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我安慰了她一番,姚姐哭夠之後,根本不用我勸,主動簽了離婚協議。


她明顯很怕付雷。


付嘉爾學習成績很好,按照計劃,高中畢業之後會到國外留學。


姚姐打算到時候一起過去。


她精神狀態很差,簽完字後,又神經兮兮地問我:「小嫣,能不能幫我問問,小邢到底是死是活,你救救他,你雷哥平時最聽你話了,你幫幫大姐。」


女人的戀愛腦,真的是不分年齡。


算計姚潔的時候,我心裡是有一絲不忍的。


健身教練小邢,早於幾天前就離開了。


離開之前,我給了他一張銀行卡。


裡面有五十萬。


當時他說:「嫣姐,你放心,就算我被抓了,也不會把你說出來。」


我笑了下:「你沒機會說的,付雷壓根不會給你開口說話的機會。」


他愣了下,臉色有些難看。


我緩緩道:「所以你聰明一點,跑遠一些,永遠不要回淮城。」


我沒有嚇唬他,付雷一身幹凈,但他底下的人不是吃素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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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開車回家的時候,在小區地下車庫待了一會兒。


車裡循環放了一首歌,是大悲咒。


阿靜曾說,我年紀輕輕,大悲咒再聽下去就要遁入空門了。


她讓我換一首歌聽,還特意拷貝了一個U盤給我。


但她不知道,這麼多年,我是靠這首歌撐下來的。


大悲心陀羅尼,對眾生起慈悲心。


那誦持之音,木魚聲響,如我曾經聽過的喇嘛念經。


世上有沒有大慈大悲的觀世音菩薩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總有那麼一些如菩薩化身的人,若向刀山,刀山自摧折,若向火山,火山自枯竭。


大霧四起,有人身向地獄,地獄因此消散。


眾生皆苦,總得救贖。


車頭掛著的葫蘆掛件,被我取下。


連同多年以前闖哥送的全鬼眼海黃佛珠,一起收了起來。


幾天之後的晚上,我去找了付雷。


在他城西香山麓的四合院。


小院裡潺潺流水,精心修剪過的黑松朝氣蓬勃,在燈光的照射下,層層伸展,碩大而飄逸。


付雷很喜歡這棵黑松。


我們在院裡散步,走了很久,直到站在這棵黑松面前,他仰頭看,稜角分明的臉上眼眸深邃,側目鼻梁高挺,極薄的唇,下頜線條流暢,如雕刻家精心細琢一般。


他在看松,我在看他。


直到他回過神來,噙著笑看我:「小嫣,怎麼了?」


我笑道:「突然覺得,雷哥好像就是這棵黑松,無時無刻不高聳,無所不能,可遠觀而不可褻玩。」


他忍不住勾起嘴角,笑聲愉悅:「你這丫頭在說什麼呢,一棵松樹而已,怎麼能無所不能。」


我不好意思地抓了下頭發。


付雷突然又道:「上次你說的那個金魚叫什麼來著?」


我愣了下,「蘭壽?」


「對,蘭壽,我託人從日本買了不少,在前面的池子裡養著,走,我帶你去看看。」


付雷院裡養的,其實是精品錦鯉。


隻是上次我過來的時候,隨口說了一句,錦鯉一點也不可愛,我上次在網上看到了一種蘭壽小金魚,胖嘟嘟的,又蠢又萌,可有意思了。


隻沒想到,付雷將滿池錦鯉,全部換成了蘭壽金魚。


晚上的園林小院,亦處處是美景。


隻是有些地方燈光照射不到,顯得很暗。


我跟在付雷身後,正走著,他回頭對我道:「這裡很黑,小心一點。」


說罷,伸手握住了我的手。


我愣了下,抬頭看他,對上他平靜且漆黑的眼睛。


他笑了笑:「走吧。」


這莫名其妙的牽手,很多事都變得不言而喻。


溜達完了園林小院,進了中式住宅,付雷倒了杯紅酒給我。


我沒有喝,隻輕聲道:「雷哥,我先回去了。」


他自顧自地飲了一杯,回頭看我,深沉眼眸如暗湧的黑河。


「小嫣,過來。」


屋內有酒香,即便不喝,也能讓人頭腦昏昏。


我聽話地走了過去,不解地看他:「怎麼了?」


他抓住了我的手,十指緊扣,突然將我抵在了身後的酒櫃上。


近在咫尺,我慌道:「雷哥……」


付雷溫熱的呼吸滿是酒香,低聲道:「小嫣,我娶你好不好。」


明明該是詢問,他卻語氣篤定,如陳述一般。


也沒有給我回答機會,手掌摩挲我的腦袋,吻了下來。


深夜起了風,有樹葉作響的聲音。


屋內襯衫扯開,如夢境一般,他在我耳邊呢喃:「小嫣,我會對你好的,姜晴說得沒錯,你就是想要天上的星星,我也會拿梯子去幫你摘。」


15


我躲了付雷幾日。


直到他親自找上門來。


晚上十一點的今朝,氣氛正濃,我在包廂跟一熟悉的客戶閑聊幾句,喝了幾杯。


付雷推門而入。


身後跟著的,是暉哥等人。


我的笑凝結在唇邊。


付雷面色不善,暉哥幫忙招呼客人換個房間,還說要送XO套餐。


如此大手筆,果真是今朝的老板才做得出的事。


屋內的人魚貫而出。


隻剩我和付雷的時候,我坐在點歌臺點了歌——


「雷哥,你聽大悲咒嗎,我唱給你聽。」


他不像葉誠,也沒有那麼大的耐心。


他走到我面前,拿下了話筒。


然後坐在了沙發上,拉我站在他面前。


付雷認真地說:「姜晴這邊我會處理幹凈,不會虧待她,今後你不要來今朝上班了,搬去香山麓,你要是覺得悶,就去園藝公司上班。」


不是商量,而是陳述。


我愣怔地搖了搖頭:「雷哥,我們不能這樣,這樣對不起阿燼。」


他看著我,神情柔軟:「傻瓜,阿燼已經死了,活著的人要向前看。」


其實那一刻,我該問他的,阿燼到底是怎麼死的。


但我忍住了。


付雷等不到娶我的那天,幾天之後,他死了。


在我和我媽從小生活的那處老宅子。


蘋果灣小區附近廢棄的修車廠。


開車撞死他的人是姜晴。


姜晴主動投案自首。


她有足夠多撞死付雷的理由。


有醫院的驗傷報告,有兩次的報警記錄。


她很冷靜,說付雷經常打她,這一次更是想殺了她。


她報警了,但是沒用,付雷在淮城隻手遮天,她不能眼睜睜地等著付雷弄死她,所以才先下手為強。


這起案子,轟動了整個淮城。


又因某些特殊原因,上層成立了專案組,涉及到了掃黑除惡的層面。


我去找了葉誠,請他做姜晴的律師,最大程度地保全她。


我要的是無罪辯護。


我還拿得出一些確鑿的證據,關於付雷犯下的一些罪。


葉誠皺眉,他似乎知道這個案子有多復雜。


但他拒絕不了,我拿出手機,隨便給他發了幾張照片。


斯文儒雅的葉大狀,震驚地看著我——


「代嫣,你從看我第一眼就在算計我。」


我笑著看他,不急不慢道:「葉誠,我知道你的能耐,你很擅長刑事辯護,你父親是法官,母親是檢察院的人,所以現在拿出你所有的實力,不畏權勢,伸張正義,或者,你身敗名裂。」


這一天,我等了很久了。


從三年前那個夜晚,接到小六鬼魅一般的電話開始,我不停地做噩夢。


怎麼會呢,明明是象牙制品。為什麼會變成毒品。


闖哥竟然會蠢到親自去接毒品?


我和小六都知道,萬不得已,阿燼是不會跳海的。


他一身清白,沒做過的事根本不會怕。


更重要的是,他舍不得讓我擔心。


被抓也好,坐牢也罷,他總該知道,不能讓我一個人擔驚受怕。


可他最後給小六打的那個電話,讓他快跑。


小六說,他們是被滅口的。


孫大闖根本沒在怕,他們那幫人還沒搞清楚狀況,跑什麼。


之所以會跑,隻有一種情況,他們連開口的機會都不曾有。


槍聲響起,不跑就是死路一條。


阿燼提前發現了不對,因為那幫送貨的,不像雲南佬,更像是緬甸人。


什麼是黑,什麼是白。


那年海港灣,我的阿燼在十一月份的寒冬,跳了海。


警方追捕,那幫送貨的「雲南佬」卻全身而退。


從一開始,就是奔著他們去的啊。


闖哥得罪的人太多了,做的孽也太多了,可是天網恢恢沒有來,原本護著他的人,先要他死。


幕後的人是誰我不知道,我也一直不確定付雷有沒有參與。


哪怕小六,也隻是懷疑罷了。


可事實是,付雷沒有受到牽連,反而頂替了闖哥的位置,混到了如今的地位。


他運氣未免太好了些。


確定他也參與其中,是因為姚潔。


她確實是個沒心機的,跟我關系不錯,幾杯酒下肚,就說出了付雷在官場上認識的一些朋友,以及他曾經跟緬甸境外的一些人談生意。


但她也僅知道這些罷了。


這些也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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