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楊溫川抿唇嗯了一聲,繼而道:“你來見你姐姐?”


  桑窈點了點頭。


  見楊溫川不語,桑窈心想楊溫川可能是有事,便不欲多打擾,繼續道:“那楊大哥……我就先走了。”


  “窈窈,等一下。”


  桑窈頓住腳步,轉過身來,有幾分詫異的看向楊溫川。


  “怎麼啦?”


  楊溫川看向少女那張不施粉黛就秾豔精致的臉。


  她真的長了一張讓人過目不忘的臉,小時候那個軟糯的小女孩最終還是在他看不見的地方亭亭玉立。


  小時候她叫他阿川哥哥,是把他當兄長,長大以後,她漸漸曉了人事會叫他楊大哥,把他當朋友。


  自從他們見面後,雖然有著幼時短暫的情分,但她看他的目光其實始終不曾變化。


  和善,敬佩,還有幾分疏離。


  他問:“窈窈,最近怎麼樣?”


  桑窈點了點頭道:“可以的,楊大哥呢?”


  楊溫川也嗯了一聲,清風穿過狹長的甬道,掠過兩人。


  這兩個月裡,楊溫川其實見過桑窈幾回。


  可在每一次狀若平常的對話中,他都自欺欺人的沒有去提及那場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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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此次,他不知道日後他還有沒有再跟她這樣說話的機會。


  在沉默中,楊溫川還是道:“你同謝韫的婚事……可是你自願?”


  這樣問其實有幾分冒犯,可楊溫川不知道還能怎麼問。


  他不想去問桑窈到底喜不喜歡謝韫。


  桑窈思忖了片刻,她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自願,總歸是沒那麼抵觸。


  所以桑窈嗯了一聲,道:“怎麼啦?”


  楊溫川站在她面前,兩人間隔著合禮的距離,他又想了那天在北行宮的對話。


  其實那個時候,他對桑窈的想法有一點察覺。


  她似乎並不要求兩人間有什麼深刻的感情,她要尊重就好了。


  可那天他猶豫了好久好久,最終還是沒有同她說明自己的心意。


  所以現在,他想問桑窈,如果那天他跟她說了,她會答應嗎?


  可隔了半晌,他也沒能說出口。


  那時他不問隻是因為他不敢。


  而現在,他已經不能去問了。


  楊溫川彎起唇,臉上笑意溫和,他道:“沒怎麼,隻是想說到時候謝韫若是欺負你的話,隻管同我說。”


  桑窈也笑了起來,她應了一聲:“好啊。”


  日暮四合,夕陽的餘暉落在宮道上,天際洶湧著璀璨的紅。


  像朋友間的匆匆寒暄,說了幾句話後,兩人一個出宮一個進宮,分開了。


  他想,上京同江南是不一樣的。


  這裡沒有朦朧的煙雨,不能挽起褲腳抓魚,不能肆無忌憚的去放風箏,桑家也有各種各樣的糕點。


  桑窈不會再眼巴巴的羨慕湊在一起玩的小孩,也不會再期待他的小糕點。


  一切都變了。


  一切都沒有變。


  


  而對於桑窈來說,婚期轉瞬即至,這十幾天過得飛快。


  在她無知無覺間,時間已經來到了八月十四。


第63章 大婚


  八月十四一早,府裡明顯忙碌了起來。


  事實上,從好幾日前起,府內就總縈繞著種緊張的氣氛。


  也早在幾日前,謝家的聘禮就已經被送至桑家府邸。


  作為謝家繼任家主,謝韫成婚本就惹人注目,又因謝家有意大辦,前些日子送聘禮的車隊,一連排了好幾條街。


  聲勢浩大的往桑家抬,桑窈在家靜靜看著自己家那幾個小廝來來回回的不停奔走,同桑印臉上的欣慰不同,她面上隻有驚愕,然後偷偷問桑印:“爹,咱家放的下嗎?”


  桑印道:“放心,前幾天特地叫人把倉庫收拾出來了。”


  桑窈哦了一聲,她對這身外之物沒什麼感覺,這一箱接著一箱價值連城的東西,在她眼裡隻有小廝抬起時沉甸甸的重量。


  桑印又側了側頭,低聲道:“窈窈,這些東西日後都是你的。”


  “這家裡誰也別想動你的。”


  桑家算不上是多麼富庶的家庭,雖然家中加上桑印與桑晏和,有四個男人在朝為官,但桑家如今的財富也都是最近六七年積攢下來的。


  畢竟在桑印未曾得勢時,桑窈想吃塊糕點都得看人臉色。


  如今謝家送來的聘禮,對於桑家眾人來說無疑是一筆天降橫財。


  眾人現在不提,但日後待到桑窈進了謝家,這些東西會不會被盯上還兩說。


  桑窈渾不在意道:“我要這些做什麼,爹你拿著就好了。”


  桑印眉頭一皺,道:“哪有當爹的拿女兒聘禮的說法!下回可別說這種話。”


  他說完又嘆了口氣,聲音難免有幾分低落,道:“不過都怪爹沒出息,到時你的嫁妝可能沒法跟謝家送來的聘禮相比。”


  事實上,桑窈覺得桑印已經十分厲害了。


  他也不是科考出身,能從一個小小的修書使做到當今刑部侍郎。


  當初她姐姐入宮,在得寵時送了她爹第一陣東風,讓她爹外派到偏遠的西北。


  當時那個差事在朝中幾乎沒人願意去,又苦又累,還撈不到油水,也難以升遷,別人不願去,這對於桑印來說確實機會。


  是一個能在聖上面前露臉,且證明自己的機會。


  那一路艱難自是不必說,桑印用了整整兩年的時候做出政績,然後熬回了京城,仕途這才有了起色。


  他的確是個對上諂媚對下耍威風的人,但這些年裡,他從未幹出搜刮民脂民膏這事,哪怕尋常愛佔便宜,但心中也有底線。


  桑窈總是在想,他爹之所以愛顯擺,並不僅僅是因為那虛榮心。


  而是他實在經歷了太多被忽視,被蔑視的日子。


  “不過這兩年爹一直在給你攢嫁妝,到現在也攢出不少來,絕對不給你掉份兒。”


  這幾年的光景一一在眼前掠過。


  桑窈覺得眼睛酸澀,低著頭,隨同桑印走進房間,不吭聲。


  雖然這些年桑印又當爹又當娘,但許多時候,終究是不比母親方便,他低聲道:“窈窈,去了謝家以後可得留個心眼,別輕易相信旁人。”


  桑窈嗯了一聲。


  桑印又道:“你年歲還小,若是他們急著要孩子,你就想辦法拖一拖。”


  其實桑窈不算小了,在她這個年齡有小孩的女子比比皆是,但桑印總覺得桑窈還是個小孩,還是大一些再生的好。


  桑窈又嗯了一聲,她不想在桑印面前哭出來,低低說了一句:“我知道的。”


  話至這裡,其餘的桑印也沒什麼可說了。


  嫁給謝韫,對於桑窈來說已經很合適了。


  他身邊沒有復雜的妻妾關系,也能洞察身邊的陰謀詭計,對桑窈也算尊重,也能給她衣食無憂的生活。


  沒什麼可說的。


  


  晚間家宴散席後,桑窈回到自己的小院子,沒過一會,便有人來敲響了房門。


  桑窈打開門,是她的大伯母蘇和。


  “伯母,有什麼事嗎?”


  桑老夫人平日不怎麼管事,這府中的鎖事平日都是蘇和負責,包括桑窈成親,她作為府中主母,也要統籌上下。


  桑窈沒有母親,姐姐又遠在深宮,一些責任自然而然的也就落在了蘇和身上。


  她輕聲道:“窈窈還沒睡呢。”


  蘇和身邊跟了個上了年紀的嬤嬤,嬤嬤手中捧著個小箱子,桑窈錯開身子讓兩人進來。


  她道:“還早呢伯母。”


  嬤嬤將木箱放在案桌上。


  桑窈疑惑道:“伯母,這是……”


  蘇和笑意溫和,示意了一下身側的嬤嬤,嬤嬤將木箱打開,從裡面取出了個帶著蓋兒的瓷盆。


  蘇和將瓷盆推至桑窈面前。


  桑窈十分不解,隔了一會兒,在蘇和的目光示意下,她十分自然的抬手將瓷蓋掀開——


  “……”救命!


  衝擊太大,在看清裡面的東西時,桑窈嚇得簡直要把蓋子被摔出去。


  她面色通紅,指著這瓷碗語無倫次道:“這這這這……”


  隻見瓷碗裡赫然男女交合的圖畫,色彩絢麗,栩栩如生。


  在某一處刻畫的格外細致,


  甚至連雙方臉上的神情都十分生動。


  蘇和緩聲道:“窈窈,明日你就要同謝大人圓房,這房中事,你也應該知曉的。”


  她低聲道:“聽聞謝大人如今雖已二十好幾,身邊無妻妾亦無通房,也不知對此事可有經驗。”


  桑窈從來沒考慮過這個問題。


  她這會還頂著張大紅臉,一眼也不敢往下看,多看一眼都覺得自己眼睛會受傷。


  這是她生平第一次直觀的去了解所謂男女情事具體是怎樣操作。


  跟她想象中一點也不一樣。


  以至於她現在看一眼就覺得十分抵觸。


  “窈窈你可知道?”


  桑窈局促的搖了搖頭,磕磕巴巴道:“我……我不知道。”


  她怎麼可能會知道這個!


  蘇和又道:“倘若謝大人沒有的話,窈窈你可得注意些。”


  桑窈艱難道:“注意……什麼?”


  “男人初嘗情事難免莽撞,窈窈你引導著他,別傷著你。”


  “……”


  桑窈的臉更紅了。


  她根本想象不出來。


  她根本沒法接受有旁人的東西進她身體裡,就算是謝韫她也得猶豫猶豫。


  原本桑窈以為那手冊已經十分露骨了,可仔細回想,那冊子雖乍一看十分淫穢,其中卻並無直接描繪男女怎樣那什麼的過程。


  至多也就是親親這親親那說兩句不堪入耳的話,一到這部分,就用風花雪月蓋過了。


  直到今晚,桑窈才終於對此事有了具像的了解。


  “你前幾日進宮,你姐姐未曾同你提起嗎?”


  桑窈飛快的搖了搖頭,抗拒道:“我姐姐同我說這個幹嘛?”


  姐姐隻給了她一本拿捏男人的秘笈。


  雖然她還未曾將那匣子打開,不知那秘笈是裡頭說的是什麼。


  桑窈苦著張臉,詢問道:“……伯母,我跟他可不可以不幹這事啊?”


  蘇和拍了拍她的手臂,正色起來道:“新婚哪有不圓房的道理,你還小,不懂,若是不圓,還是窈窈你自己吃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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