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長得讓她感到有兩分熟悉。


  他是個啞巴,不能開口。


  一個荒誕的猜測在腦子裡經過。


  鹿之綾忽然停住腳步,站在蜿蜒的石橋路上回頭看他,上上下下打量,抿了抿唇,問道,“您怎麼稱呼?”


  聞言,那人用右手抱著袋子,騰出左手在橋欄杆粗粝的表面劃了幾下,怕她看不清楚,又在手指沾著凹淺處的水重新寫。


  手指用得順暢,字跡清晰好看。


  他寫了個“米”字。


  是個左撇子。


  那人可不是。


  “……”


  鹿之綾暗想自己夠能胡思亂想的,而後從容一笑,“您姓米?”


  那人點頭。


  “那我以後就叫您米叔吧。”她道。


第290章 米叔毫無那個人的氣息


  米叔連連點頭,一派中年人的感覺,毫無那個人的氣息。


  鹿之綾沒再亂想,抬起手揮開長到眼前的枝葉,指著不遠處的一處白牆房子,“您就先住那裡,朝陽的房子,我去看看家裡有沒有多的洗漱用品,有的話再拿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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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米叔抱著袋子連連朝她低頭哈腰,就差又跪下。


  鹿之綾看著不禁道,“米叔,您要住我這裡,以後就不要這樣,自在一些,行嗎?”


  動不動下跪,動不動鞠躬,她不舒服。


  聽到這話,米叔僵了下,然後點頭。


  鹿之綾從他懷裡取走袋子,“好了,你從江北跑到江南應該累了,先去休息吧,飯好了我叫你。”


  米叔沾水,又在橋欄杆上寫下一行字——


  【小姐,有什麼我能幫忙的嗎?】


  “不用。”


  鹿之綾衝他笑了笑,拎著袋子離開。


  米叔站在石橋,張望著左右,環顧鹿家的環境,視線掠及遠處的涼亭山石,久久都沒有動。


  ……


  鹿之綾翻出一些沒開封過的洗漱用品和被子給米叔送過去。


  夜幕降臨,天際幽藍,朦朦朧朧的月光落在鹿家,鹿家沒亮幾處燈,鹿之綾怕浪費電。


  柳枝從涼亭上方垂落下去,鋪了半池的荷葉上,荷花又開兩朵。


  白牆木門內,鹿之綾一個人靜靜地坐在門口的小板凳上,腳邊是堆得像小山似的金銀紙,她拿起一張折出痕跡,幾下便折出一個元寶。


  旁邊的紙箱裡已經有一箱做好的元寶。


  封叔說,現在外面有現成的元寶賣,但總比不過自己疊的有心意,他想著到祭日時多疊一些,但他沒時間了。


  鹿之綾沒折過元寶,照著網上的教程一點一點學,做完一箱後她現在手法已經逐漸熟練。


  兩角一捏,金元寶形狀便立體起來。


  鹿之綾把元寶扔進箱子裡,又拿起一張金銀紙,指尖沾上不少的金粉。


  米叔穿著寬大的衛衣,一身潦草地沿著池邊過去,高大卻駝背的身影深深映進夜晚的水面中。


  夜裡的蟲鳴聲時吵時靜。


  他抬起眼望去。


  四四方方的一扇門框住燈光,也框住那一抹纖瘦的身影。


  她佔著一個小小的角落,浴著燈光,綁起的發尾垂在一側肩膀,滿地的金銀紙堆積在她身邊。


  有陰影籠罩下來。


  鹿之綾抬起頭就看到一張慘白的面具,驚愕一晃而過後,她露出笑容,望一眼外面的天色道,“折元寶折得忘記時間了,我現在就去熱飯,米叔你把桌子搬前庭去吧。”


  天氣熱,晚上在外面吃飯比開空調涼快舒服。


  米叔有求而來,她也不把他當純粹的客人。


  米叔點點頭,在房子裡看一圈,就去搬桌子。


  鹿之綾走進廚房,將手上的金粉洗掉後才去冰箱裡拿一份份密封好的透明盒。


  這是兩天前買的外賣,還沒吃完,菜是有些少,但兩個人湊合一頓晚餐沒問題。


  她把所有的盒子拿出來,走到微波爐前,正準備把盒子放進去,一隻手就從後拿走透明盒。


  “……”


  鹿之綾有些愕然地轉頭,米叔站在她的身後,打開盒子,低頭聞了聞,然後動作停滯在那裡,面具後的眼掃過她的臉。


  鹿之綾明白他的意思,不禁有些尷尬,“不能吃了嗎?”


  米叔點頭。


  “可我一直放冰箱的。”


  鹿之綾蹙眉,又去打開剩下的透明盒,聞了聞頓時松一口氣,道,“和我中午吃的差不多,沒餿,隻是味道沒那麼好而已。米叔,太晚了,將就一下……”


  她話還沒說完,手中的透明盒就被米叔拿過去。


  米叔直接將盒子裡的外賣全部扣進腳邊的垃圾筒。


  “……”


  鹿之綾有些無奈地看著他,她是不是得提醒下他,他是來求救的,沒有理由動她的東西?


  米叔是個啞巴,也就沒有聲音,他徑自將盒子扔進水池裡,然後翻箱倒櫃地找起來。


  封叔到後來就不怎麼能下廚了,也堅決不讓她下廚。


  封叔覺得以鹿家人的思維,但凡會一點就要亂七八糟地創新,與其毒死自己,還不如不學不做,老實吃外賣,所以到後面家裡就不備什麼食材了,全是買的現成飯菜。


  鹿之綾站在那裡看著,米叔翻遍廚房才翻出一卷封好的細面和幾個雞蛋,還有兩根焉巴的蔥。


  米叔指指門口。


  鹿之綾猜他的意思是要下廚,讓她先離開,便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那麻煩你了。”


  她轉身離開。


  夜晚的風終於帶了些涼意。


  米叔端著兩碗面上桌,鹿之綾看過去,是一碗簡單的醬油湯面,色鮮面白,上面鋪著一個雞蛋,雞蛋煎得兩面金黃,卻沒有多餘的油汁,沒蔥,但有一股淡淡的蔥香撩著人的胃。


  鹿之綾平時很少覺得餓,這會聞著面香竟難得覺得肚子裡空。


  “謝謝米叔。”


  鹿之綾衝對面的人道,拿起筷子夾起一塊面條放進嘴裡,一進口,鹹得她差點吐出來。


  這個米叔,做的面條這麼好看,下手是真重。


  是把鹽罐子打翻了嗎?


  她咬著滿嘴鹹苦的面條抬頭看向對面,米叔坐在那裡沒動筷子,隻是看著她,好像在等她的評價。


  她隻能淡淡地笑了笑,“米叔的手藝真不錯。”


  米叔無聲地點點頭,右手將面具抬高一些,露出鼻尖下的部分,左手拿起筷子。


  鹿之綾看到他臉上張牙舞爪的傷痕,一根根爬得連嘴唇都皺起來,幾乎看不清什麼唇色,這人……也是真苦。


  米叔用左手使筷子,大口大口地吃著面,看不出一點不適。


  好吧。


  他不是下手重,他是口重。


  鹿之綾低頭繼續吃面,趁著米叔不注意,把煎雞蛋在清水裡過好幾遍才咬下去,還是鹹得她腦子發懵。


  勉強填飽肚子後,米叔就站起來利落地收著碗筷進去清洗。


  鹿之綾看他動作麻利,也就沒和他推來推去,重新坐回門口的小木凳上折元寶。


  蟲鳴聲此起彼伏,小蟲子循著燈光跳落進來。


  鹿之綾用噴霧在門口噴灑一圈,淡淡的香味散開,飛蟲便不敢造次。


  她把折完的一箱元寶放到旁邊,重新拿出一個紙箱打開,繼續折金銀紙。


  餘光中有身影掠過。


第291章 米叔陪她擺祭


  米叔拎著一張木凳走到她對面,挨著門坐下來,拿起一張金銀紙看著她的動作跟著折起來。


  “米叔,不用你幫忙,你去睡吧。”


  鹿之綾見狀忙道。


  聞言,米叔從懷裡掏出手機,打出一行字遞給她看——


  【小姐收留我,我該給小姐做點事。】


  字字真誠。


  怎麼和封叔一樣這麼叫她?


  鹿之綾有些不太適應,輕聲道,“真的不用,米叔,家裡房子多,我也隻是借一處地方給你,談不上什麼收留,你去吧。”


  從江北逃命到江南,肯定累了。


  米叔收回手機,沒再打字,但也沒離開,繼續折金銀紙。


  也是個固執的人。


  鹿之綾見他這樣也沒再堅持,隻折著自己手上的元寶,不時看他一眼,發現他的速度逐漸加快,發現他始終慣用的都是左手用力。


  月色籠下整片荷花池,窄窄的小石橋被染上一抹別樣溫柔。


  鹿之綾呆在家裡不怎麼刻意去感覺時間,困了就睡,不困的時候洗洗刷刷,或者找一處靜靜坐著,一天也就過了。


  這會夜色濃鬱,她折著折著,頭不住地往下點,手中的金銀紙幾乎掉下來。


  雙睫墜著,斂不住眸中的困意。


  鹿之綾坐在那裡睡著了,半夜的風落進來,發尾的白色綁帶如蝶飛舞,撩過一隻傷痕布滿的手掌。


  米叔蹲在她身邊,在門外的地上落著他的影子,影子被斜斜拉長。


  壓低的帽檐下,白色面具空洞麻木。


  金銀紙飛起兩張。


  鹿之綾支撐不住,身體慢慢往旁邊傾斜。


  大掌託了上去。


  鹿之綾忽然清醒,睜開眼來,就見米叔彎腰抱起一箱放滿的元寶往旁邊走。


  她眨了眨眼,從小凳上站起來,柔聲道,“米叔,太晚了,今天不折了,睡吧。”


  米叔回頭,朝她低頭,很是恭敬。


  鹿之綾收起地上的金銀紙,簡單打掃後便回房間。


  ……


  鹿之綾折了兩天的元寶。


  祭日當天的早上,蛙鳴聲和鳥鳴聲連成一片,時遠時近,像是一曲隔空的合奏。


  樹葉落進木窗,帶起一股淡淡的清香。


  米叔推開門走出去,清早的光亮中,山石間水流潺潺,細流淌進地溝,流進荒蕪的一塊地,草木盛長,涼亭上方的柳葉垂下來,遮過上面牌匾上的字跡。


  他沿著石橋往裡走去,鹿家大,穿過竹林,走過蜿蜒的石臺階,繞過荷花池才到主樓前。


  主樓是一棟三層的小樓。


  他以為自己起得已經夠早,直到看到裡邊那個踩著椅子的纖細身影。


  廳裡被收拾得一塵不染,不見什麼家具,上方拉起一根又一根的細線。


  鹿之綾捧著一卷白綢布站在椅子上。


  她身上穿著一件純黑的紗質長裙,袖闊口窄,裙擺長及腳踝,腳上穿著一雙款式非常簡單的白布鞋,是在殯葬時才會穿的孝鞋。


  她一頭長發打理成馬尾辮,白色絲帶纏在其中,多出兩縷搭在頰邊,沒有一點其餘的裝飾,更沒有化妝。


  她在椅子上踮起腳,將白綢布掛上去,伸手放開。


  綢布哗哗落下,落至地面。


  上面映著清麗的毛筆字,一筆一劃都是佛經裡渡人往極樂世界的句子。


  “米叔,你來了?”


  鹿之綾從椅子上下來和他打招呼。


  米叔往旁邊看去,隻見旁邊的桌上堆滿一卷又一卷的白綢布,顯然準備了很久。


  他拿起一卷,踩著椅子上替她掛上。


  不一會兒,整個廳裡掛滿白綢。


  前後門窗都開著,荷花池裡的風掠進來貫穿前後,吹得滿廳白綢飄動,聲音清靈,像江南最溫柔的細語。


  鹿之綾用墨砚壓住布腳,不讓白綢亂飛。


  做完這一些,她拍拍手道,“米叔,今天是我家人的忌日,我出門去買菜,再給你帶點早飯,你想吃什麼?”


  聞言,米叔的視線從白綢布上收回,四處看了看,找出紙筆伏在桌前寫起來。


  鹿之綾站在一旁,看著他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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