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是關於顧延野的。


他本身倒是沒什麼問題,他一個弟弟一個妹妹卻都不是省油的燈,周京爍許小真早就見識過,混不吝的紈绔子弟,他妹妹但凡沾到顧家一點遺風,也不會是什麼好鳥。


一樁受賄,一樁以權壓人,往常都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事兒,硬是搜羅起來,弄得整整齊齊擺放在許小真面前。


政府,議會,軍方三足鼎立,基本上互成體系,大家凡事都會給對方留點臉面,自掃門前雪,不過多插手,監察署隸屬於政府系統內,軍方也有自己的軍事監察署,即便要追查,也不該把事挪到許小真手裡。


現在他不接手,周圍環伺的鷹犬就能拿此大做文章,他要是接手,一整個把軍方那邊的也得罪了,未來更舉步維艱。


一找麻煩,果然就是個大麻煩。


軍方那邊的兵痞子可沒政府這兒講道理,不順眼拖過去就是一頓胖揍,大不了說成互毆,挨點處分完了。


許小真真要打了顧延野的臉,這小身板也不知道能挨得過幾次打。


出於理性,許小真會接;出於感情,他和顧延野有個狗屁的感情?


柳問剛過三十,跟著許小真之後,白頭發都滋滋往外冒,但許小真說一,他絕不會說二,立刻著手去辦。


許小真和顧延野那段事兒發生的時候,顧伊寧還小,因此沒怎麼把許小真放在眼裡,她還在軍校讀書,隻能算半個士官,頂多開除,學校看她哥的面兒上護著她,就不能把她怎麼著。


周京爍倒知道,不過他不知道這些年他哥都在給許小真當見不得光的地下情人,半商量半威脅地讓許小真念念舊情。


許小真自然是該怎麼辦就怎麼辦,把材料批復後移交軍事監察署,周京爍挨處分降了一級,弄得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的臉的,和顧伊寧跑去找顧延野訴苦。


顧伊寧這事鬧得監察署都知道了,多半不好過,鬧著讓他哥做主。


顧夫人淚汪汪地和顧延野哭訴:“阿延,咱們可是一家人,你也不想想,伊寧要是連軍校都讀不完,到時候怎麼幫你,怎麼給咱們顧家光宗耀祖?你辛辛苦苦這麼多年的基業,誰來繼承?那個許小真,他根本沒把你放在眼裡,這不是打你的臉這是什麼?京爍和伊寧都是你打斷骨頭還連著筋的親弟妹。”


顧延野這些年依舊沒有結婚生子的打算,身邊幹幹淨淨的,連個人影兒都瞧不見,幾乎坐實了在戰場上受傷,失去生育能力的傳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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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夫人和顧伊寧母女心穩穩落地,料定今後顧家還是他們的。


顧延野乍一聽,覺得是許小真能幹出的事,但他沒聽許小真跟他打過招呼,許小真也不會無緣無故拿他身邊的人開刀。


他不耐煩地抬手,搭在他手臂上的顧夫人踉跄兩步,險些跌倒,不可置信地看著顧延野的冷臉。


“平時不知收斂,仗著顧家的名頭在外面作威作福,現在出了事知道哭了?罪有應得!”


顧伊寧不敢置信地看著他,尖叫出聲:“哥!我可是你親妹妹!你現在不管我,就不怕等到了像父親一樣躺在病床上生不如死嗎?你又生不出孩子,到時候死了都沒人給你收屍!”


“那也是我自作自受,還用不著你來管我。”顧延野冷冷掃過他們,叫來警衛把他們趕出去。


外面那些風言風語他不是沒聽到過,他並沒有放在心上。


唯一讓他覺得酸澀的是,許小真對他依舊沒有一點感情,連提前知會他一聲都不肯。


以周京爍和顧伊寧的事件為句號,許小真的仕途任誰看都岌岌可危,他聰明一點,就應該稱病,徹底遞交辭函,遠離這些紛爭,再此之前應該去向顧延野負荊請罪,表明態度。


景駐的意思是也是如此,讓他能避則避。


“如果我現在消失在人前,會不會在不久的將來,死於一場意外?到現在,我似乎也隻能繼續走下去了。您說會一直扶持我,難道作為總執行長,您的權勢也無法保全我嗎?或許我真的給父親添麻煩了,他們容不下我,我隻能努力為自己爭取一則容身之地。”


許小真抿著唇,眼眸中帶著微弱的水光,充滿殷切地看著景駐。


景駐柔和哀傷的神態之下,閃過一絲微不可見的冷冽,抬手像撫摸一個孩子一樣,揉了揉許小真柔軟的發絲:“你執意如此的話,那也隻好隨你去了,如果遇到麻煩,還是記得要來找我。”


許小真溫順地點頭。


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


可誰是獵人,誰是棋子,還尚未得知。


beta的生存狀況,社會地位有所好轉,社會矛盾趨向平和,也有越來越多的beta人才踴躍而出,底層的alpha和omega也能挺起腰杆做人,長期像一張弓被緊繃拉滿的國家喘了口氣,有了能走向更遠處輝煌的社會氛圍。


其實事情做到如此地步,已經足夠,能明哲保身也算兩全。


但許小真並未滿足於此,他不能順從安排,隱於幕後,他的身後是千千萬萬剛剛從泥地裡爬出來的公民,他如果背叛了理想,甘於現狀,大概未來三十年,四十年後,第三帝國依舊無法實現真正的平等。


他和景駐,隻得暫且分道揚鑣。


令人意外的是,顧延野沒有怎麼針對他,甚至當眾把周京爍打得吐血,人被醫院抬走才算,就因為周京爍收受賄賂的事兒。


真夠狠的,從小一塊兒長大的情分,都能下狠手,他自己不沾這種事就算了,身邊人竟一點兒也不護著。


上行下效,顧延野都這副態度,自然那邊沒人敢找許小真的麻煩。


易徽在調令的事上陽奉陰違,她與權貴的矛盾因此更深了一層,幹脆不再避諱,大力拉攏議會和政府官員。


沈冽這些年在研究院不大參與項目,重心都放在議會上,今年剛拿到研究院的一票否決權,因為易徽幫他哥保下了副監察官的位置,在議會上對易徽多加偏袒,明顯有要與她為伍的架勢。


不過許小真在此沒有任何表態,大有避嫌的意思。


他雖然不表態,轉頭軍方和政府就聯合,以王庭侍衛能力不堪重任為由,調了一隊軍隊,專門負責王室的守衛工作,明是守護,暗是威脅。


許小真前些月針對周京爍的事,顧延野雖然明面上做出大義滅親的態度,並不計較,應該也是為了維護對外公眾形象,實際裡大概是被得罪狠了,從易徽那兒要掐住他的命脈,防止繼續兩相勾連。


在許小真和景駐聯系到一起之前,他早在監獄的時候,就被靠山拋棄了,現在又和景駐分了,易徽那兒都給他掐死了,他不死也得斷半條命,沒人給他做主,一些人自然沒有顧忌。


女王的訂婚宴開場之前,許小真在前往的途中遭遇車禍,對面司機在兩輛車碰撞之前,就已經服毒。


許小真死裡逃生,隻受了些輕傷,簡單包扎後,穩定情緒,照舊前往宴會。


第133章


沈冽來得早, 在會場外等他哥一起進,他特意站在最顯眼的地方,方便他哥第一眼就能看見他。


他倚著漆著金粉的羅馬柱, 低頭, 剝開一顆糖塞進口中。羅馬柱金碧輝煌奕奕光彩, 都沒法讓人把視線從他身上挪開分毫, 他比這些用來裝飾的黃金寶石更耀眼。


不少人看見他像鬣狗看見肉似的兩眼放光, 貼上去,和他搭話。


紈绔的少爺為他點煙,殷勤極了, 被沈冽厭惡地皺眉躲開:“滾開, 別把惡心的味道沾在我身上, 我哥不喜歡。”


少爺小姐們訕訕, 問他喜歡什麼?又哄他,風這麼大,讓他進去坐, 別吹著涼了。


沈冽走到哪兒都跟著一屁股的狗皮膏藥, 早就習慣了,並不在意, 隻唯恐他哥進來看不見他,讓他們散開:“我等我哥, 你們願意陪我吹冷風就站這兒吧。”


他三句話裡不離他哥, 把周圍人視若無物,跟被下了蠱一樣,所有人都抓心撓肝的, 心裡像用硫酸泡過一樣,啪嗒啪嗒往下掉腐爛的肉塊。


他們上趕著當舔狗的美人不僅不屑理會他們, 還天天圍著一個出身下賤的beta轉,簡直讓人氣得吐血。


有的少爺不忿,尖酸開口:“你哥你哥你哥!你張口閉口都是他,你拿他當哥哥,他拿你當弟弟嗎?你整天伺候他,他給你好臉嗎?你為了幫他,得罪多少人?”


沈冽冷冷瞥他一眼:“你懂個屁!”


他不高興了,少爺態度連忙放軟,怕今後再也得不到和他說話的機會,低聲下氣道:“你這樣的美人,要多少人捧著愛著都是應該的,怎麼能伺候他一個beta呢?”


沈冽仰起頭,看漆黑夜空上閃爍的星子,若有所思,腮幫子裡的糖在舌尖繞了一圈,良久才嘆了口氣,重復:“你懂個屁,多少人排著號想伺候我哥還輪不上呢,我哥願意讓我伺候,那是我伺候的好,能伺候上我哥,我高興。”


他多不容易啊,當了小三又當小四,還得防著小五,你就說顧延野和陳奕松,倆人雖然年紀大了點兒,爭寵的精神頭可足,他哥隻要一點頭,保準拎著行李就來上位了,還有甜甜那小狐狸精,眼巴巴的瞅著。


他說完,氣氛久久安靜,隻有宮殿裡管弦樂器華麗的樂曲隱隱約約傳來,所有人都覺得他瘋了,許小真不知道給他灌了什麼迷魂湯,震驚之餘,他們隻有痛心疾首。


沈冽隻要招招手,所有人都會為他傾倒,如果他對著一個alpha說愛,那這個alpha一定會排除萬難,不惜對抗家族和世俗也要和他長相廝守。


就像現在,即便他和許小真站在一起,即便他的脾氣壞到不行,即便他不接受任何一個人的示好,所有人在見過他以後,依舊對他念念不忘,忍不住對他獻殷勤,許小真身上一切洶湧的風波,在吹到他面前時都會戛然而止。


連對許小真疾言厲色的對頭,面對沈冽也隻有循循善誘的勸導的份兒,雖然他已經過了一個美貌持有者最黃金的年齡。


沈冽越是對許小真顯出過分的忠誠,就越是會激發這些人的英雄情結,下定決心一定要幫他脫離許小真的魔爪,擺脫許小真的蠱惑,讓沈冽用崇拜依賴的眼神看著自己。


這應該也算另一種形式的救風塵。


沈冽對他們的勸導左耳進右耳出,他們圍在自己身邊唯一的作用就是替他抵抗吹來的冷風。


好在沒多一會兒,許小真就到了。


他立刻喜笑顏開,露出在場所有人做夢都不敢妄想的歡快親昵表情,快步走上去,軟著嗓子說:“哥哥,我等你好久了,好冷啊,你摸摸我的臉,都是涼的,不過能等到哥哥就很開心了。”


許小真敷衍式地在他臉上碰了一下,顯然過分熟悉這種親昵,並未露出任何受寵若驚的表情,看得眾人又氣又妒,恨不得將他生吞活剝了,如果是他們被沈大美人這樣對待,一定恨不得要跪拜下來接受恩澤。


沈冽嗅到許小真身上微不可查的血腥氣,抿了抿唇,眼神冷了幾分,隨後不動聲色攬著許小真幫他借力,進入會場後,他們將準備的賀禮遞上。


景駐遠遠看見許小真,衝他舉杯,許小真向王宮的侍從取來酒水,走向景駐寒暄。


“今晚的溫度有些低,恐怕要凍死人了。”


“可能吧,但隻要做好準備,也許會安然無恙。”許小真淡淡回道。


景駐一笑,神秘莫測:“世上哪有什麼準備是一定萬全的。”


才九月份,再冷又能冷到哪裡去呢?


眾人聽到二人意味不明的交談,迷迷糊糊,直覺讓他們感到了一絲危險的氣息,今晚的宴會,也許會發生一些不同尋常的故事。


沒過多久,女王牽著她的訂婚對象地走到舞廳中央,優雅地結束了一曲開場舞,宣告舞會正式開場。


一對新人臉上都掛著和煦幸福的笑容,隻是這笑容未達眼底。


尊貴的女王與王夫之間充滿了表面夫妻的算計氛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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