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這怎麼能是一個正常男人的反應呢?


  “傳出桑姑娘要做陸廷側室這個消息之前,阿韫有要鏟除他的計劃嗎?”


  淨斂搖了搖頭。


  他想了想,那時候的主子似乎隻是嫌陸廷煩而已。


  謝夫人雙唇緊抿,搭在扶手上的手指緩緩收緊:“我讓你看著阿韫,你就是這般看的?”


  “這樣明顯的東西你都看不出來。”


  淨斂愣了愣,旋即反應過來,瞪大雙眸道:“夫人,您是說……!”


  謝夫人看淨斂的目光猶如在看一塊朽木:“要你有何用。”


  原本謝韫身邊的女子就少,稍出現幾個就要仔細排查。


  謝韫的性情擺在這,心思埋的深,得百般考慮才能知曉這人到底在想什麼。


  桑窈這事實在再明顯不過。


  這一看就是幼時相見情根深種,從此曾經滄海難為水,所以才不娶妻不納妾直到今天。


  結果人還沒到他手裡,就要去給別人做側室,依謝韫這凌厲的性子,自然是忍不了。


  可他又不會主動去跟桑窈說些什麼,隻會默默解決,這才有了這麼一出大戲。


  他想讓桑窈的這樁婚事泡湯,方法就是如此簡單,直接解決掉陸廷。


  這完全是謝韫的行事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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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淨斂張大嘴巴,他之前居然從未這樣想過。


  好像很牽強。


  但似乎又很有道理。


  


  此時的桑窈並不知道事態已經朝著怎樣離奇的方向的發展。


  她坐在謝家的馬車內,仍舊不知自己應當怎麼辦。


  按照陸廷所給的期限,隻要今天一過,便隻剩下最後一天了。


  謝夫人雖答應下來去問問,但具體有沒有結果還不得而知。


  而剛才被謝韫一打岔,她原本做好的思想準備又再次土崩瓦解。


  馬車平穩,一路朝桑府的方向駛去。


  護送她的小廝一路未發一言,青石板被雨水洗的發亮,從外面偶然掠進來的清風,帶著些許泥土的腥味。


  她曾經以為謝韫或許會成為她的轉機,但事實也告訴她,她總是那樣的天真。


  她其實並不怨謝韫,他們本就各有各的生活,不該因為一份不知真假的,虛無縹緲的喜歡就要求對方要做些什麼。


  再說謝韫曾也幫過她的。


  不怨歸不怨,她隻是不太開心罷了。


  踟蹰了一路,最終也沒鼓足勇氣重新走下馬車。


  但猶豫歸猶豫,她知道自己最終,還是要去找陸廷的。


  還是明天再去吧。


  麻煩了一圈,她還是要去當陸廷的小妾。


  原先還是所謂的側室,如今鬧成這樣,這次興許真的是小妾了。


  她將腦袋靠在車廂上,悶悶的想,一天快要過去了,她身上的一切還是那樣的糟糕。


第23章 準備


  樹葉翠綠,晶瑩的雨水從上面滑落,繼而落進湿潤松軟的泥土中,桑窈摟著裙擺從馬車上跳下來,繼而客客氣氣的同送她的小廝道了謝。


  繡花鞋上沾了泥土,衣裳湿了又幹,她現在渾身都在難受。


  馬車駛動,離開桑府,桑窈捏著自己帶著潮氣的裙擺轉身,看見了此刻正倚在門上的桑茵玥。


  她穿著鴉青色的襦裙,妝容精致,正揚著下巴看著她。


  桑窈原就沉重的內心在看見她時又覆上一層陰影,她收回目光,不看她,煩。


  就在桑窈跨過門檻,從桑茵玥面前走過時,女孩悠揚的聲音傳了過來:“走那麼快幹嘛,怕我啊?”


  桑窈放緩腳步,回頭道:“誰怕你了。”


  她想著今天親身經歷新學的那個詞,又兇巴巴道:“別自作多情了。”


  桑茵玥跟上桑窈的腳步,道:“小呆子,你今天怎麼突然會說話了。”


  桑窈又默默加快了腳步,瞧這話說的,桑窈越發不開心:“我又不是啞巴。”


  桑茵玥道:“剛才是誰送你回來的?”


  桑茵玥過來的時候,馬車已經調轉了方向,所以她未曾看見上面的謝家標識。


  桑窈平日深居簡出,總喜歡自己玩,哪有什麼朋友,這馬車不是宮裡的,也不是桑家的,那便隻剩下一個選擇了。


  “你去找五殿下了?”


  桑窈跨上臺階,朝自己的小院子裡走,她平常心情好的時候碰見桑茵玥還會跟她說兩句話,雖然這人最後都會讓她心情變差。現在她心情不好,是一點都不想看見她,更不想聽她在耳邊陰陽怪氣落井下石。


  “喂,說話。”


  幹嘛命令她,桑窈抿著唇,就不吭聲。


  桑茵玥笑了出來,道:“我知道了,五殿下不幫你是不是?”


  確實不幫,不過不是陸廷,而是另一個臭男人。


  這話戳桑窈心窩去了,她忍不住道:“關你什麼事,你別跟著我。”


  桑茵玥見桑窈這種反應,臉上的笑意越發的深,她笑呵呵的道:“真沒想到,都到這地步了五殿下居然也不幫你,我還以為他是故意等你去求他呢。”


  桑茵玥總是能準確的說出桑窈覺得刺耳的話。


  她推開自己小院子的門,簡直被氣的頭頂冒煙,她道:“你能不能別說話了。”頓了頓,她又威脅道:“別再叫我小呆子了,你個大嘴巴!”


  因為桑茵玥嘴上不把門,所以府裡人其他小姐公子都愛叫她大嘴巴,桑窈聽多了也就學會了。


  她到底在高興什麼,這個蠢女人。


  連她都明白,她爹一被貶,整個桑家都好不到哪去,這些年她爹升官,對桑家來說用雞犬升天來形容興許有幾分誇張,但大伯和小叔確實得了不少便宜。


  尤其是大伯,時任御史中丞,當初任職時可她爹沒少從中打點,如今她爹遭逢意外,大伯連著問了她好幾回,桑茵玥倒好,居然還能笑得出來。


  她走進自己的院子,剛打算把桑茵玥關到外面,這人就眼疾手快的擠了進來,她道:“你敢罵我?我今天可是有事跟你說的。”


  桑窈才不信這人能有什麼正事,她抿住唇,心道今天是躲不開她了。


  她看向桑茵玥,爭取心平氣和的道:“我今天心裡煩,你能不能別跟我說話。”


  桑茵玥面色輕松,道:“不就是被五殿下拒絕嗎,這有什麼?”


  “你爹那麼厲害,當初既然能從修書使做到今天,從那儋州出來,想必也不在話下吧。”


  這話她姐姐說的時候,桑窈隻覺得姐姐真好,可桑茵玥說的時候,桑窈隻覺得這說的什麼屁話。


  她怎麼會有這樣的堂姐啊,煩。


  桑因玥一路跟著桑窈,自然而然的走進她的房間。掃視一圈後,見桑窈不搭理她,興許也是覺得無聊,這才道:“罷了,我來找你是來問你借那個盤花簪的。”


  這枚盤花簪原是祖父從江南尋得之物,放在整個上京城也是十分拿的出手的稀罕寶貝。


  後來在父親的多方暗示下,祖父將簪子給了桑窈,而旁的幾個姐妹得的都是不足稱道的小玩意兒。


  桑茵玥總好跟她借這簪子,她因為自己不用,所以大多數時候都會如她的願。


  今天桑茵玥惹桑窈不開心了,她本不想借,可若是不的話,這人說不定又得死纏爛打一會。


  桑窈隻得道:“那你拿了就得走,不要糾纏我。”


  桑茵玥:“你當我想待在你這。”


  桑窈沒再理她,拖著一身粘膩湿潤的衣裳行至妝臺前,翻找了會才找出那個盤花簪子來,她將簪子收在掌心,然後回頭去找桑茵玥。


  她腳步飛快,可才出去,就看見令她窒息的一幕。


  此刻桑茵玥正不管不顧的坐在她的榻上,繡花枕頭被翻在一旁,那本被桑窈日藏夜藏的手冊此刻正攤開在桑茵玥的腿上。


  桑窈生平第一回 感受到心跳停止的感覺。


  她頓了一瞬,隨即喊了一聲:“桑茵玥!”


  她快步衝上前,奪回了那個手冊,將之死死地攥在手裡。


  四周靜謐。


  桑窈根本難以想象,這個冊子被讓旁人看見了會有什麼後果。


  首先是上面那以她和謝韫為主的,不堪入目到堪稱浪蕩的內容,這若是傳出去,別說嫁人了,她還怎麼做人。


  其次就是謝韫的名聲可算是毀了。


  雖然她才不在意謝韫名聲如何。


  桑窈氣的渾身顫抖,她指著桑茵玥,氣憤道:“誰……誰準你動我東西的?”


  她捏著手冊的手骨節泛白,因為太生氣,情緒波動一大,她又開始慣性的鼻頭酸澀,淚眼朦朧,以至於這句質問又帶上了鼻音。


  桑茵玥還在愣神,她將目光緩緩挪到桑窈身上,像是極為不可思議。


  桑窈的心一下落至谷底,她氣的說不出話來,隻得憤恨的一跺腳,氣的開始掉眼淚:“你滾開,我不借你了!”


  桑茵玥像是沒聽見一般,上下掃量著她,道:“小呆子,我真的沒想到……”


  桑窈心中絕望極了。


  她不想讓她再說下去。


  “原來你也喜歡謝韫,看不出來啊。”


  “我還以為你真的誰也看不上呢。”


  “……”說的什麼?


  桑茵玥站起身來,胸有成竹道:“這是你寫的吧,你暗中思慕謝韫,現實中卻羞於表露,所以才在無人處寫了這個東西聊以慰藉。”


  “小呆子,沒想到你是一個這麼喜歡自欺欺人的人。”


  “……”


  誰會喜歡謝韫啊!


  不是,她憑什麼這麼認為?


  事實都這麼明顯了,她為什麼要七拐八拐扭到這麼離譜的方向來啊。


  在桑茵玥眼裡,謝韫迷戀她難道就這麼不現實嗎,她甚至想都沒往這方面想。


  桑窈覺得自己又被侮辱了,剛想出聲辯解,話到嘴邊又被她咽了下去。


  她跟她說那麼多幹什麼,對著這個大嘴巴說多錯多,指不定又被曲解成什麼。


  罷了,桑茵玥這麼認為也好,總好過讓她發現真相。


  桑窈默默呼出一口氣,指著大門道:“你出去。”


  桑茵玥:“怎麼,惱羞成怒了?”


  每當這個時候,桑窈都無比憎恨自己這張破嘴,關鍵的時候從來不頂用。


  她憋了半天,最後隻道:“關你什麼事啊?你能不能管好你自己。你再這樣,我告訴我爹爹了。”


  從前她這樣說時多少有幾分用處,但今日桑茵玥非但沒有因此收斂,反倒又笑了出來,道:“你爹在哪呢?”


  她朝桑窈伸出手,念叨了句:“沒有你爹,你以為這個盤花簪能落到你手裡?”


  桑茵玥這話讓桑窈有片刻的出神。


  她又想起了之前。


  在她爹未曾升官的時候,這個家內的偏心跡象就十分明顯,連她都能感覺到,更遑論桑印了。


  看人下菜碟的事兒久了,總會潛移默化的影響到人們對事物的看法。而他爹本又是一個極度渴望被認可的人,所以長久的壓抑之下,桑印對官職高低總是格外執著。


  包括當初的姐姐也是一樣。


  姐姐當初進宮是她自己的想法,沒有人逼她,甚至父親還勸了很久,但姐姐執意如此。


  她不願在這上京城的某個層級內擇一個差不多的夫婿,然後一輩子困在這一層級,所以即便前路兇險重重,她也要進皇宮去博一個跨越層級的可能。


  但事情永遠沒有那麼順利。


  父親被貶,而姐姐的榮寵也在衰滅。


  不難猜測,這次之後,她的大伯與小叔恐怕又會像之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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