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此刻龍隱整個人抱起來的觸感就像是抱一個融化到一半的雕塑一樣, 沒有任何溫度,亦沒有任何呼吸和心跳,涼得人心下發麻。


那金色的, 宛如融化的金沙一樣的流體蹭了鳳清韻一臉, 他卻完全不管不顧,埋在對方的脖頸處一個勁地往下掉眼淚。


可他哭卻並不出聲,就那麼死死地咬著下唇,任由淚水順著睫毛往下淌。


分明前一刻還是殺人不眨眼的模樣, 下一刻卻掛著淚哭得我見猶憐, 如何讓人不心碎。


然而龍隱不愧是天道,果然非一般人,見狀竟然還能笑得出來:【鳳宮主果然是一代英豪, 抱著半截相公都不害怕。】


明知道這人是故意想逗自己笑,鳳清韻卻怎麼也笑不出來, 他甚至哭得連話都說不出來, 淚珠不斷地洶湧而下, 哽咽了半晌才哭著道:“我好想你……可我已經……”


——【可我已經連你完整的模樣是什麼, 都已經想不起來了。】


這對鳳清韻來說簡直是毀天滅地的打擊,他甚至沒辦法將此宣之於口, 隻能擁著人一味地流淚。


那眼淚之中飽含的不止是思念和悲傷, 還有愛意和說不盡的委屈。


龍隱見狀心都碎了,再沒了逗人的心思, 連忙在他心中哄道:【好了好了,沒關系的……不哭了乖,我相信你,我相信我們小薔薇一定會很快很快就能把我想起來的。】


然而他越是安慰,鳳清韻反而越是想落淚,他眼角不斷留下的眼淚就那麼順著臉頰滴在龍隱融化而成的金流中,隨即一起匯入他身後那看不見邊際的金海中,消失不見了。


鳳清韻摟著人一言不發地看著這一切,有那麼一瞬間,他甚至恨不得自己也化作一捧流沙,這樣就能永遠湧入這股金沙之中,再不分離了。


可那種衝動的念頭隻是一瞬,快到連龍隱都未能窺見,便徹底消失不見了。


——若是被他聽見,他肯定會不高興的。


鳳清韻埋在那人的肩頭暗暗想到,而後以極快地速度收斂了一切陰暗的情緒,隻是閉上眼任由悲傷和眼淚一起擴散。


龍隱眼下動彈不得,又見他哭成這樣,整個人心都碎了,根本來不及發現——那些仙人用了上百年才研究出的控心之術,鳳清韻短短十幾天便學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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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而他自然也就不知道,方才短短幾秒的時間內,鳳清韻心下到底閃過了多麼陰暗的想法。


而待到重逢之日,這人如何借著控心之術戲耍於他,這就是後話了。


眼下從表面上看起來,任誰恐怕都看不出這抱著道侶哭得肝腸寸斷的大美人,殺人如砍瓜切菜時到底又是怎樣一副光景。


龍隱眼見怎麼勸都勸不住,最終隻得作罷,像個人形雕塑一樣靠在那裡,任由那人抱著他哭了個徹底。


待到鳳清韻的眼淚終於少了幾分後,龍隱見機立刻道:【這可是分別前的最後一段時光了,雖說小別勝新婚,但鳳宮主難道當真打算就這麼哭過去嗎?】


此話一出,才算是踩到了鳳清韻的命門上。


他頓了一下後,終於松開龍隱,緩緩從對方懷裡坐直了身子,忍著喉嚨的哽咽,一言不發地擦了擦眼角的眼淚。


卻見他面頰上粘得全是淚水和從龍隱身上蹭來的金光,一眼看上去無比可憐,就像是被人強按著打了標記,正在委屈的流淚一樣。


甚至他身上那件由龍隱親手繡上魔紋的劍袍,此刻也被之前的戰事磋磨得不成樣子。


不少破裂的布料之下還能看見勉強愈合的肌膚,配上他那泫然欲泣的表情,整個人怎麼看怎麼可憐。


然而鳳清韻本人卻對自己眼下的狀況一無所知,他就那麼坐在龍隱面前,執拗地攥著那人僅剩的左手,低頭一邊哽咽一邊擦著自己的眼淚。


龍隱心下軟成了一片——他還隻是一株連一千歲都不到的小薔薇而已。


他原本該在自己的庇護下無憂無慮地長大,不該經歷那些風雪與嚴寒。


好不容易求來了安穩而美好的一生,可他們的這一生又太短,匆匆一年過去,便要眼睜睜看著對方將自己遺忘。


怎麼可能甘心呢?


他們還有那麼多遺憾沒有圓滿,還有道侶大典沒有辦,還有蛋沒有孵出來,天底下還有好多好多的地方沒有去過。


他甚至都沒能陪他走過一個百年。


連凡人都不如。


原來這天底下,僅僅是遺憾二字,便足以將人溺斃。


可千言萬語匯在龍隱心頭,最終卻隻化作了一句話:【鳳宮主哭得倒像是隻小兔子。】


他還是不忍心,不忍心將一切說出口,讓他本就傷心欲絕的小薔薇,哭得更難受。


然而聽聞此話,鳳清韻卻咬著下唇難得沒有罵他,紅著眼睛緩了半晌,才開口啞著嗓子道:“……通天老祖歸位了,那位天狐大人跟我說,仙界的事不用我們考慮,他們自會處理好。”


龍隱並不意外:【他們倆白吃白喝這麼久,也該幹點實事了。】


【不過本座記得通天之前下界時,好像也是私自下界的吧?】龍隱自己快化成一團泥了,卻還有空幸災樂禍別人,【一碼歸一碼,估計天條也饒不了他,等那老狐狸飛升之後,他男人估計已經在牢裡了。】


“……?”鳳清韻聞言一怔,有些愕然地睜大了眼睛,“要坐很久嗎?”


【坐應該是坐不了多久,但堂堂上神隔著天牢的水簾跟自己老婆相對無言,想想也挺樂的。】龍隱幸災樂禍了沒一會兒,便有些得意忘形了,【不過那玉佩精本身話就少,平常生活跟坐牢也沒什麼兩樣,不必替他擔憂。待到他們把仙界那些腌臜事擺平之後,你上去的時候,剛好就清靜了。】


然而這話不知道哪個字戳到了鳳清韻的痛點,他聞言就像是被踩到了尾巴一樣,當即抬眸紅著眼眶看向龍隱,一時間連眼神都在顫抖。


龍隱心下一跳,驀然意識到自己到底哪說錯話了,於是連忙道歉道:【本座一時糊塗,說錯話了,宮主別生氣……】


言罷他又趕緊改口道:【等到咱們一起飛升的時候,仙界就清靜了。】


然而哪怕他改口快如迅雷,鳳清韻還是紅著眼眶坐在那裡瞪他。


他就那麼死死地抿著唇,一副倔強到不願落淚的模樣,看得人心疼不已,恨不得將他抱到懷裡好好哄一哄。


便是在前世天崩之時,鳳清韻明知道自己一生錯付,飛升無門,甚至以為自己再沒有來生時,也沒有像眼下這般悲慟過。


龍隱頓時感覺自己是個混賬,一時間為了哄人什麼話都說得出來:【本座當真說錯話了,求求鳳宮主大人有大量,饒了我這次吧。】


【待到你想起來時,本座任你擺布,保證你怎麼騙我,哄我,我都絕對不生氣,好不好?】


鳳清韻聞言沒說好也沒說不好,隻是撲簌著那被淚打湿的睫毛垂下了眼睑。


龍隱實在是沒辦法了,以為他還在生氣,剛打算再說些什麼時,卻聽鳳清韻垂著眸子冷不丁道:“……我把慕寒陽殺了。”


龍隱一愣,不知道他突然說這個幹什麼,但還是順著他的話道:【本座看見了,留那廢物活到現在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


鳳清韻終於紅著眼眶抬眸看向他:“以後再也沒有這個人了,你不要再不高興了。”


龍隱怔了半晌後驀然笑道:【本座身為正房,氣量那麼大,怎麼可能不高興呢。】


他說著柔下了語氣:【從今往後,咱們都要開開心心的,宮主也要開開心心的,好不好?】


鳳清韻卻隻是抿著唇掛著淚不答話,龍隱見狀佯裝不滿道:【都道是等價交換,本座都答應任宮主隨意擺布了,宮主眼下怎麼倒又裝起啞巴了呢?】


然而鳳清韻一點等價交換的意思也沒有,他固執地移開視線,紅著眼眶不願答應。


——沒有你,我怎麼可能開心。


龍隱見他倔強如此,心下實在是又酸又麻,還想再說什麼的時候,鳳清韻便轉移話題般,直接從戒指中將鮫人蛋拿了出來,攏在懷中用妖氣溫養起來。


蛋蛋昨天晚上才吃完飯,一天過去倒也不是太餓,於是吃飯時便一心二用地打量起周圍。


心上人不遠萬裡來看自己,就那麼席地而坐,抱著鮫人蛋安安靜靜地溫養著。


那實在是過於美好的一幕,美好到龍隱一下子愣在了原地,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恰在此刻,一滴金色的液體從鳳清韻臉頰流下,滴到蛋殼上,蛋蛋愣了一下,稍微往後仰了一點,就像是在抬眸看他一樣:【爹爹?】


——那是一道脆生生的童音,聽不出男女來,隻是異常乖巧,聽起來可愛無比。


聽到那聲音的一瞬間,鳳清韻一愣,隨即不可思議地低頭道:“……剛剛是寶寶在說話嗎?”


見鳳清韻竟然能聽到自己說話,蛋蛋瞬間便把滴在自己蛋殼上的東西給拋之腦後了,轉而高興不已地喊道:【是蛋蛋!】


【爹爹能聽到蛋蛋說話了,哇!】它興奮至極地蹭了蹭鳳清韻的手心,【爹爹親親!】


這尚未破殼的小鮫人根本不知道什麼叫煩惱,明明剛剛才被人綁架走,眼下卻又開開心心起來。


一時間,整個山洞內離別的傷痛都好似被它衝淡了。


鳳清韻捧著他輕輕將它舉起,低頭吻了吻它的蛋殼,而後輕輕垂眸掩住了自己眼角的淚痕,揉了揉它的蛋殼道:“乖寶寶,看看你父親。”


直到鳳清韻開口提醒,蛋蛋才轉過蛋殼“看”向那座宛如金子一樣的雕塑,進而震驚地意識到那竟然是龍隱:【父親!你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了?】


龍隱反倒是對自己的狀態接受良好,輕哼了一聲道:【怎麼,不覺得父親這個樣子看起來很厲害嗎?】


【不覺得。】蛋蛋直言不諱道,【父親都隻剩半截了,看起來有點醜。】


鳳清韻心下一顫,眼神幾乎是瞬間就低落了下去,顯然是被戳到了傷心事。


龍隱見狀立刻急了眼,當即恐嚇道:【你這倒霉孩子怎麼跟父親說話呢?重新說!小心我給你黃搖出來。】


面對如此殘忍的威脅,蛋蛋卻絲毫不害怕,而且還毫不記仇地仰著臉關心道:【父親是生病了嗎?】


這倒霉孩子清澈又愚蠢,簡直是鳳清韻哪疼它往哪戳。


龍隱連忙應了一聲:【是啊,父親得了見不到你爹爹就要融化的病。】


【真的嗎!】蛋蛋被唬得信以為真:【聽起來好嚴重!】


【騙你的,小傻子。】龍隱惡劣到連小孩子都逗弄,【你怎麼這麼好騙啊?孵出來不會真是個小王八吧?要是個小王八,我和爹爹可就不要你了。】


從古至今,對小孩子殺傷力最大的一句話莫過於“你爹娘不要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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