她一邊弄照相機一邊哭,眼淚大顆大顆地在砸在相機屏幕上。


  江北的雪好像怎麼下都下不完一樣,特別冷。


  鹿之綾裹緊身上的大衣,安安靜靜地坐在那裡,直到姜浮生低著頭邊哭邊講她和李明淮的事,“算在一起了吧,他說他喜歡我身上安定的煙火氣,可他不知道他能給我什麼,我說我什麼都不要,隻要是他就行……”


  挺好的事,姜浮生卻是越哭越狠,最後把照相機放到桌面上,伏過去嚎啕大哭。


  鹿之綾望著傘面外的花園,一簇簇枝葉都被積雪壓得抬不起頭來,偶爾抖落,落下一層一層的白。


  “浮生,這就是我一直想要的,你知道的。”


  她淡淡地開口。


  分別,是一開始就寫好的結局。


  “我剛剛在想我們一起茶樓包茶葉的時候,想我們一起拍戲的時候,想我們一起數梧桐院的護身符有多少個……感覺就是昨天的事,怎麼你就要走了……我想不通,真想不通……”


  姜浮生悶著頭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抽抽嗒嗒。


  “浮生,和李明淮好好的。”


  鹿之綾看著她道。


  姜浮生抬起一張哭得亂七八糟的臉,眼睛腫得跟核桃一樣,“我以後可以去看你嗎?”


  “恐怕不可以。”鹿之綾淡淡地道,“薄妄不想讓我的消息通過任何途徑到他耳朵裡。”


  她走了,就要消失得幹淨,就像她從來沒出現過。


  聞言,姜浮生哭得更大聲了。


  和姜浮生告別後,鹿之綾返回房間,就見本該在床上休息的薄妄又已經起床。


  他站在浴室裡,對著鏡子正在將絲巾嵌進襯衫領子裡,但他沒弄過,絲巾比領帶還難搞,眉頭蹙得緊緊的。


  見她站到門口,薄妄的目色一滯,也沒開口,就跟絲巾作鬥爭。


第276章 籤字離婚


  “……”


  鹿之綾站在門口看著那塊墨藍色的絲巾在他的手中揉皺又壓平,反反復復,她沒有幫忙,隻是看著他。


  十來分鍾後,薄妄才勉強學著她平時的模樣將絲巾整理好。


  很帥,很性感。


  他看她一眼,鹿之綾給出一個欣賞的笑容。


  薄妄越過她出去,拿起大衣穿上,嗓音低沉,“都告別完了?”


  “算吧。”


  她也不知道怎麼才算告別的儀式感,這樣也就夠了。


  “那走吧,我們吃個散伙飯。”薄妄的語氣就像在說今天的天氣一樣隨意。


  鹿之綾不由得看向他。


  ……


  小廳裡備了一桌菜,江南菜式,還有她最喜歡的海棠酥。


  菜擺上桌以後,佣人們便都退下去,隻剩下窗外繚亂的雪和廳內的明亮寂靜。


  鹿之綾坐在桌前,一頭長發隨意地用根簪子挽起,她先拿過一塊切好的生日蛋糕。


  昨晚沒來得及吃,冰過以後的蛋糕吃在嘴裡絲絲涼涼,甜味格外細膩綿長。


  鹿之綾一小口一小口地吃著,薄妄就坐在旁邊看著她,看了很久才開始吃自己面前的蛋糕。


  這是她的生日蛋糕。


  他是第一次吃,也是最後一次吃。


  “都收拾好了?”薄妄含化一口蛋糕後問道。


  “其實沒什麼可收拾的,我來薄家的時候連一個行李箱的行李都湊不齊。”鹿之綾淡淡地道,來時這樣,走時也不必增加什麼。


  薄妄坐在那裡,低頭用勺子撥了一下純白的奶油,沉聲問道,“第一次進薄家的時候慌麼?”


  “……”


  鹿之綾有些意外地看向他,明明離得這麼近,可雪光映在他身上,她就有點看不清他的眉眼。


  片刻後她道,“有一點吧,我第一次進薄家就是婚禮那天,我站在那裡,一個人都不認識。”


  薄妄手指一用力,將勺子擰得扭曲變形。


  指骨幾乎頂破那一層皮。


  鹿之綾吃蛋糕的動作一頓,薄妄卻若無其事一般地用扭曲的勺子繼續吃蛋糕。


  良久,他又抬起眼,漆黑的眸深深地盯著她,有點想問,要是婚禮當天他來了,要是後來的每一天他都好好對她,沒有讓她一個人過獨木橋,她會不會愛上他……


  話到嘴邊,他問不出口。


  他已經不在乎自取其辱,隻是明白再多的假設,婚禮那天,他都沒來。


  將面前的蛋糕吃掉一半,薄妄從身後拿出一份文件放到她面前,“給你的生日禮物。”


  鹿之綾看他一眼,打開,是一份《離婚協議書》。


  “……”


  鹿之綾看著那行字,一時間不知道薄妄是挑了個好日子同她離婚,還是挑了個好日子給她過生日。


  她低頭草草看一眼裡邊的內容。


  她和薄妄有婚前協議,財產方面沒有任何衝突的地方,她不分走他的一分一毫,因此這份協議書的內容特別簡單,一頁紙、一句感情破裂就結束了這樁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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