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2章

  鹿信衡本意是安慰自家老頭子,沒想到剛說完就被鹿振風在肩膀上狠狠掃了一掌,“中槍還叫沒事?小七從小到大吃過什麼疼?她還在發育階段,有後遺症怎麼辦?長出高低手怎麼辦?傷疤太難看怎麼辦?你這個做父親的倒是輕描淡寫,子彈不在你身上是嗎?”


  “……”


  鹿信衡受了這一掌,沒有說話。


  “還有你們幾個做伯伯的,全都沒用!以後做事都給我考慮全面點!別再出任何岔子害了自家小輩!”


  鹿振風心裡煩得厲害,指了指幾個兒子,一通無差別攻擊後才舒服些離開。


  鹿信衡站在那裡,被大哥拍拍肩膀,“要不你先去醫院陪著小七吧,找人的事我們來。”


  鹿信衡自然擔心女兒,但還是道,“醫院那邊有幾位嫂子和程桐,現在抓周勁才是最重要的,不能讓這個人繼續藏著。”


  周勁就是個喪心病狂的不定時炸彈。


  一定得拆了。


  “那走吧。”


  幾人說著往外走去,繼續追查周勁的下落。


  ……


  醫院的病房裡,換了一身衣物的薄棲坐在病床前,手臂上裹著層層紗布,一張臉沉默而蒼白。


  他低著頭,指尖撥弄腕上的紅繩。


  病床上,做完手術的鹿之綾安安靜靜地躺在那裡,面容白得沒什麼血色,臉上戴著呼吸機,一呼一吸間起了淡淡的霧,輸液一滴滴順著管子進入她的靜脈,儀器上跳動著她的心率……


  這一套圍著她,讓少女看起來格外的脆弱不堪,連長睫都似是蝴蝶振不動的翅,隨時會沒了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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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薄棲抬起眼,沉默地看著她,就這麼陪伴著。


  病房的門被輕輕推開,鹿家大伯母輕手輕腳地走進來,看一眼心率,才走到薄棲身邊,小聲道,“薄棲,你守一夜了,我陪會吧,你去睡會。”


  薄棲低了低頭,道,“我還不困。”


第877章 小野,出來


  “……好吧。”


  大伯母隻好轉身出去,外間是個幹淨整潔的休息室。


  親自替女兒做了手術的程桐此刻憔悴不堪地睡在沙發上,身上蓋著一條毯子。


  幾個嫂子都坐在一旁,回復著自家兒子發來的詢問消息,見長嫂獨自出來,幾人明白是怎麼回事,小聲問道,“還是不肯出來?”


  “嗯,小七不醒怕是不肯去睡了。”


  長嫂走過來,替程桐將毯子往上掖了掖,才坐下來。


  “景瀾一直在問小七醒了沒有,在外面追查都沒個心思。”


  “程桐能睡著就說明沒事,她的本事你們還不知道麼?”


  長嫂寬慰著大家的心,話音剛落,她的手機震動起來,電話一接,她的臉色微變,看向大家道,“封振說,薄家的老爺子老太太還有薄崢嶸都來了,現在在醫院樓下,說是來看望小七。”


  “都來了?”


  幾人有些驚訝,這可是大陣勢,紛紛站起,“那我們快下去迎迎。”


  ……


  鹿之綾暈暈乎乎醒來的時候,病房裡很安靜,她一抬眼,就對上薄棲的視線。


  薄棲坐在床邊正看著她,清雋白皙的臉上滿是疲憊感,眼窩微陷,眼圈是紅的。


  見她醒來,薄棲蹙起的眉心輕展,從椅子站起來,俯身靠近她,修長的手掌搭在她的額頭上。


  他的手心很涼,像浸過冰水一樣。


  鹿之綾彎唇笑了笑,笑得無力,唇色全無,聲音發啞,“薄棲哥哥。”


  “疼不疼?”


  他輕撥著她額角的發問她,聲音比她聽上去還弱幾分。


  鹿之綾看著他眼中的血絲,仍是微笑,“不疼。”


  中彈怎麼可能不疼。


  薄棲垂眸看向她的左肩,眼中心疼更重,“肚子餓不餓?想不想喝水?”


  “不餓。”


  鹿之綾道,聲音很弱,“哥哥,你去睡覺吧。”


  他看起來太憔悴了。


  “我不困。”薄棲的指腹輕撫她的額頭,挺沒用的一個動作,但想為她做些什麼。


  “小野不知道有沒有人喂,它挑人。”


  鹿之綾躺在那裡說道,不敢問自己的傷勢,也不敢動,怕一動疼了讓眼前的人更難受。


  薄棲明白她的意思,點頭,“我去喂。”


  “嗯。”


  鹿之綾滿意地笑了笑。


  術後初醒,她腦袋裡昏昏沉沉的,精神很差,得到他的答案後,她放下心又緩緩睡去。


  薄棲低眸看著她蒼白的臉,喉嚨像被劃了幾刀,反出血腥氣,最後都被他無聲咽下。


  ……


  從鹿之綾的病房出來,薄棲一口水都沒喝,直奔鹿宅。


  鹿宅的大門打開,薄棲快步走向裡邊,高瘦的身形在地上投下長影。


  問廚房要了一份香烤小魚幹後,薄棲直奔鹿之綾的院子。


  院子的小主人此刻不在,裡邊空空的,連院中的花都有些蔫,竹影被風吹得探出圍牆。


  薄棲停在院中,小魚幹的香味飄進房子裡,鹿之綾嘴裡酷愛海鮮的貓小野並沒有立刻跳出來吃。


  或許,對小野來說,它不是愛吃海鮮,而隻是為了保命。


  比起貓糧這種動物糧食,魚幹這些它更能接受一些。


  薄棲端著一盤小魚幹站在那裡,眸光銳利,出聲道,“小野,出來。”


  “……”


  空空的院子寂靜無聲。


  “我知道你聽得懂。”薄棲冷聲開口,“別和我裝,否則,我找隻母貓來和你硬配。”


  “……”


  風聲鶴唳。


  薄棲極有耐心地站在原地,不一會兒,虎紋貓從門裡邊慢吞吞地走出來,姿態優雅,就是看他的眼神幽幽的,仿佛充滿了鄙夷。


  薄棲蹲下來,將魚幹擺到地上。


  貓小野悠悠地走過去,開始舔著魚幹咬起來。


  “你到底知道些什麼?”薄棲問道,“實驗所沒出大事,但周勁跑了,至今還沒有下落。”


  “……”


  貓小野悶頭吃魚幹,理都不理他。


  “找隻母貓不難。”薄棲看著它,嗓音涼飕飕的。


  “……”


  貓小野抬起頭,眼神已經不是鄙夷,而是幽怨。


  “之之中了槍,現在躺在醫院裡。”薄棲說道。


  “……”


  貓小野漆黑的瞳孔震了震,身上的毛有點炸。


  薄棲若有所思地觀察著它,見狀,他抬起手摸摸它的腦袋,溫和地道,“我知道你擔心之之才會不惜命地示警,所以放心,我不會把你當鬼神處理,我會對你很好。”


  “……”


  貓小野眯了眯眼,幽幽地看著他。


  不知道為什麼,薄棲從它的眼神裡解讀到“得了吧,我還不知道你什麼德行”的意味,就好像,它認識他很久一般。


  薄棲揉它腦袋的手一緊,貓小野的眼皮都被吊了上去,五官頓時緊繃,猙獰又滑稽。


  “喵嗚——”


  貓小野衝他龇牙,兇得毫無殺傷力。


  “既然你這麼了解我,那我就不裝了。”


  薄棲大掌握著它的腦袋,勾著薄唇,似笑非笑,“你也知道你這次示警有多及時,現在是我,很快大家都會來觀察你。”


  “……”


  貓小野伸了伸爪子,但沒傷害他。


  “你要是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我幫你編個理由糊弄過去,以後你的古怪隻有我知道;你要是連我都不說實話,我不介意為你專門開一個實驗所,研究研究你到底是個什麼來路。”


  薄棲說道,要挾得相當到位。


  他說完,就在一隻貓的眼裡看到無語。


  過了片刻,貓小野用前爪拍拍他的手臂,薄棲松開手來,貓小野抖抖身上的毛,往外走去,走得慢條斯理。


  “……”


  薄棲盯著它,起身跟著它往外走。


  貓小野對鹿宅熟門熟路,一路都是很有目標地往前走,薄棲跟著它,直到貓小野在一面牆前停下來。


  薄棲看過去,上面赫然是鹿家枝繁葉茂的家族樹。


  貓小野左右看看,確定周圍沒別人後蹦了蹦,爪子按到上面的一道名字。


  “什麼意思?”


  薄棲蹙眉,沒懂它的意思,“你都這麼古怪了,就不會開口講人話?”


  溝通真是麻煩。


  “……”


  貓小野轉頭看他,眼神似乎罵得很難聽。


  下一秒,它又跳起來,再度拍向那道名字。


  鹿野。


第878章 哥哥在叫誰呢?


  它拍的,是鹿之綾五歲那年寫下的稚嫩字跡,已經有些模糊。


  薄棲站在那裡,淡漠地看著這隻貓跟耍雜技似的耍了一大套莫名其妙的動作。


  他冷嗤一聲,正要再諷刺,忽然明白過來什麼,眸色一沉,難以置信地地看向它——


  “你說你是誰?”


  ……


  鹿之綾中了顆彈,弄出她想都沒想過的大陣仗。


  家裡人幾乎全部停掉手頭的工作,輪番陪著她。


  她第一次見到那麼多的親朋好友,甚至是很遠的遠親,也都舉家前來看望。


  差不多整個江南的大小家族都派了人過來,禮物堆得每天都要送車子往家裡送。


  醫院門庭若市。


  要不是長輩們幫她攔著,鹿之綾每天連一個整覺恐怕都睡不了。


  薄家的老爺子薄清林和老太太丁玉君更是直接在鹿家住下,稱她為薄棲擋了槍,一定要陪到她痊愈。


  從E國趕來的戚雪索性就睡在她病房外的休息室,一天都沒出去過。


  鹿之綾每天都生活在大家無微不至的照顧中,肩上的疼痛在這樣大陣勢的關愛中顯得無足輕重。


  又是一天的換藥流程。


  鹿之綾往後靠坐在豎起的厚枕上,露出一半肩膀,她胳膊纖細,身形單薄柔弱。


  第三天了,她的傷口看上去仍有些血肉模糊,皮肉絞在縫合後的深疤裡,在她白皙如玉的肌膚上顯得格外礙眼。


  鹿之綾是不太能吃痛的一個人,但現在是程桐親自給她換藥,對面還站著奶奶、戚雪和丁玉君老太太,她硬是忍著一聲痛都沒喊,忍得一張臉更加蒼白,額頭上冷汗直冒。


  戚雪心疼地靠過來,用手帕給她擦汗,紅著眼睛道,“小七受苦了。”


  “不疼,我媽媽技術好,一點都不疼。”


  鹿之綾擠出一抹蒼白的笑寬慰大家。


  “傻瓜。”


  戚雪看她的樣子眼裡盈滿湿意。


  “之綾母親。”丁玉君站在床尾,問詢道,“要是復健得好,情況是不是不會那麼糟糕?”


  剛剛程桐進來換藥時說了這孩子的情況,槍傷痊愈後正常生活沒有問題,但不可能再打網球了。


  她看過鹿之綾的比賽視頻,這孩子在賽場上那麼意氣風發、自信張揚,顯然是特別熱愛這項運動。


  聞言,程桐目光復雜地看一眼女兒,然後繼續給她擦藥。


  沉默,就是最準確的回答。


  “沒關系,網球隻是我的愛好之一,不能打沒什麼。”


  鹿之綾忍著疼痛,故作輕松地回答道,又轉頭看向戚雪,“雪阿姨,你別告訴薄棲哥哥,我真的不在乎。”


  如果那顆子彈打中的是薄棲,代價極可能是生命。


  這樣一比,她不能打網球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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