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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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珩其實並不在意留疤,但是王言卿這麼認真,陸珩當然不會攔著。他看著她仔細湊在他的傷口前,一點一點掀開舊紗布,哪怕傷口上沾了幾根毛屑也要剔出來,動作十分耐心細致。


  她的呼吸輕輕撲打在陸珩的傷口上,不知道藥物發揮作用還是燒傷作祟,那些地方酥酥麻麻地痒起來。陸珩手指動了動,王言卿察覺到,忙問:“我弄疼你了嗎?”


  陸珩忍住手臂上的酥痒,說:“沒事。這麼晚了,還讓你看這些血腥,我擔心你晚上睡不好。”


  王言卿搖搖頭,道:“這有什麼。不把你的傷口處理好,我才睡不著呢。”


  王言卿並非被針扎破指尖都要大驚小怪的閨閣小姐,她對處理傷口十分熟稔,想來失憶前也做慣了。王言卿用十足的耐心將舊紗布清理幹淨,她取來酒,將一個棉花團打湿,小心地沿著傷口邊緣擦拭:“二哥,燙傷必須清洗幹淨,可能會有些疼,你忍一忍。”


  她說這些話時低著頭,睫毛下斂,在燈光中投下細密的剪影。她的臉離陸珩手臂很近,呼吸若有若無拂在皮膚上,像是一根羽毛在細細搔動。


  她的頭發從耳邊掉下來,耷拉在眼前,王言卿沒空搭理,由著它們去了。


  陸珩看著這一幕,都感覺不到烈酒接觸血肉的刺痛。之前包扎傷口時錦衣衛也用酒處理過,不過他們是直接拿著酒壇往他傷口上倒,陸珩以前也是如此,早習以為常。他第一次見到這麼斯文的包扎方式,酒觸碰在他的傷口上,涼涼麻麻的,清新的宛如在調情。


  陸珩常年握刀,身上的肌肉都是自然鍛煉出來的,不及那些壯漢孔武虬結,但修長結實,耐力和爆發力更好。他穿著飛魚服時顯高顯瘦,但解開衣服並不蒼白,此刻他的手臂自然搭在桌幾上,哪怕沒有用力,小臂上也現出流暢而明顯的肌肉線條。


  王言卿蔥白一樣的手指按在他的手臂上,對比十分懸殊。陸珩看了一會,漸漸有些心猿意馬,頗想知道這雙手按在其他地方是什麼感覺。


  陸珩看了一會,忽然伸出另一隻手,將她鬢邊的碎發挽到耳後。王言卿怕碰疼了陸珩,忍著沒躲。陸珩將她的頭發整理好,突然問:“卿卿,你今年十八了吧?”


  王言卿眼睛飛快朝上瞥了一眼,依然專注於手裡的動作,聲音裡難掩冷淡:“你問這個做什麼?”


  哪怕王言卿不似普通閨閣女子一般嬌怯扭捏,也不代表她喜歡聽人談論她的年紀。天底下所有女人,無論身份老幼,沒有人願意聽到她又長了一歲。


  陸珩淺笑,燈光將他眼瞳映亮,仿如落日餘暉,浮光躍金,看不出裡面的真實情緒:“卿卿,怪陸家對不起你,連累你陪我守孝。我倒沒什麼要緊,但你是女兒家,青春耽誤不得。等我父親三年孝期守完,你都二十歲了,萬一耽誤了你說親,我可過意不去。”


  王言卿低著臉,哪怕看不清表情,也顯而易見情緒不高。陸珩感覺到傷口有一點點痛了,他暗暗挑眉,繼續說道:“我當然並不是催你。我是說如果,如果孝期結束後沒有好人家提親,你就索性住在陸家吧,怎麼樣?”


  “住”有很多種理解,王言卿換了個新棉團,用酒打湿,垂著眼睛道:“二哥以後總是要娶嫂嫂的,婆媳難處,姑嫂更難處。等未來嫂嫂進門,見屋檐下住著和陸家毫無關系的我,豈不是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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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珩煞有其事地點點頭,道:“卿卿擔憂的有道理。既然難以兩全,那隻好不給你娶嫂嫂了。”


  王言卿聽到他說難以兩全時,心重重一冷,差點把手裡的酒灑出來。沒想到他卻說不娶嫂嫂,王言卿盡量裝作平淡地夾起棉花團,說:“二哥青雲直上,位高權重,今日之後,恐怕又要升官。將來陸府迎來送往少不了女主人,二哥哪能不娶妻呢?”


  “對啊。”陸珩掃過桌面灑出來的酒滴,淡淡接道,“我一步步往高走,不就是為了讓自己活得舒心嗎?卿卿遠勝天下其他女子,有卿卿陪我,我還要別人做什麼?”


第71章 卑劣


  陸珩說完後,一瞬不瞬盯著王言卿的表情。


  陸珩最開始抓王言卿是為了和傅霆州談條件,後面發現她失憶,他出於某些惡劣的心思,順勢裝起她的二哥。


  王言卿是一個辨別謊言的天才,想要騙過她,就先要騙過陸珩自己。陸珩假想自己家裡有一個從小養大的妹妹,不斷在想象中填充兩人相處的細節,慢慢的,陸珩完全浸入自己的謊言,仿佛他真是王言卿的哥哥。


  但是,假的終究是假的,編的越細,後期揭穿就越難堪。曾經陸珩沒想過收尾的事情,他抓王言卿隻是為了報復傅霆州,王言卿得知真相後的反應並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然而上巳節時王言卿偷藏傅霆州,淇縣時傅霆州將王言卿擄走,不久前和傅霆州的對峙……陸珩心中愈來愈強烈的嫉恨和不悅告訴他,他可能把自己算進去了。


  他對王言卿的感情已經超越了做戲和利用,哪怕他屢次提醒自己,但王言卿還是一步步侵入他的生活。破例一次後,後續妥協越來越多,漸漸地,他習慣了無論什麼時候回家都有人在等他,習慣了下雨時有人為他送傘,習慣了她笑著看他,軟軟地叫他二哥。


  ——如果不叫二哥,換成其他稱呼,會更好。


  他不想看到王言卿和傅霆州靠近,拒絕想象王言卿回到傅霆州身邊,看著王言卿時,會產生更進一步的念頭。陸珩是一個身體健康、血氣方剛的男人,他很輕松地就意識到,他對王言卿生出了感情,男人對女人最原始的那種愛與欲。


  大明傳承至今已近兩百年,龍椅上換了好幾代皇帝,但洪武皇帝的鐵血強硬融在朱家人的血脈裡,一直流傳下來。包括洪武皇帝一手創立的文武官制度,獨屬於明朝的錦衣衛,也延續著誰強誰才能活著的作風。


  大明朝壓抑而兇悍,鐵血而強權,陸珩在最靠近君權黑暗的錦衣衛世家長大,很早就明白,做決定要仔細,但出手要快,不主動出擊的人永遠隻配當羊。陸珩天性多疑謹慎,然一旦明白自己的想法,他很快就開始行動。


  他未婚,王言卿未嫁,正好結成一對,至於傅霆州,誰管他怎麼想。趁現在王言卿還失憶,趕緊將事情定下來,希望他不要倒霉到在洞房前一天王言卿恢復記憶。


  陸家的事完全由陸珩做主,隻要他看中了,寫信通知母親就行,連婚宴都不必母親操心。這裡面他唯獨算不準王言卿,畢竟,王言卿以前對傅霆州情根深種,之前陸珩半開玩笑試探她時,她對留在陸家十分抗拒。


  陸珩實在不懂,傅霆州到底哪裡值得她死心塌地,哪怕失憶,她的潛意識裡也忠於傅霆州。陸珩仔細觀察著王言卿的反應,王言卿垂眸,看不清眼睛裡的神色,她停了一會,道:“二哥,這是終身大事,不能開玩笑。”


  陸珩緊緊盯著她,道:“你看我像是開玩笑嗎?”


  他進攻性極強,王言卿低著頭都感覺到他的目光鎖在她身上,侵略意味十足。王言卿有一剎那的茫然,還沒想好便下意識問了出來:“可是,鎮遠侯要迎娶永平侯府的小姐,張首輔、武定侯等各自攀兒女親家,朝中關系這麼復雜,二哥身為錦衣衛指揮使,娶妻哪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文官和武將隔閡很深,彼此都看不上,但他們集團內部卻相互聯姻,不斷用兒女親事鞏固聯盟。傅霆州娶了武定侯的外甥女,張首輔的孫女嫁給尚書家的兒孫,由此可見一斑。


  陸珩算是文武勢力外另一股制衡力量,他倒向任何一方都會導致朝堂大洗牌,朝中不知道有多少人盯著陸夫人的位置。娶一個妻子就能得到許多方便,他這麼清醒的人,會甘心放棄現成的好處嗎?


  他現在念及兄妹情誼,不在乎這些,等日後看著鎮遠侯等人得到嶽家助力,他們的高門妻子在社交場上長袖善舞、風生水起,而陸珩卻形單影隻,做什麼都隻能靠自己,真的不會心生怨懟嗎?


  王言卿不敢賭人心。與其到時候相看成厭,不如最開始就不邁出那一步,給彼此都留下一個體面的回憶。


  王言卿語氣似乎在推拒,但陸珩聽到卻長松一口氣。她糾結於客觀困難,而不是矢口否決,這實在是一個好現象。陸珩唯獨怕王言卿不願意,隻要她不排斥,無論多少問題陸珩都可以解決。


  陸珩問:“卿卿,你覺得為何本朝後妃大多出自民間,少有高官之女參選?”


  這個王言卿知道,這是洪武皇帝立下來的規矩:“預防後宮幹政。”


  “不完全是。”陸珩說,“洪武皇帝是一個……主見很強的人。在他看來,隻有他們老朱家挑別人,萬萬沒有別人挑朱家的道理。不允許官員、公侯送選,那麼能晉級的都是聰明、美麗或者溫柔的女子,每朝皇帝喜歡什麼,就盡可選擇什麼類型。在洪武皇帝看來,都已至九五至尊,如果還要看別人的臉色睡女人,那還有什麼意思?”


  陸珩說完低低咳了一聲,他也知道在未出閣的姑娘面前說“睡女人”有些粗俗,但大概就是這麼個意思。隻要他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陸珩十分從容地看著王言卿,說:“我幼時伴讀興王府,認真研習過洪武皇帝留下來的祖訓,覺得洪武皇帝之言有如圭臬,十分在理。”


  陸珩自認不是什麼好東西,但他多少還有點原則。他確實一心權勢,可是他喜歡的是向上攀爬的過程,而非登頂後所帶來的權力、財富、聲望。他像不知疲倦一樣奔波在錦衣衛之中,時刻琢磨著如何自保及如何算計人,無非為了活得更隨心所欲,再不必看別人臉色。他難得遇到能讓自己放松的人,為什麼要為了一些所謂“好處”,放棄獨一無二的她?


  京城公侯小姐有很多,但能激發他的勝負欲和佔有欲,讓他願意冒風險嘗試婚姻的人,唯她一個。以前沒感覺也就算了,現在都有了心屬的人,再為了某位貴族小姐父兄的權力而娶一個不喜歡的女人,甚至為了子嗣和對方行房,這是在幹什麼?陸珩就算再沒底線,也不至於做出這種事情。


  他能為了自己活得舒心而堅持不娶,就能為了自己喜歡的人,擺平一切阻礙。何況,王言卿擔心的那些事情,根本不足以成為阻礙。


  從他十二歲起,陸家就沒有任何人能主他的事,他的妻子由不得別人指手畫腳。皇帝那邊陸珩並不擔心,陸珩如果娶了王言卿,相當於放棄妻族勢力,不會倒向朝中任何一派,並且永遠得罪了傅霆州、郭勳一系,以後隻能依靠皇帝。皇帝會更放心地用他,陸珩也不必擔心嶽家人犯蠢,牽連到他。


  若非要說的話,陸珩這段時間作出來的死,反倒挺難解決。


  扯出一個謊言,就要用無數謊言彌補,陸珩現在就到了騎虎難下的地步。他無法告訴王言卿實情。他要怎麼說呢?難道說他是陸珩,但並不是她的兄長,而是暗算她的人。他扮演著和她親密無間的好哥哥,其實,落崖那天陸珩才第一次見到她?


  可能王言卿反手就會給他一刀,並且立馬跑回傅霆州的懷抱。陸珩左思右想,還是覺得將無恥進行到底,先把生米煮成熟飯,失憶的事慢慢再籌謀吧。


  陸珩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意思再明顯不過。王言卿聽著神情卻冷淡下來,睡女人?


  他想把她留在身邊,隻是貪戀她的容貌身體,不甘心放她嫁給另一個男人嗎?說白了,這隻是佔有欲罷了。


  王言卿也說不清自己現在是什麼想法,她是孤女,承蒙陸家庇佑,成年後嫁給養兄似乎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她醒來後絕大多數時間都待在陸珩身邊,她最明白他有多聰明、強大、能幹,尤其難得的是對她體貼入微。無論出於哥哥還是男人的角度,他都盡臻完美。她在他身邊自在輕松,私心裡覺得一直這樣過下去也挺好。


  但陸珩再一次將婚嫁之事擺上臺面時,王言卿卻退縮了。她並不排斥在二哥身邊生活,但總覺得哪裡不對勁,仿佛這種事情不該如此草率地決定。


  陸珩看出來王言卿在猶豫,他不想聽到她拒絕的話,在她開口前就攔下來:“卿卿,不要考慮任何外因,你隻需要想你願不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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