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謝景辭咬緊下唇,推開面前這扇門。


血腥味撲面而來,紅色霸道地佔據視網膜。


有血流淌到謝景辭的腳邊,他呆呆地站著,喉嚨幹澀到根本開不了口。


早上還跟他玩鬧的錦鯉倒在血泊之中,凌亂的血痕遍布全屋,好像錦鯉體內每一滴血都被榨幹。


而謝景辭無比熟悉的身影坐在房間中央,猶如浴血而生的修羅。


利刃握在對方手上。


滴答一聲,是圓潤的血珠沿著刀刃滴落,在地上摔得粉身碎骨。


第27章


視野中透來一抹亮光,池非嶼僵硬地轉過頭,他看著謝景辭站在門口,逆著光,他看不清對方面上的神情。


眼前的一切似乎和二十多年前重疊,仍是狹小昏暗的房間,仍是滿目淋漓的鮮血。


隻是記憶中的主角變了,而他依舊是那個醜角。


唇瓣幹澀,有薄皮翹起,血沿著唇縫浸透,滋潤幹涸的龜裂。


腥鹹的味道在口腔蔓延開來,池非嶼胃一陣翻湧,他死死地按緊嘴巴,手臂止不住的顫抖。


發情期的燥意再次湧現,腦海中像是有無數根針橫衝直撞,他恍惚地想著。


老天好像格外眷顧那個男人,天時、地利、人和,對方佔據了全部。


池非嶼聽見急促的腳步聲,他抬起頭,已經無法聚焦的眼眸,看見一個模糊的身影撲在錦鯉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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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張開唇瓣,試了幾次才發出聲音。


池非嶼盯著那道背影,說出亦如二十年前那句蒼白的辯解。


“不是我幹的。”


謝景辭根本沒注意池非嶼在說什麼,他匆匆檢查錦鯉的傷勢,一顆心逐漸沉入谷底。


看到出血量時,謝景辭就有預料,隻是他不甘心。


錦鯉似乎感覺到有人靠近,腦袋微微移動,它貼著謝景辭的手,輕輕蹭了蹭。


謝景辭咬緊腮幫,揉揉錦鯉的腦袋,鮮血讓絨毛擰成一團,手感粗糙生硬。


但謝景辭還是一直摸著,他不知該說什麼,又或許此刻說什麼都顯得太過無力。


突然,耳邊響起輪椅滾動的聲音。


謝景辭察覺到手下錦鯉的身子驟然緊繃。


它用盡全部力氣抬起腦袋,對著池非嶼龇牙,大概是想出聲警告。


但因為氣管被割開,隻能發出嗬嗬的風聲。


謝景辭連忙擋在錦鯉的身前,對池非嶼吼道:“別過來!”


池非嶼停在原地。


謝景辭的語氣是他從未見過的冷硬,池非嶼短促地笑了一聲,像是在自嘲。


早已注定的結局,他居然奢求改變。


眼底的光亮沉寂,池非嶼抬眸與謝景辭對視,聲音沒有一絲起伏。


“讓開,我能救它。”


謝景辭一楞,他回眸去看錦鯉,眼神哀痛,“來不及了,它最多隻能再撐三五分鍾。”


先不說這裡到寵物醫院的距離,即使能趕過去,錦鯉也撐不到手術開始。


池非嶼毫無感情地重復,“讓開。”


謝景辭搖頭,態度堅決,“不行。”


池非嶼扯著嘴角,露出一個不像樣的笑容,“你怕我殺了它?它快死了,不用我多此一舉。”


謝景辭還是搖頭。


池非嶼有一瞬間覺得十分可笑,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二十年前傅淵襲也如同謝景辭一般,堅決擋在勇者身前。


仿佛他就是妄圖謀害勇者的惡龍。


人,總是會堅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謝景辭見池非嶼還愣著,衝對方擺擺手,“再離遠點,你是不是有哪裡受傷了?”


預料之外的問話,讓池非嶼陷入短暫地茫然,事情的發展似乎脫離了原本的軌道。


他低下頭,衣服上到處都是血,根本分不出是錦鯉,還是他的。


感官在此刻有些遲鈍,隻是胳膊處的刺痛提醒他,他身上確實有傷口。


謝景辭看著池非嶼點頭,露出不出所料的表情


他解釋,“狗在面對有威脅的猛獸會狂吠警告,平時還好,隻是這會它受重傷,又聞到你的血腥味,情緒會異常激動。”


池非嶼都能追著鯊魚打了,可不得算猛獸。


謝景辭託住錦鯉的腦袋,輕輕安撫,他垂下眼簾,聲音很輕,“那樣的話,它會死得很痛苦。”


池非嶼張開唇瓣,幾次都沒能說出話來。


他想問謝景辭為什麼要說這些,是因為相信他的話嗎?


但……已經不重要了。


池非嶼操控輪椅向前,在謝景辭想要阻攔時,他握住對方的手臂,神色認真,“我能救它。”


謝景辭對上池非嶼的眼眸,那雙眼睛很平靜,卻又好像有風暴在醞釀。


無聲的對峙後,謝景辭還是選擇讓開。


直覺告訴他,池非嶼沒有說謊。


池非嶼來到錦鯉身前,他看著徒勞掙扎的錦鯉,眸底的顏色晦澀難明。


任人擺布的弱小生物,能從泥潭中爬出來嗎?


池非嶼握緊刀把,利落地在胳膊上割下一刀。


鮮紅的血蜿蜒而下,順著他的指尖滴落,又匯聚在錦鯉口中。


錦鯉像是被燙到似的,不知哪來的力氣,扭著身子瘋狂掙扎。


池非嶼早有所料,開口道:“摁住它。”


謝景辭手比腦子快,摁住錦鯉後,才勉強能思考,他看著池非嶼胳膊上得有十幾釐米的刀口,倒吸一口涼氣,語無倫次地開口。


“啊?這……你!?”


池非嶼神色淡淡,像是在講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人魚血有恢復的功能,但活性消失的很快,離開身體三分鍾後就會失去效果。”


謝景辭驚訝地瞪大眼睛,他去看錦鯉喉部的傷口,確實發現傷口在緩緩恢復,隻不過速度太慢,不注意看根本發現不了。


就這效率,池非嶼血流幹了,傷口也不一定能完全恢復。


池非嶼見謝景辭的神情,以為對方是擔心來不及,他補充道:“有我的血吊著,它死不了。”


“不是……”謝景辭費老大勁才組織好語言,“你趕緊叫人過來運狗,能撐到手術開始,一切都好說。”


池非嶼抿唇,“好。”


謝景辭剛松口氣,一回頭看見池非嶼又舉起刀。


“诶诶诶!別再割了!”


池非嶼停住動作,就像他說的,人魚血有恢復的功能,自然也會對自己生效,效果還格外的好,這會兒功夫,血流的速度已經減緩許多。


他解釋道:“傷口太淺,血很快就不會流了。”


謝景辭聞言,一口氣堵在喉嚨眼,說什麼都不是,他深吸一口氣,試圖緩和情緒,但還是沒忍住。


“你虎啊!?沒有痛覺嗎!?有這功夫,不如趕緊催運狗的人快來!”


池非嶼生平頭一次被人劈頭蓋臉一頓罵,但卻冒不出一點生氣的念頭。


大概是絕處逢生,又或者是虛驚一場,那種慶幸的感覺他不知道該怎麼去形容。


池非嶼後仰靠在椅背上,唇角微微勾起,是笑,又是釋懷。


在一陣兵荒馬亂下,錦鯉被運到寵物醫院。


陳管家看到渾身是血的池非嶼差點暈厥。


尤其是注意到池非嶼還在給錦鯉喂血時,謝景辭感覺陳管家看自己的眼神,已經想好怎麼把他拋屍荒野了。


謝景辭打了個哆嗦,甩甩腦袋,將這個恐怖的念頭拋出去,專注於眼前的手術臺。


他說撐到手術開始一切都好說,並不是在安慰池非嶼,他確實有把握。


再加上現在時間還算早,莊園裡的獸醫很快就被調動過來。


有經驗豐富的人幫忙,這臺手術很快就接近尾聲。


謝景辭看著耷拉著舌頭的錦鯉,咧嘴笑了,他戳了下錦鯉的大腦袋,在心底調侃。


不愧是叫錦鯉的,是被上天眷顧的孩子。


謝景辭脫去手術服,剛想休息會,眼前一陣發黑,他扶著牆,腳步踉跄。


今天到現在他就吃了一頓早飯,估計有點是低血糖了。


謝景辭艱難地挪了兩步,他有在休息室屯零食的習慣,吃兩顆糖應該就沒事了。


他走過拐角,迎面撞上一人。


謝景辭想讓開,結果當場摔了個屁墩,他捂著屁股,抬起頭看見面前多出一隻白皙修長的手。


他目光上移,果不其然看見池非嶼那張臉。


“老板,你還在啊。”


謝景辭嘗試自己站起來,但這會腿腳發軟實在使不上力。


無奈之下,他握住池非嶼的手,順著對方的力道勉強站好。


池非嶼開口,“又回來了而已。”


謝景辭聞言,才注意到池非嶼換了身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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