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李明淮第一次看到薄妄這個慌得無助的樣子,不禁道,“妄哥,最後那殺手卸了力,捅得不深,不會有事。”


  “……”


  薄妄根本聽不進去,隻盯著自己滿手的血。


  她怎麼回事?


  不是不愛他麼,不愛還給他擋刀。


  就因為他是薄家的繼承人,就因為他不能在江南受傷?他不用,他不用她替他受傷。


  他用力抿了抿唇,眼底漸漸浮出水光,慌亂極了。


  等待的每一秒都是煎熬。


  一個小時後,手術室的門打開。


  薄妄起身衝過去,鹿之綾白著一張臉躺在推床上,雙眼閉著,長睫刷下一層淡淡的陰影,細弱的手臂上扎著針,正在輸液。


  主刀醫生被滿身是血的薄妄衝過來嚇了一跳,摘下口罩忙道,“沒什麼大礙,縫了三層,已經沒事了。”


  縫三層還沒大礙?


  薄妄低頭看向推床上的人,想伸手去摸,看到自己一手的血又縮回來。


  好一會兒,他聽到自己發沉的聲音,“送病房。”


  李明淮接手,推著醫用推床離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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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鍾家。


  富麗堂皇的大廳裡,鍾沛和家族裡的人正一起開緊急會議。


  職業殺手那邊還沒傳來任何消息,沒有消息……就是最壞的消息。


  鍾心敏縮在沙發裡,抱著抱枕害怕地看向鍾沛,“父親,我們要不要跑路啊?”


  要是能不露痕跡地把薄妄殺死在江南,薄家找不到兇手,不好和江南幾大家族硬槓,說不定還會把火發在鹿家保護不周上,一舉兩得……


  可要是薄妄沒死呢?


  “我早就說了,不要蠻幹,不要蠻幹!你就是不聽!”


  退休的鍾老爺子氣急敗壞地指著鍾沛罵,“你以為薄妄年輕就能著你的道?他一個文盲能讓薄家承認他繼承人的地位,你以為他吃素的?”


  “薄妄也不一定就沒死,急什麼。”


  事情出了,鍾沛也有點慌。


  鹿、薄兩家合作後連續壓了他幾個發展大項目,讓鍾家費時費錢卻拿不到一分便宜,財務報表愈發難看,他從接手鍾家後就沒這麼栽過。


  鍾家本就不如阮、裴兩家實力硬,真正意義上都稱不了財閥之家,他本就上位難得要死,這幾個月又被家裡人各種嫌棄、指責,認為他帶領不了鍾家。


  他早就上頭了,他總不能看著薄家跑他家裡來搶地盤,還隻能忍氣吞聲吧?


  “你們幹什……啊——”


  一聲慘叫傳來。


  眾人頓時緊張地望向大門。


  一個僕人被硬生生地踹進來,在地滾了兩圈。


  隨後,一群壓著連衣帽、戴著白色面具的人如鬼魅般走了進來,攔路的保鏢一個個都被他們扔到地上。


  活死人!


  “啊!”


  鍾家的女人們嚇得臉色慘白,慌忙找地方閃躲,男人們則忙不迭地要去找槍。


  可活死人們哪會給他們機會,衝進來就對著家具、地面一通亂掃。


  雜亂的槍聲嚇得鍾家人徹底不敢動了,個個抱頭蹲下。


  不是說活死人都沒跟來江南嗎?


  怎麼一下子就又到了?


  “你們想幹什麼?”


  鍾沛沒有蹲下,而是站在那裡惡狠狠地瞪向活死人們,“你們還真以為戴個面具就可無法無天了?這裡是江南!”


  活死人們看著他,發出冷笑。


  “你還知道江南不能無法無天。”


  一個涼薄的聲音忽然傳來。


  鍾沛震驚地轉頭,就見薄妄穿著一身血跡斑斑的衣服堂而皇之地走進來,面容冷厲如殺,眼底一絲溫度都沒有,隻有陰鸷。


  “……”


  鍾沛一僵。


  薄妄大步朝他走過去,抬起腿就踹過去。


  鍾沛養尊處優的人哪經得起這一腳,當即被踹飛倒在落地燈上,人痛得蜷縮起身體。


  薄妄眼神狠厲地瞪著他,一連又踩了幾腳。


  “噗——”


  鍾沛一口鮮血噴出來。


  薄妄俯下身抓起他,按住他的後頸就發狠地往旁邊的茶幾砸過去。


  鍾心敏抱著頭看父親被打,嚇得連聲慘叫,眼淚花都濺出來。


  薄妄低頭陰沉地看著鍾沛,薄唇微掀,一字一字道,“鍾沛,我夠給你臉了,每次拍賣你都要搞那些下三濫的事情,鹿家一開新聞發布會你就買通記者,買人砸臭雞蛋,暗中派人跟蹤鹿家人,換著法地寄恐嚇信……我一次都沒跟你計較,因為我想幹幹淨淨做生意。”


  鍾沛被砸得腦袋當即鼓起大包,人神志不清地跪趴在茶幾前。


  “結果我跟你客氣,你他媽當我慫?”


  薄妄發泄般地吼出來,抓著他的頭又是一砸。


  鍾沛被砸得直接昏死在地上,從頭到尾連句完整的話都沒講出來。


  鍾家女人被嚇哭一片。


  鍾老爺子見狀有些打哆嗦地站起來,臉上的皺紋有些抽抽,聲音勉強冷靜,“薄先生,你這麼明目張膽地殺進來,你也討不了好,不如我們好好談談。”


  薄妄直起身來,目光陰沉地朝他看過去。


  鍾老爺子一個老江湖都僵住了身體,他摒了摒氣,“這事是我兒子衝動,我們鍾家……惹不起薄家,你說,你想我們怎麼做?”


  “滾出江南,滾出K國。”


  薄妄冷眼看著他,一字一字道。


  鍾家人慌亂地看向鍾老爺子,鍾老爺子還算清醒,隻猶豫了幾秒鍾就應下來,“好!”


  現在退,還能保住全家。


  “看來鍾家還有個腦子清楚的。”


  薄妄冷笑一聲,轉身離開。


  “薄先生……”


  鍾老爺子忍不住叫住他,“請解答老頭子一個疑問,就像你說的,我這兒子幹了不少蠢事,你都沒有計較,那這一回,他是做了什麼?”


  搞暗殺,鍾沛其實不是第一次,早就派人暗中盯過薄妄的行蹤。


  如果要搞到這一步,薄妄早搞了,為什麼偏偏是今天爆發?


  鍾沛到底是觸到薄妄哪一塊逆鱗了?


  聞言,薄妄回過身來,冷笑著道,“怎麼,臨走還想給其他幾家人通個氣?行,我告訴你。”


  說著,他慢慢走到鍾老爺子身前,老爺子身子一哆嗦。


  薄妄側過臉,在鍾家人驚恐的注視中,在老爺子的耳邊一字一字冷冽而狂妄地開口,“薄家和鹿家在合作,鹿家上下包括每個職員的安全我都負責了。”


  “……”


  “所以麻煩告訴其他幾家人,以後看到我的人,記得繞路走。”


  “……”


  “否則,我一個、一個……弄死。”


第349章 陪護


  薄妄說完慢慢站回去,在老爺子震驚的目光中拍了拍他的肩膀,轉身離開。


  薄妄帶著活死人離開後,留下鍾家一地狼藉,鍾心敏撲到父親身上哭,拼命喊著叫救護車。


  “老爺子,我們真的要跑路?”


  “江南可是我們的根,大不了以後我們不跟薄家爭了,就守著一畝三分地過活還不行嗎?”


  鍾家人你一言我一語地煩著老爺子。


  “夠了!事情鬧到這份上哪裡還有餘地!走!趕緊走!”


  鍾老爺子聲音發顫地吼出來。


  過了許久,收到消息的裴家主事人裴展和阮家主事人阮樹洲趕到鍾家,看到鍾家這個情況,兩人都很震驚,紛紛安慰老爺子。


  鍾老爺子看著他們笑得悲涼,“我這個兒子脾氣衝,被人一挑就往前衝,被人當了出頭鳥都不知道。”


  他們鍾家勢不大,江南這幾大家族是拿他們鍾家去試薄家的脾氣了。


  “老爺子,這說的哪裡話,我們怎麼可能拿鍾沛當出頭鳥呢。”


  阮樹洲一副受了冤枉的表情。


  “無所謂,都無所謂了,我們鍾家惹不起,躲得起。”


  鍾老爺子擺擺手道,“看在我們為你們當了一回槍的份上,我們鍾家離開時,你們多多關照一些。”


  鍾家能帶多少東西走,不僅要看薄家,還得看江南這幾家。


  他這兒子蠢,像他們鍾家,是一家都得罪不起啊。


  “老爺子,鍾家在江南扎根這麼多年,怎麼能走……”


  裴展理了理領帶,坐在那裡道,“要不,我擺個和事酒,再和薄妄好好聊聊吧,我弟媳現在是鹿家主事人,還能說上點話。”


  “不用,真不用。”


  鍾老爺子看向他們,“對了,你們來之前有沒有收到什麼風,今天是不是鹿家人出事了?”


  裴展被他的神機妙算弄得一怔,道,“對,我剛收到的消息,鹿之綾進醫院了,醫院全面封鎖,還沒漏出消息。”


  “鹿之綾?就是鹿家那個小孫女?”


  鍾老爺子恍然。


  “是,也是薄妄的前妻。”


  “……”


  前妻。


  鍾老爺子呆了呆,然後反應過來,不禁悲涼地笑出聲來,直懊悔地拍大腿,“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啊……怪不得他薄妄虧了一年的錢還要搞江南計劃……”


  他這個蠢兒子,太蠢了。


  薄妄在意的哪裡是什麼江南計劃,他們明明可以權衡著和薄妄競爭,爭到多少都是新的利益,偏偏要去動人逆鱗。


  “老爺子?”


  裴展和阮樹洲兩人對視一眼,都有些莫名。


  鍾老爺子看向他們兩個,語重心長地道,“你們聽我一句勸,以後好好做生意,千萬別像我這兒子搞些有的沒的了……別逼人發狠,人都是有紅線的。”


  “……”


  裴展和阮樹洲聽得一頭霧水。


  ……


  鹿之綾是被疼醒的。


  麻藥過後,絲絲絆絆的疼痛糾纏在腰間,她迷迷糊糊地動了下,然後就疼得睜開眼睛。


  一間明亮的病房,很寬敞,旁邊的儀器上跳動著各種曲線。


  她躺在溫暖的被子裡,看了兩眼頭頂上方的輸液袋,虛弱地轉頭。


  窗簾拉了半邊,薄妄就坐在明明暗暗間。


  他面前是一張小方桌,他坐著,在上面拼搭一個新的機械蟲。


  一桌的細碎零件。


  他修長的手指捏著零件裝進去,眉眼深邃而冷,薄唇似是抿著一絲惱意,又在他的拼裝間被他強行按下去,他拼裝的時候動作有些用力。


  鹿之綾抬起正在輸液的手,輕輕敲了敲病床旁邊的欄杆。


  薄妄一下子朝她看過來,眼底的猩紅嚇她一跳。


  他極快地收斂好自己的情緒,放下手中的零件,神情淡漠地站起來走到她床邊,低頭看她,“醒了?”


  “嗯。”


  鹿之綾虛弱地應一聲,問道,“我沒什麼吧?”


  “縫了三層。”


  薄妄道,氣息平靜。


  “那沒傷到要害。”


  鹿之綾輕松了些,她的目光越過他看向小桌上拼了大半的機械蟲,輕聲問道,“你一直在這裡?”


  “沒有,就坐了一個小時。”


  薄妄淡漠地道,想了想又盯著她的眼睛道,“這次謝謝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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