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女孩蹲在那兒,仰著臉笑。


  沒幹的淚熠熠著鼻尖的油彩。


  秦隱垂了垂眼,視線落到那隻舉起的白淨手上。


  “我不吃糖。”


  冷淡聲線被浸進深重的夜色裡。


  談梨一點都不意外,她很幹脆地收回手,把兩粒壓片糖放進嘴裡。舌尖卷住,等第一絲甜味滲入味蕾。


  活過來了。


  談梨抱著膝蓋墊著胳膊在心裡舒暢地想。


  糖就是她情緒的開關。


  吃不到的時候會有點暴躁,也可能非常地喪,不受控制,甚至變成個恣肆妄為的小瘋子。


  所以明知道不好,談梨還是忍不住把這個安慰劑帶在身旁,然後就上了癮似的,持續很多年,無可取代。


  無可取代,直到第一次看見Liar。


  那時候Liar還在職業圈外,隻是登頂國服的路人王。談梨被哥哥是職業選手的閨蜜盛喃拉去網吧看排位賽,那是談梨第一次接觸這個遊戲。


  第一次,第一場,第一眼就驚豔。


  那簡直不像一場排位,更不像一場十個人的遊戲。


  談梨看不懂那人在當時堪稱獨闢蹊徑的刷野路線,更不明白那隨機應變的攻守切換代表背後怎樣可怕的心理預判和大局意識。

Advertisement


  她隻看見整場遊戲的節奏在那一個人的指尖把玩跳躍,隨心所欲。


  像推撥命運輪.盤的神之手。


  當遊戲結束,隻有震撼。


  然後那個夏天,談梨和無數人一起記住了那個ID:Liar。


  再後來。


  他成了她的神廟,她的信仰。


  也是唯一可以替代她安慰劑的,泥沼。因為他遠比那個小小的金屬盒子更讓她上癮。


  像中了慢性的毒,一場場比賽一次次集錦,每一個鏡頭每一次驚豔每一場震撼,經年累月無數次復盤後早已滲入骨髓,無法自拔。


  談梨想電競圈裡所有人都像她一樣,每一個人心裡都有自己的那座神廟。


  隻是她和她的同路者們更不幸些——那個男人轉身離開前,甚至連一點仁慈的預兆都沒有留下。


  “……”


  壓片糖被談梨抵在舌尖,又卷到唇齒下,然後用力咬碎。


  她含混不清地咕哝了句:


  “狗渣男。”


  站在旁邊的秦隱再次一僵。


  然後他輕眯起眼,回眸看向腿旁那坨鼓鼓的影兒。


  “你說什麼?”


  “……”


  談梨左右看看,沒人。


  她這才確定,真的是旁邊那人在主動發問。


  談梨意外地仰起頭。夜風撩起她不知何時散開的長發,乳白色的發絲糾纏在風裡,拂過的面頰上染著淺粉淡紅的油彩,溫柔繾綣。


  但那大約隻是幻覺。


  一兩秒後,談梨回過神,明豔的笑回到她的面頰上,烏黑的瞳被染得潋滟:“沒什麼。”


  她晃了晃糖盒,當啷當啷。


  那個聲音讓女孩蕩起更恣肆的笑:“我該怎麼謝你呢。”


  “不用謝。”


  “以身相許好不好?”


  “……”


  從交談至今,談梨第一次在這個男人臉上看到明顯的情緒——


  秦隱皺了下眉。


  談梨反而笑得更開心了。


  除了Liar以外,她從來不在乎自己是被喜歡還是被討厭。而面前這個人唯一的特殊在於他像Liar的那點冷淡勁兒。


  她喜歡看他被勾出更多的情緒。


  不過適可而止的分寸,在有糖或者有Liar的時候,談梨總是知道的。


  她晃了晃身,乳白長卷發被夜風溫柔梳理,路燈和星子的光在她眼底躍跳,潋滟如春景。


  她笑得俏皮而恣意:“開玩笑的,別怕,我從不恩將仇報。”


  談梨歪過頭想了想:“不過我能答謝的事情不多……啊,有了,你玩遊戲嗎?”


  “什麼遊戲。”


  “LOL那種?”


  “…玩過。”


  “那就簡單了——改天我帶你雙排上分。”


  “……”


  沉默裡,被談梨品出那麼一點嫌棄。


  她也不惱,隻笑:“他們喊爸爸我都不帶的,你還懷疑我?”


  秦隱無聲瞥她。


  談梨莫名有點心虛,隻是立刻就被她無視掉了。


  體力回歸一點,她扶著膝蓋慢慢起身,舔著唇角糖色輕笑:“以身相許和帶你雙排,二選一吧。”


  秦隱在夜色裡沉默。


  許久後。


  “雙排。”


  談梨這次是真氣笑了:“小哥哥,你挺忍辱負重的啊。”


  那人聲淡,嘲弄也顯得輕薄,“你知道就好。”


  “——”


  談梨一怔。


  不等她想通這一瞬語氣的熟悉感是什麼,深夜空曠的長街盡頭,奔馳而來的跑車拉出一聲轟鳴的長調。


  十幾秒後,一輛騷包的明黃色跑車剎停在道旁。


  撲面的跑車尾氣裡,道旁寂靜。


  談梨轉頭:“你朋友?”


  秦隱:“嗯。”


  談梨對著那辣眼睛的明黃色審視:“好品味。”


  秦隱:“……”


  車窗降下。


  “秦隱你知道我多辛苦才逃脫經理監視來接——臥槽!”


  降到一半的車窗帶著主人的緊迫,嗖的一下又升了回去。


  “?”


  剛抬手準備打招呼的談梨眨了眨眼。


  跑車的玻璃紙私密性極好,隻隱約能看到裡面窸窣了片刻。


  然後車窗重新降下來。


  一個用車上毛毯之類的物品裹住腦袋,隻露出一隻眼睛的奇怪生物坐在駕駛座裡,尷尬地扶著車門,聲音還刻意壓得低沉。


  “咳咳,上……上車。”


  談梨捶了捶蹲到麻掉的小腿,笑:“你朋友是沙特阿拉伯回來的吧?”


  “……”


  未等秦隱回答,談梨的身影已經一瘸一拐一蹦一跳地繞過跑車,朝馬路對面走去了。


  女孩的背影浸進夜色裡。


  她背對著他們,揮了揮胳膊,白皙上那一抹幹涸的血痕扎眼,而她全不在意。風帶回來的笑聲依舊恣意動聽。


  “改天帶你雙排啊,大明星。”


  秦隱沒解釋這個誤會。


  反正他們都當不會再見,所以保持默契,喊著讓他二選一的人也沒要他任何聯系方式。


  片刻後,一聲油門。


  車身駛入長街盡頭的光影裡。


  ·


  車內。


  秦隱單手搭在降下車窗後的車門上,側顏清冷。


  駕駛座裡,肖一炀驚魂甫定:“你丫兒也不跟我說你旁邊有陌生人啊?這可是賽程期,我瞞著我們戰隊經理偷偷跑出來接你,要是被人認出來傳上網,那我們經理非得弄死我不行。”


  秦隱靠在真皮座椅裡,沒抬眼,淡聲道:“你都包成豬頭了,你親生父親也認不出來,幹爹更不行。”


  肖一炀自豪:“那還不是多虧我反應快——去去去!誰是我幹爹,再說了,我這麼英俊瀟灑的就算再偽裝,怎麼可能跟豬頭有聯系?”


  秦隱冷淡輕嗤。


  肖一炀還想追究,卻突然想起來:“哎等等,差點忘了,剛剛車外邊那個小妹妹是誰?”


  “不認識。”


  “不認識也就是今天剛認識,可以啊Lai神,你這剛退役第一天,就準備讓你那九億少女粉夢碎召喚師峽谷,太殘忍了吧?”肖一炀幸災樂禍。


  秦隱闔上眼,懶得理他。


  肖一炀和秦隱從小認識,對秦隱脾性習以為常。說起來LOL這個坑當初也是肖一炀把秦隱帶進來的。


  為此,他已經三年沒敢邁秦家的三進大門了。


  車裡安靜了會兒,肖一炀慢慢回過味來:“我剛剛第一面看得匆忙,後來又擋了眼睛沒瞄清,不過剛剛那小妹妹怎麼給我感覺那麼像你一個女粉呢。”


  秦隱一動未動:“我有女粉麼。”


  肖一炀:“……”


  肖一炀咬牙切齒地笑:“中國賽區裡還有比你丫兒女粉更多的嗎?早知道我也跟官方申請特殊保密了,那說不定我女粉也能多漲點。”


  “你沒女粉不怪醜,怪菜。”


  “…滾滾滾!”


  秦隱闔著眼,嗤笑了聲。


  從後視鏡裡瞥見這一笑,肖一炀噎了下,半晌才悻悻道:“算了,你這張臉自覺戴口罩就挺好。要不然國內賽區的女粉還不得被你包圓兒了。”


  秦隱沒回應。


  肖一炀習以為常。


  玩電競的少年們多數都在20左右血氣方剛的年紀,正是談起異性就興奮的躁動期,犯起幼稚來沒少比較一下誰的女粉多誰的女粉少。


  偏他身旁坐著這個不同。


  作為中國賽區第一人,Liar在這方面無論實力或者長相都有絕對話語權,但從來對女粉話題不感冒。


  他在ZXN戰隊當核心指揮那段時間,私下裡也沒人敢跟他開這種玩笑。


  久而久之,Liar這“電競圈第一性冷淡”的名號就不脛而走。


  直到“電競渣男”稱號橫空出世,取而代之。


  想到這,肖一炀憋住笑,清了清嗓子,主動轉走話題:“你今晚怎麼回事,不是你家裡派車來接你嗎?幹嘛又折騰我?”


  秦隱皺了下眉:“我媽記仇。”


  肖一炀心有餘悸地縮了縮脖子:“這我當然知道啊。怎麼,車沒來?”


  “來了,行李物品全部搬空。秦家裡我能聯系到的人,一起把我拉黑了。”


  肖一炀:“噗,這還真是她的手筆。”

推薦書籍
誤打誤撞發現人人稱贊羨慕的校草季茗在宿舍自殘。 他威脅我如果把說出去的話我會很慘。 我:“雖然情景不太對,但是,我現在想要表白的話,你這邊方便嗎?” 手上還拿著帶血美工刀的季茗:“……” “速戰速決。” 我:“知道了。”
2024-12-04 18:05:55
金主有個去世的白月光。 在橫店跑龍套的我長得和白月光有幾分相似,他就僱我扮了十年替身。 可這十年裡,他非但一點資源不給,還動輒訓斥我,威脅我。 我忍無可忍,果斷拜拜。 沒了戲約的我跑去貧困山區做公益,剛出大山就收到經紀人的電話轟炸。 「活爹你在哪兒呢?快回來,你金主正在全網發瘋呢!」
2024-12-04 18:03:32
為了救白月光,傅允禮將我丟進SSS 級 恐怖副本。他說: 「拿通關獎勵救她,我娶你。」沒人知道,那個副本我單
2024-12-17 13:28:40
"嚴裕給我打電話時,我的內衣找不到了,開口便是:「老 公,我新買的內衣你放哪裡了?」電話裡安靜了三秒後,傳 來他的聲音: 「我剛剛在綜藝直播。」"
2024-12-19 13:26:56
我是霸總嬌妻文裡的冤種醫生。 半夜十二點,霸總的金絲雀摔下床,他一個電話就把我叫過去。 沒辦法,他給得實在太多。 我就當賺外快了。 直到某天我突然聽見他的心聲。 「老婆穿白襯衫好禁欲,好想撕爛他的衣服。」 呃……老婆,是指我?
2024-12-04 17:44:55
一睜眼,我穿成了欺師滅祖、罔顧人倫、幹盡混賬事的反派 男二。睜眼時,手還放在美人師尊的衣領上,他白皙的胸膛 露出來大半,鳳眸含淚,一副被我欺淩的模樣。
2024-12-12 16:23:35
設置
  • 主題模式
  • 字體大小
  • 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